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

　　周枕半真半假的把原委说给了姜灼燃，她以为姜灼燃听完会觉得她可怜，她甚至都想，要不要利用利用他对自己的可怜。不怪周枕会这么想，每次她被打的全身是伤的时候，如果有人看到，那他的眼神中一定藏着些对她的怜悯。
　　这是人性的善良，最可爱之处。但是在周枕眼里，这是凌迟的刀。她从未在自己的亲人眼睛里看到这种对她的怜爱，却在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眼中感受的真真切切。
　　周枕有点无聊的想着，但是姜灼燃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姜灼燃半倚在收银台上，一只手转着转笔，全身上下写着懒散两个字。
　　周枕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疑惑，仿佛再问：“你是不是没听我讲话？”
　　姜灼燃微微偏了偏头，看清周枕眼中的疑惑，打了个哈欠，“哇哦，真可怜。”这话说出来，一点情绪都没有。
　　周枕明白了，这人在敷衍她。或者说，这人根本不在意她那些悲惨的经历。
　　周枕自己想明白后便不在看他，低下头去按照刚才姜灼燃讲的思路做一遍。
　　两人埋头做数学题，一个倚在收银台边上懒洋洋的转着转笔发呆。
　　周枕脑子里全是那些数学公式和，一边无声的张着嘴背着，一边写，注意力高度集中。
　　但是在她做题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姜灼燃问她：“你是不是考到了一中？”
　　周枕没抬头，她用错了公式，又白做了，情绪有点不好，但还是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姜灼燃看着那明显情绪有些不好的人笑了笑，停下手里的转笔，看外面的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周枕自然是没发现人走了，先不说姜灼燃这厮说的声音太小。更何况她还被数学题缠的头疼，脑子里全是数学公式。
　　在临近开学的前几天，周枕报的暑假班就结束了。现在她的生活就是晚上打工，白天保姆，时不时还要被李岩那群狗东西欺负。
　　周枕昨天晚上打工的时候，被姜灼燃狠狠的鄙视了一通，两人做的难度差不多的数学题，偏偏周枕就是比他多用了近一半的时间。当时气得她差点没和姜灼燃打起来。
　　因此，昨天晚上精神过于亢奋，导致早晨回来的时候，多睡了一会。等到她醒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周嘉瑞了，饭是一点没有了。
　　周枕喝了杯热水，深呼了口气，便去收拾餐桌，开始洗碗，烧水，拖地，规整被周父躺的乱七八糟的沙发。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嘉瑞也跟在她身后帮她，她刷碗，他就帮忙递洗洁精，还帮她把桌子擦了。
　　周枕不是没感觉到这些事，只是实在不愿意去管。
　　周嘉瑞现在已经上小学了，他也知道自己是被领养回来的。他甚至知道，他就是周父周母为了填补没有男孩的遗憾而被领养的，他这个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性别。
　　所以他一直很听话，认真学习，认真写作业，不给周父周母添任何麻烦，也从没主动开口要过什么。
　　可就因为周嘉瑞太听话，太懂事。这很容易让周枕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她，甚至在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们也会毫无理由的打她。她不明白，但是只记得他们口中的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她记住了，所以她百般讨好，到饭点了她便自己主动去给家里做饭，但是煮多了或煮少了，甚至煮的不和他们心意了，她都会被骂，会被打。
　　这是她一直不愿意再想起来的事情，可能是她矫情，自己心疼自己，每次想起一点都会想哭，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而现在，她变成了那个被讨好者。
　　周嘉瑞像极了第二个她。
　　周枕喝了口水，努力把泪意憋回去。然后低着头，居高临下一般：“周嘉瑞，你该讨好的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讨好我，有时间讨好我，你还不如去多做几道题。”
　　周嘉瑞长的可爱，身高不过才到周枕膝盖那里，皮肤很白，两只眼睛又黑又亮。放在老人窝里肯定是个被疼着宝贝疙瘩，但是现在他眼睛红红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委屈和失落，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知道，他这副样子，周枕肯定不喜欢他。小孩子吸吸鼻子，选择对周枕一些刻薄的话忽略掉，然后对周枕露出一个微笑：“姐姐，我很努力在学习的。上课的时候老师还夸我了呢。而且，我帮姐姐是因为我觉得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做家务，老师说了，要主动帮家里的人分担家务的。那姐姐，我就先回屋做作业了。”
　　周枕面上不显，但暗地里却死死的咬着嘴里的软肉，她看着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的背影，觉得她有些可笑。
　　接下来的一天，周枕都没再和周嘉瑞说过话，她按部就班的在周父周母下班前做好午饭，然后刷碗，擦桌子。下午她便去买菜，然后回来把晚饭做了闷在锅里。快到十点的时候她就收拾东西出门了。
　　在出门之前，她在周嘉瑞门口放了个小玩意，是一辆很廉价的塑料的小车玩具，在地上划几下会跑得很远的那种。
　　这是她的道歉礼物，虽然只值十块钱。但在一零年，在他们那个落后不知名的小县城里已经很贵很贵了。
　　周嘉瑞再出门吃饭的时候，看到了这辆小车。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是周枕姐姐给他买的，周父周母也会给他买，但没有这个小，所以只有周枕姐姐了。
　　他就知道，周枕姐姐是个好姐姐的。
　　周枕要是知道周嘉瑞的心理活动，肯定冷笑，然后把那个小车踩个稀巴烂丢进垃圾桶里。
　　晚上去便利店的路上有些黑，可周枕打着手电筒，一点不怕。这条路她走了好几遍了，更何况不远处就是警察局，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意外降临前，总让人大意。
　　周枕照着前方的路，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等越走越近后，那人也慢慢清晰起来。
　　是李岩。
　　李岩看到周枕，脚步加快向她走来。周枕不犹豫转身就跑，她人小，体重轻，跑的自然是快的。但是李岩练过长跑，轻轻松松能追上她。
　　李岩手臂往前一抓，便抓住了周枕的头发，然后往后一拉强迫她仰视着自己。面容有些扭曲：“周枕？废物，我没想到能遇到你啊，正好给我撒撒这些天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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