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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羽
第二天早朝,成王闭门思过,未有上朝。兴王慕泓主动请缨驻守幽城。荒羽稍作斟酌后,果断准奏。
兴王为人正直,长于弓箭,尽管已经是年逾古稀,却依然神采奕奕,身手矫健,风采丝毫不减当年。年轻时曾驻守荒陵东部边境,三十年多前,荒陵与烈国之间的一场决战,奠定了他不容质疑的地位。
三十年多前,烈国趁荒陵新皇登基、政局不稳时,号称百万大军,挥兵南下。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刚开始,烈国顺利攻下荒陵的檀州、幽城等几个边城,不久,年轻的慕泓被大桓皇帝授予最高军权,率五万精兵浩浩荡荡开往檀州,积极反攻。不到十月,慕泓滴水不漏的防守,风驰电掣般的进攻,硬是把烈国好不容易推进的防线逼退了数十里,烈国更是伤亡惨重,不得不提出休战结盟,并通商互市,于是两国相安无事至今。
这场战争史称“檀州之战”。
自此,兴王慕泓有了“荒陵神将”的称号,也成了无数参加过檀州之战、见识过慕泓雷霆手段的烈国士兵心中永远的噩梦。
在兴王离京的前一天深夜,荒羽突然出现在兴王府,兴王只是惊讶片刻,便知荒羽定有重要之事要交代于他。
“慕公,幽城之事,朕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闻言,兴王皱眉仔细想了想,困惑地摇头:“恕臣愚钝,实在看不出有何奇怪之处。”
“所以,”荒羽一脸严肃,狭长的单凤眼闪烁着冷光,“今夜朕探访慕公,就是为了拜托慕公一件事。”
兴王忙起身拱手道:“陛下何谈‘拜托’二字。无论何事,臣定当尽心尽力。”
荒羽欣慰地点头,道:“朕要慕公逐步撤换掉一些幽城的官员,以减少被控制的官员人数。同时,暗中调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四哥所说的宫夜和那个烈国贵族到底是何人。”
兴王心中一跳:“陛下……是在怀疑四王爷?”
荒羽避开兴王惊疑的视线,沉声道:“朕当然希望只是有人故意设计迷惑朕,使朕起猜忌之心。慕公当初虽驻守边关,却也是知道的,当年大哥和二哥联合其他皇子同朕争夺皇位,四哥与朕感情一向极好,自然鼎力助朕取得太子之位,还因此得罪大哥和二哥,屡遭他们暗算,甚至连累四嫂,致使她死于非命。这些年,朕对四哥既歉疚又感激。可是,前两年,他有心扶持振飞,振飞亡故,他又伙同越儿分裂朝臣。他明明知道,因为争夺皇位的事情,我便厌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明明知道的。”荒羽的表情忽然有些脆弱,对自己的称谓也由“朕”变成了“我”。他苦笑道,“可我现在依然要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这明明是我盼望已久,牺牲了那么多条人命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啊。为什么我会觉得活得那么辛苦呢?难道这就是报应么?”他忽然转过头,哀伤地望着兴王,语气悲怆而无奈,“慕公,我真想完完全全信任一个人啊,真的很想……你不知道,那有多难,那有多难……”
帝王的忧伤,少有人能够理解。人们总是看见他表面的光鲜,于是争先恐后地想挤上那把象征至高权利的龙椅。他们抛弃了太多东西,人性,感情,良心……他们以为那些东西并不重要,以为那些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再得到。
当你伤痕累累地爬上龙椅时,你会有片刻的前所未有的快感,站在最高处俯视所有人的快感。但是很快,你会发现,龙椅,并不如想象中的舒服,冷冰冰,硬邦邦,空荡荡。左不可倚,右不能靠。可是你还得坐得端庄,坐得威严,因为下面是跪了一地的仰望着你的臣子,你主宰着他们,他们也主宰着你。你错不得,一点都错不得。错了,那便是祸国殃民。史书上会说你昏庸,说你无能。你也不能信任别人,你的身边,不可以出现“红颜知己”,因为史书上会说你宠信奸臣,说你荒淫无道。
你四下望望,你的身边没有人,没有一个可以靠一靠的肩膀。因为他们都在下面跪着,因为他们全都倚靠着你。
这时,你再看看你的身体,你的双手,那上面血迹斑斑,洗不净,擦不掉。而你已记不得那是你的血,还是别人的。
兴王长叹一声,荒羽脆弱的表情也不过这一瞬。明天,他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严地审视着他的臣民。哎,若不是自己从小看着他长大,感情也还深厚,恐怕他也不见得会跟自己说这些心里话。
“自古皇位之争在所难免,两位王爷又亡故多年,皇上再多想也是无用。至于先王要霭王爷一家陪葬,那毕竟是先皇的遗命,陛下毋须自责。”
背着手仰望天际,荒羽低低喟叹。
“真的毋须自责吗?我是为着皇位而不择手段呢。霭皇叔很信任我的。他把皇婶托付给我的时候,还给我下跪呢……”
这一夜的涵琴斋没有点灯。
“主人,兴王府的密探来报,皇帝对成王已起猜忌之心,兴王到达幽城之后,将着手调查。”
“恩。兴王离京那天,你就出发吧。有几个官员一直摇摆不定,你要好生盯着,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是。”
“记得年前回来,寒萧他们还真想你得紧。”
“……是。”
“残影,你们三人皆是孤儿,又无血缘,却为何如亲兄弟般亲厚呢?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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