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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阿岳办完了弟弟的丧事回来才得知柳盈歌今日出嫁了。
他一时之间觉得自己遭受了双重打击,有一瞬间竟然有点站不住。
他多番打听到柳盈歌嫁到了梁府,便想着再去看她一眼,确认她一切都好。
不想却听到她呼救。
阿岳也没想过自己会冲动至此,竟然就那么从窗户闯了进去。
在看见柳盈歌被男人施暴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个罪魁祸首。
他从没见过柳盈歌哭得那么绝望,即使是她被关在阁楼不见天日那么久,她也只发泄地哭过那么一回,而且他也能听出她那时只是伤心委屈。
而现在……她竟然那般绝望,比亲眼看见柳兴思那晚还要绝望。
阿岳心痛地拿起衣服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带她离开了梁府。
柳盈歌头发散乱,表情木然,任由阿岳带她离开,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脸上没有任何光彩。
以往灵动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眼神没有了聚焦,如同木偶一般。
阿岳把她放到相对偏僻的巷子里,安静地陪着她。
柳盈歌把身体蜷在衣服里,双手抱着膝盖小声地啜泣着,压抑的声音仿佛是哽在嗓子眼里,听着都觉得难受。
阿岳看不下去了,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但柳盈歌还是压着声音,呜咽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又带着某种不甘。
过了良久,她才重新找回了声音,说:“我要回柳府。”
—
阿岳劝阻无效,带着柳盈歌回到了柳府。
柳府完全没有今日办喜事的气氛,院子里连红色的绸带都没有挂。
时辰已经不早了,下人们都去睡了,只有柳员外的房间依旧亮着烛火。
阿岳半环着她落在了柳员外门前的空地上。
柳盈歌站在原地没有立马上前,她用新长的指甲使劲掐着指腹,让自己冷静。
她想问清楚,问明白。
就像是不亲眼看见柳兴思绝不甘心一样,她不问清楚怎么回事是不会甘心的。
阿岳看着她决然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安,他明知不该让她再回柳府,却还是依着她了。
他无法勉强她听自己的。
柳盈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向了柳员外的房门。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争执。
“父亲,你不是答应过我让盈歌给我做妾的,怎么扭头就把她嫁人了?”
柳盈歌呼吸一滞,是柳兴思的声音。
“我和梁员外早就商量好的,哪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可你也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又怎样?不假装答应你能罢休?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本来这丫头养来就是为了卖的,你居然让色.欲熏了心非要她做妾!你知不知道梁员外出了多少银子买她?八千两白银!”
“可……”柳兴思还想说什么。
“我们用了五年养她,各项花费不过几百两,儿啊,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用这八千两的一个零头就能纳上好几房妾室啊!”
……
柳盈歌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全身的气血都冲向了脑袋,脑子嗡嗡地直叫唤,似乎在为她抱不平。
她冲动地推开了门,双目猩红地看着争执的父子两个。
“盈歌?”柳兴思先看到她,愣了一下。
柳员外看见她也有点意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柳盈歌走了进去,盯着柳兴思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柳兴思被她盯得有点心虚,小声地“恩”了一声,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但柳盈歌还是听见了,她脚步晃了一下,又问:“所以,你带我回来本就是计划好的?”
柳兴思没回答,但低垂的头已经给了她确定的答案。
难怪……
难怪她会被关在后院没有自由,难怪她会被要求学习各种才艺,难怪她会被要求穿小鞋子……
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天,卖出个好价钱。
柳盈歌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她以为自己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生命里的贵人,给她食物,给她宽容,还给了她一个家。
她感激,她欣喜,她捧着一颗真心献给了他,为他忍受疼痛,为他学习才艺,为他放弃自由,只为了有一日能和他共度余生,用自己的一辈子去爱他。
不想他会另娶他人。
柳盈歌固然伤心,也只是觉得他对她无意而已,是她一厢情愿地单相思一场。
而现在……
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从一开始,这个翩翩公子模样的男人就是在骗她!
柳盈歌微扬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陌生又恶心,骗过她之后居然还想着让她给他做妾?
“柳兴思,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当初活活饿死。”
她说完就转身向外面跑去。
—
“快来人,来人啊!快抓住她!”柳员外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地叫着人来抓她。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小厮跑动的声音,渐渐往这边赶来。
柳盈歌跑至院中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柳府了。
她慌乱地环视着院中的状况,此时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只想着不得到答案绝不甘心,却不想答案竟然让人如此心碎,她这么多年都活在一个骗局里。
阿岳站在院子的一侧,看着她踌躇不安地四处打量,眼神里满是害怕和慌张,就像一只误入虎穴的小兔子。
他紧紧握着佩剑,剑鞘硌得他手心疼,眼睛不自觉地停在她身上,死活移不开。
柳盈歌终于又看见了阿岳,她像看见救星一般跑向他,抓着他的胳膊说:“阿岳,你带我走好不好?求你了。”
阿岳盯着她的眼睛,心乱如麻。
柳员外对着她大声说:“你求他也没有用,你以为他就是无辜的么?他早就知道你要嫁的是谁,却不早告诉你!你以为他就能相信吗?”
“阿岳……你……”柳盈歌闻言松开了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岳,渐渐后退远离他。
她脑子里浮现着和她打过交道的人的表现,其他哥哥的不屑,秦乐师的沉默,柳枝的神色不明,张阿婆的不耐烦……
柳盈歌突然发现,原来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有她自己。
整个柳府,包括阿岳,全都是一伙的,都是不能相信的!
柳盈歌失魂落魄地后退着,脚步数次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周围的小厮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围在院内,根本不让她有可逃之机。
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猎物,完全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
—
柳员外在房间门口怡然自得地看着她渐渐失去逃跑的意志,却又不急着将她收入捕网里。
柳兴思站在自己父亲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站在中央感受绝望的柳盈歌。
突然,阿岳飞速上前,一把环住柳盈歌快速地跃上了屋顶,接着消失在了夜幕中。
满院子的小厮都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到了,纷纷拿着家伙互相对视着,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一群废物!快去把盈歌给我追回来!”柳兴思先反应过来,大声地命令道。
小厮们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柳员外叫住了:“不用追了。”
“父亲,怎么能不追?盈歌还在那人手上!”柳兴思有点急了。
“啪!”柳员外打了他一巴掌。
“满脑子都是女人!能成什么大事?!你以为梁员外是什么人?他那般睚眦必报的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私奔么?!反正人已经嫁过去了,钱也拿到了,至于能不能看住人那就是梁员外的事了,你费劲掺和什么?!”
“那……那个阿岳呢?!”柳兴思问道。
“他身契和卖身契都在我这呢,怕什么?我早知道没有了他弟弟做约束,这人是留不住了。正好这次直接告到府衙去,一个逃奴罪他是跑不掉的,抓回来也是一死,还不用咱们费劲,咱们只需要耐心等着就是了。”
—
阿岳带着柳盈歌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小巷子里。
他一放开柳盈歌,少女就推开了他,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阿岳的身形半点都没动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并不知。”
柳盈歌瞪着他,眼里隐隐带着怒火:“你不知?你不知什么?不知道我是被养来卖身的?还是不知道我嫁的是梁府?”
“我都不知。”
“你都不知?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梁府?”柳盈歌依旧不信他,之前的信任已经完全被疑心代替。
原来没有怀疑的地方此时在她的心里变成了处处都是疑点,让人无法相信。
阿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心意她完全不知,他多番打听的出发点都是出于担心她。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
“保护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柳盈歌大声地说。
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一个晚上,她信任的人全都变了模样,她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全面瓦解,荡然无存。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阿岳不敢上前,怕进一步刺激到她,可看着她崩溃又心痛难忍。
柳盈歌目光里全无信任,冰冷地看着他,语气更加生冷:“我不会相信你了,你离我远远的。”
阿岳还想再说点什么。
柳盈歌从头上拔下簪子,用尖头冲着他,喊道:“你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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