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美人结个契

　　6.

　　雨下了一夜，早上晴了一会，中午开始又接着下，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奶茶店的生意不怎么好。

　　宓欢昨天夜里回到家，洗完澡梳理好毛发就睡着了，连新闻都没看一眼，直到今天早上才打开微博看了下新闻，在无数明星绯闻、靓照、新剧发行等等各种热搜堆里，愣是没找到地铁出事的新闻。

　　她在当地新闻里搜了半天，才依稀找到“山城地铁”相关词条，可最新的新闻却是两天前，并未报导昨天夜里地铁出事的消息。

　　地铁四号线依旧在运行，客流量并未受到影响。

　　难道说昨天的事根本不严重？不至于登上当地新闻频道？

　　她取了包牛奶，用牙齿咬开叼在嘴里，接着从冰箱里翻出前两天买的、还没吃完的泡芙，尝了两颗又继续放回冰箱。

　　既然这件事情都上不了新闻，那是不是意味着——
　　将不会有人找她算敲碎地铁玻璃门的帐？

　　想到这里，她总算松了口气。

　　在屋子里翻了老半天，才从旧皮鞋的鞋垫下面找到了一张百元钞票，带着钞票来到2208房门口，用透明胶带将钞票粘在防盗门上，拍了下门，这才解了气、潇洒离去。

　　她给人跑腿送东西这么长时间，从来没遇到过葛鹏这么离谱的人——将自己性命看得极为重要，对他人性命轻描淡写、甚至置之不顾的。

　　对她而言，这笔跑腿费用不赚也罢！

　　店长陈姐正在调试最新准备上架的饮品，另外两名员工小明和阿泽蹲在店面前的台阶上闲聊，宓欢则守着收银机，给师父发了一条微信。

　　MI：“师父，你知道欢喜符吗[可爱]？”

　　等了一会没回复，宓欢便收了手机，省着电量等下班路上用。

　　她师父平时就很忙，山城很多妖族都归师父管，包括那些闯祸的、闹事的、不知好歹的妖族，忙到这个地步，不回她消息实属正常。

　　手机刚收入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抽屉便开始接连抖动z Z Z

　　一连串的消息发了过来，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宓欢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消息，就得接上电话。

　　还没凑到耳边，就被听筒里中年女子尖锐刺耳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那头她师父大声问道·：“徒弟，你啥情况？你问欢喜符做什么？你发/情了？！”

　　“……”振聋发聩的声音，四面八方的人都能听到。

　　蹲在台阶前的两个小哥回过头看她，正在调奶茶的店长手也顿了下，奶茶从杯子里溢满出来，表情复杂地看她。

　　宓欢当场社死，使劲按下音量键，咳了下道：“师父，我在上班。”

　　那边长长地“哦”了，反应十分迟钝，接着扯着嗓子吼道：“你上班问这个干啥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中哪个野男人了，小小年纪就敢思春，等你到了发/情期可还了得？！”

　　宓欢：“……”

　　尖锐的嗓音从破手机那沙沙的听筒里传出来，附近三米的人依然能够听到，好奇的目光并未收回去，宓欢直接挂了电话，低下头朝店长说了声“抱歉”。

　　“没事，这会没客人，你可以接电话。”店长陈姐哭笑不得，同时将洒在桌台上的奶茶渍擦干。

　　宓欢不敢接电话了，小心翼翼地打开微信，刷出她师父回复的一长串“疑惑”、“震惊”的表情包，除此之外并无有价值的消息。

　　她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仍留着那张符纸的印记，印记上凶兽般的眼睛冷不防地盯着她。

　　昨天夜里她用力搓洗，根本无法抹去分毫，偶尔那印记还会发光亮起，就像小时候买的泡泡糖送的荧光贴纸，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幸好那张符纸已经被销毁了，从那名女子将符纸从葛鹏手里偷走开始，葛鹏对她完全没了威胁，这一点来算，那女子便是救了宓欢一命。

　　只是可惜，没能问到她的名字。

　　她当时还扶了宓欢一把，看样子是个面冷心热的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很酷，平时应该很招人喜欢吧？

　　“宓欢，过来常常新品。”店长陈姐喊她。

　　宓欢听话地凑过去，拾起小只的一次性杯子，满满当当地喝了一口，长长的“嗯”了一声。

　　“怎么样？”陈姐满脸期待。

　　“好喝！”宓欢放下杯子，思索片刻后道，“绿茶的清香非常足，奶味恰到好处，甜度在这个范围调整都能被接受，我觉得应该会卖得很好！”

　　“太好了！”陈姐眼睛晶亮，“我就觉得你的眼光一直很准，果然你们年轻人都差不多，喜欢的口味都跟你一样！”

　　“店长也很年轻，”宓欢眨了眨眼，“心态好，让人很羡慕。”

　　“嗐，四十岁的人了，跟你们二十岁的小年轻怎么能比呢？”陈姐笑道，“我要是那会儿结婚早，说不定女儿都跟你一样大了。”

　　宓欢抿了下唇。

　　如果算上化形以前，被师父抚养长大的日子，她才不是什么二十岁的小年轻，但她身份证上的年龄是20岁，再加上皮肤水嫩，外形好，平日里店长陈姐都把她当小丫头一样照顾，温柔细语，处处关照，对待另外两个店员男生则完全是相反的态度。

　　她有时候很喜欢人族，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就是因为有陈姐这样可爱的人存在。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乌云散开，晚风吹得街道上行人十分舒适，店里生意开始好起来。

　　为了给新品奶茶做广告，陈姐打印了一张海报，原来的可可奶茶买一送一，集卡可以到店免费尝试新品。

　　于是傍晚的时候，店员们忙得不可开交，宓欢也记不清自己打了几百杯奶茶，中间还错过了晚饭。

　　到八点才逮着空才去旁边的全家便利店买了份盒饭，坐在长条形餐桌那吃，隔着玻璃看着来往的行人，不由地想起昨天夜里那女子。

　　她最后那句话，宓欢好像是听到了，可又不太确信，隐约记得一句“女人之间也能这样……”。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宓欢想了一会，给她那不靠谱的师父发了几条微信，说了下昨天夜里的情况，接着一个人逛了下便利店。

　　便利店的雨伞卖三十块一把，质量十分普通，每到下雨的时候，总是有人忘记带伞而不得已重新买一把。

　　山城的雨季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到下班时间有可能会像昨天一样，一场暴雨浇得人猝不及防。但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买卖雨伞来赚钱？

　　当初奶茶店装修时，考虑到顾客可能会排长队、以及刮风下雨的情况，特意在庭前打了个几平米的棚子，以供遮风挡雨用。

　　如今这个空间刚好可以利用起来，给行人提供雨伞租借服务，价格可以适当低一些，附近有地铁站，人流量很大，根本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想到这里，宓欢立刻回到店里，忙碌的同时，跟店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完全没问题！”陈姐在点单机前忙着，抽出神跟她说，“自助式雨伞租借服务，完全不需要店员看守，方便了行人，说不定还能给店里增加点生意！”

　　“对，有人可能只是路过来还一下伞，但如果不着急赶路的话，可能会想起买杯奶茶，”宓欢道，“这样下雨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没有生意！”

　　两人一拍即合，临近下班还在讨论细节。

　　“你们不累吗？”店员小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吐槽，“晚上那么多客人点单，你们还能一边工作一边聊无关的事，还丝毫不出差错，到了这会还这么精力充沛，我真是服了。”

　　“对，”阿泽捶了捶自己的肩，“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陈姐横了他一眼，啐道：“说什么呢，谁四十多岁？这里哪有四十多岁的人？你眼珠子长歪了明个可以不用过来，找你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阿泽“嘿嘿”笑着，没脸没皮地说：“我妈说我五官之中眼睛最为端正，不用检查！”

　　陈姐嗤了声，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朝宓欢道：“今天你早点下班吧，你住的远，到家不知道得几点了。”

　　宓欢怪不好意思的，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规定的下班时间是十点半，现在才九点四十五分，虽然店里已经没有什么生意了，但收拾门店、打扫清洁这些都需要人来做。

　　“有什么不好？”陈姐道，“我是店长，难道连让你早点下班的权力都没有吗？”

　　“店长姐姐，我也想早点下班！”阿泽握着扫把，嗲里嗲气地说。

　　“你就住在这条街后面，早上上班还迟到，你他妈还想早点下班，你做梦呢！”陈姐厉色言辞。

　　小明扶了下圆框眼睛，斯文地笑了笑，朝宓欢道：“剩下的活交给我们，你早点回去吧，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宓欢感激地朝陈姐鞠了下躬，朝小明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她也想早点下班，能早点到家实在是太快乐了，况且今天不用给人跑腿送东西，可以轻松地躺在床上玩会手机！

　　她准备收拾东西，看了眼手机电量，余光瞥到了街道上一位行人，愣了一下。

　　黑色宽檐帽下面，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洒开，及后腰处被简单地拢在一起系成一束，白色低领衬衫，黑色牛仔长裤，远远看过去都会被她完美的身段所吸引。

　　雨已经停了，她手里提着长柄伞，像森林里的精灵持着魔法手杖一般优雅，朝奶茶店的方向走来。

　　是昨天晚上地铁上遇到的女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宓欢呼吸一滞，心想，她不会还在调查那个案件吧？是不是还在怀疑她和案件有关联？！

　　两人目光即将交汇，宓欢立刻收回眼神，转过身去，假装在忙些什么，心情却乱糟糟的。

　　“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小明站在点单机前面，礼貌热情地招呼她。

　　那人看了眼店门口的海报，随口道：“可可奶茶。”

　　宓欢有些诧异，回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交换眼神，后者很明显地在打量她，眼神冷淡如冰霜一般，好似能将她整个人穿透。

　　“可可奶茶？”小明顿了下，犹豫着说，“请问是一杯还是两杯，甜度多少，还有……多大的杯子……”

　　小明是今年的准大学生，利用假期时间在奶茶店打工赚学费的，平素很乖巧聪明的一个小孩，给客人点单也不下千遍了，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结巴了起来。

　　“看到美女紧张了吧？”阿泽低声笑了笑，“小明同学，可真有你的啊。”

　　阿泽这么一说，小明更加难堪起来，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尤其是对面这位客人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她站在店门口，旁若无人般，冷淡地审视这一切。

　　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宓欢擦了下手，走到小明旁边，客气地说：“是这样子，我们现在可可奶茶正在做活动，买一杯送一杯，给您点一杯可可奶茶，我们会多给您做一杯，您如果喝不完可以放冰箱里第二天接着喝，您看这样可以吗？”

　　小明松了口气，擦了下额上冷汗，感激地看向宓欢，又有些惭愧道：“你本来应该提前下班的。”

　　“没事，”宓欢低声说了句，又问那位客人，“请问甜度要多少呢？我们有全糖、七分糖、半糖，杯子的话只能做成中杯的，您看可以吗？”

　　她声音甜，说话温柔可人，旁人只需要循着她的引导来点单就行了。

　　很多频繁光顾店内的客人，就是冲着宓欢这张脸、以及听她说一口话而来的。这也是店长陈姐很疼爱宓欢的原因。

　　等了片刻，那女子道：“只要一杯。”

　　宓欢指尖停在点单机屏幕上方一厘米的地方，顿住，抬起脸望着她露出营业式的微笑，“另一杯是送的，完全不会多收您钱，这是我们店里最新的活动，这边为您制作两杯好吗？”

　　“只要一杯。”她重复了一遍。

　　宓欢笑容垮了几分。

　　“另一杯完全是送的……”小明忍不住插嘴道，“而且我们店里的奶茶都是现做现卖，材料也必须保证新鲜，今天用不完将会倒掉，现在快下班了，对我们来说，多卖掉一杯，就能……”

　　他声音小了下去，话说到一半也顿住了。
　　那女子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店长陈姐道：“做两杯吧，多的那杯你拿着喝，就当是我请你喝的。”

　　“谢谢店长，”宓欢回头冲她笑了笑，“我今天已经喝过奶茶了，做完这杯我能提前下班就很好了。”

　　她情绪掩饰得很好，看上去依旧元气满满，丝毫不受这位客人影响。

　　也就只有宓欢自己清楚，她是多么讨厌这类人——冷漠到不近人情，眼里只有他自己，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更别说迁就他人。

　　她调奶茶的手法一向稳健，动作很快，从取可可粉到封口，全程半滴奶茶都不会洒出来。

　　“您要的饮料好了，请您慢用。”宓欢将杯子和吸管递到她面前。

　　那女子没有着急去接，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会。

　　此时右手掌心那枚印记亮了一下，照着手里那杯可可，显示出温润的光芒。

　　那女子眼神变了变，垂眸看她。

　　“简若木。”她开口道，“我的名字。”

　　说完，接过她手里那杯奶茶，提着雨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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