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之曦

　　许澜听完贺羲的询问，有一瞬间的沉默。
　　“……如果你愿意，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旋即他像是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局面一样，轻咳一声：“我知道，我们这叫小别胜新欢？总之，我会想你的，将军。”

　　贺羲嘴角抽搐，这个比喻可真是令人无法苟同。

　　而后许澜像是想到了什么，右手一翻，一枚灰蓝色的鳞片出现在手中。

　　“这是我的鳞片，只要你想我了，就呼唤我的名字。”

　　许澜想了想后面的剧情，面色古怪。

　　他不是想要离开贺羲，只是在下一阶段，他必须出现在莫尔本斯的祈海节上，而贺羲显然等不到那一天。

　　只好退而求次了。

　　贺羲接过鳞片，鳞片入手冰凉，虽然是灰蓝色，但是并不灰扑扑，反而流光溢彩，折射辉光。

　　贺羲将这片相较于其他更加圆润的鳞片放在作战服的内袋，妥帖安放。

　　至于为什么不放在空间储存器里，他有他的考量。

　　“那好，我会联系你。”
　　贺羲不知为什么，胸口有些堵塞，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什么“小别胜新欢”吧……想到这里，贺羲一阵恶寒。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就带你到莫尔本斯的各处好好玩玩，就当免费旅游，放松心情啦～”

　　许澜当然不会承认是他自己想到处看看这个陌生又奇幻的世界。

　　…………………………
　　“系统，搜索一下莫尔本斯有什么好玩又好看的地方。”许澜在心中呼唤系统。

　　「“1688系统统时刻为您服务～正在检索……请稍后……已为您提供13个地点，点开可查询详细信息～”」

　　许澜依次点开。

　　［“莫尔本斯：深海迷影。
　　海的深处是什么呢？哦，知道了，是他～是他～就是他深海鱼鱼小鲸鲸～
　　在这里，人鱼们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和驯兽能力，快带着你的伴侣和可爱的鲸鲸一起玩吧！主要活动有：与鲸同游。”］

　　许澜看到这里，嘴角抽搐，耐心地往下看。

　　［“莫尔本斯：荧光之城。
　　可爱的小东西会发光，好吃又好玩，你，值得拥有～
　　这是人鱼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梦幻的荧光和美味的小零食，哪一个不爱呢？主要活动有：穿过荧光丛林。”］

　　“这都是些什么啊……”许澜不是很满意。

　　随即，他锁定了一个项目。

　　［“莫尔本斯：海之子·求偶之歌。
　　深海出品，必属精品。
　　5月，繁殖的季节到了，优雅美丽又野性的人鱼来到了莫尔本斯最奇幻的舞台。

　　他们为寻求伴侣，舞动为世间惊叹的海之舞，唱响迷幻与动听的海之歌。

　　鲸鱼为他们伴舞，吟诵空灵的鲸歌；海豚欢乐嬉戏，尽显活力与生命；无数海底的生灵皆来拜访，噢～赞颂海中最美的生灵，海之子！

　　亲爱的，你有被我炫目的舞姿迷倒吗？活动项目有：求偶之歌，海之舞。”］

　　许澜认真的看着系统界面，若有所思。

　　…………………………
　　红色系统界面：【距离贺将军回归联盟还有一天。】

　　“将军，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许澜微笑着说。

　　贺羲看着眼前妖异美丽的人鱼，回忆着，这几天他们去过的不同的地方……

　　有神祕莫测的鲸群，闪烁荧光的海底走廊，失落的文明遗迹，还有……

　　不得不说，这几天他已经深深地被大自然的美妙所折服。

　　他已经彻底将联盟的烦心事抛之脑后，只是挥之不去的是对自己那群下属的担心。

　　还有……澜。
　　贺羲想着【剧本】带来的无形阴影，深深的望向许澜，似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诸于口。

　　“好。”贺羲接受了他的邀请，还剩下最后一天，这次会去什么地方呢？

　　这次前往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都要漫长，他们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浅海藻林。

　　终于来到了一片裸露于海面的小岛。

　　小岛是这片海上唯一的凸出点。

　　细碎的金色沙子犹如最上好的地毯均匀的铺撒在岛上，显然，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

　　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其他的地方都要蓝，这里的海水也呈现奇异的青色。

　　但这样的范围很小，于是在边界的地方，蓝色与青色神奇的融合了，犹如汇聚的星河，又似一整块的玻璃种翡翠，平静的，浅淡的，优雅的。

　　许澜向贺羲介绍：“这里是深海之眼，人鱼唱响求偶之歌的地方。”

　　说完，他神情闪烁，观察着贺羲的一举一动。

　　贺羲似乎并没有被惊讶到，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询问到：“接下来要做什么？”

　　许澜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修长有力的鱼尾摆动，带着贺羲往海水下潜。

　　贺羲惊奇的发现，这片岛屿的下方竟然是镂空的。

　　岛屿的底部有长长的植物根系，一直向海底蔓延，许多漂亮小巧的鱼儿在枝蔓中游戏。

　　他们灵活地穿过一道道或细长或粗壮的根系，在或深或浅的斑斑点点的阳光中穿梭。

　　在这片小岛的中部，找到了一道蜿蜒又宽阔的砂质隧洞，通道直达小岛的上方。

　　可以在孔隙间窥见湛蓝的天穹。

　　许澜毫不犹豫地牵引着贺羲往陆地上游去。

　　头顶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了。

　　他们从这个砂质隧洞中穿了出来，直接来到了小岛的最中心。

　　令人惊讶的是，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湖泊，蓝绿色的海水孱孱的从隧洞中流出，肉眼可见小小的流动细流。

　　这里的一切都显现出奇异的平衡。

　　而湖泊的中心，伫立着一块青绿色的石头，平滑而光洁。

　　此时的阳光竟争相铺撒在这块石头上，仿佛一个巨大的表演平台。

　　许澜带着贺羲走上这个平台。

　　贺羲在平台上站定，目光深邃的看着许澜：“你想做什么？”

　　许澜微笑，在阳光底下，灰蓝色的鳞片折射出紫色的光，仿佛一块块珍贵的宝石一般，在此刻没有锋利，只有圆润。

　　“我要向你求婚了。”

　　“……”贺羲毫不惊讶。

　　“亲爱的将军。”

　　贺羲听完手指微动，竟略一挑眉配合地说：“那我看着。”他想看看这条“戏精”又想作什么妖。

　　求偶之歌什么的，在联盟人鱼保护中心，也有类似的节目。

　　求偶之歌不仅代表着求偶，也有展示人鱼身姿和力量的代表。

　　每年五月，人鱼保护中心都会向各大官方机构的高级成员开放，军部的大部分成员也都会参与。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是单身。

　　因为这个节目是准备给人鱼挑选伴侣的。

　　贺羲觉得无趣，每年都会拒绝前往。

　　当然，保护中心的那些老家伙也都觉得他不适合和人鱼相处，说他虽然长的好看，但气质凶悍又冷酷，容易吓到娇嫩的人鱼。

　　贺羲也就有正当的理由推辞了。

　　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有一些激动，仿佛在面前的这位人鱼身上，他带有难以言喻的耐心和期待。

　　是啊，毕竟这条鱼可不一样……

　　许澜看着贺羲有些期待的表情，满意的地点了点头，沉下海中。

　　如他们所见，这个岛屿是不完整的。

　　因为这个岛屿的中心布满了被打通的隧道。

　　这些隧道可以让大部分中小型生物进出游动。

　　而大型的鲸类也可以在平坦的平台上一眼览望，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观影平台。

　　像是一个充满了巨大孔隙的浮岛。

　　贺羲可以确定，这是深海人鱼们自己打造的岛屿。

　　海的妖精开口哼唱，是某种不知名的古老而又高贵的曲调，仿佛有蛊惑人身心的魔力，轻轻缓缓，又悠扬的回荡在湖面上。

　　良好的扩音效果，让人鱼的歌声传到很远的地方，经久不息。

　　一时间，海面沸腾了起来。

　　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蝴蝶鱼在海水中飞跃又舞动，从海水中破茧一般的带出滴滴细小圆润的水花；

　　小巧可爱的丝带鱼在湖水中铺开自己又宽又长的飘带，缓慢却丝滑的游动有一股神奇的韵律美；

　　整片海水都仿佛神奇的律动了起来，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光通过水珠折射五彩斑斓的颜色，天空和海洋仿佛融为一体，呈现出梦幻般的青色和蓝色。

　　人鱼则半边身子沉浸在水中，半边身子仰起头认真的注视着贺羲，灰蓝色的中长发被浇湿，一丝一缕缠绕在脸颊、肩上和裸|露的胸膛。

　　灰蓝色的眼睛雾蒙蒙又湿漉漉的，透露出澜不同于寻常的天真到残忍的气质。

　　看着眼前奇美又梦幻的一幕，贺羲的心中起了波澜:“这就是……人鱼的求偶之歌……”

　　传说，一条人鱼只会唱两首歌。

　　一首是婉转妩媚的惑人之歌，一首是足以呼唤所有美丽生物的求偶之歌。

　　求偶之歌可以传的很远的地方，届时，所有的海底生物都会为了人鱼的歌而汇聚，这将是一场巨大而又瑰奇的盛宴。

　　而现在，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是清丽的，飘渺的，是青涩的，是诱惑的。

　　是饱含着爱意的海之歌。

　　是仅针对贺羲一人的求偶之歌。

　　“啊～……”渐渐的，歌声到了顶峰。

　　围绕着这座小岛，已经有无数的美丽生灵汇聚，他们仿佛都在赞叹这条高贵神秘的人鱼对眼前这名人类表达的令人惊叹的欢欣。

　　下一刻，许澜终于冲出水面，他要进行的，是求偶之歌最关键的一部分。

　　没错，是海之舞蹈。

　　求偶的人鱼会在歌声到最顶峰的时候起舞，用大自然最纯真最野性的身姿，跳出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原始之舞。

　　许澜一个翻跃，修长白皙而又充满力量的双臂在空中摆出了翻花。

　　周围的海水瞬间涌动起来，青色的水被控制者形成一道道足有两米高的水柱。

　　许澜在这些水柱中间来回游弋穿梭，做着各种高难度，高柔韧性的动作。

　　灰蓝色和紫色的光辉折射，扬起的脖颈，翻动的鱼尾，浅色透明的鳍纱，他的身形修长而均匀，灵活而有力，隐藏在鳞片底下的是难以想象的爆发力。

　　这位极其危险的深海生物，耐心地靠近着自己的猎物，向他倾吐出诱人的芬芳，鱼尾时不时擦过贺羲的脚踝，充满着火热的暗示和亲密。

　　………………
　　“假如我让星带来永夜。”

　　“不愿你忍受孤独的罪罚。”

　　“陪你静坐在无边无际的时间。”

　　“我将利刃交于你的掌心。”

　　“承诺你能夺走我生命的誓言。”
　　………………

　　“……”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许澜的眼中流露出怀念。

　　他的声音有微不可查的颤抖。

　　在停下的一瞬间，所有青色的水柱都凝结成了冰柱，冰柱上开出了一朵朵青色或蓝色的冰花。

　　这些冰花又在许澜游向贺羲后“咔嚓”一声重新化为水滴落下。

　　于是在阳光雨露下，形成了一道圆环形的彩虹。

　　迷人的海妖就这样攀上了平台，他抬起的头，正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也许将是他的挚友，成为他亲密无间的同伴。

　　“好听吗？”许澜问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贺羲铂金色的眼瞳深邃如海，半晌，在许澜无比惊讶的目光下，拉起他的手落下一个标准至极的吻手礼。

　　贺羲吻完迅速地退开，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礼仪。

　　然而被“袭击”的人可不这么觉得，这简直太令人惊讶了。

　　“好听，我喜欢。”贺羲直白的说。

　　这是实话，许澜这副身躯的确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好嗓音，只是简单的哼唱也有一种近乎魔魅的吸引力。

　　许澜看着贺羲毫无所知的样子，不禁调侃：“将军你这是撩完就跑吗？”

　　“有什么问题吗？”贺羲表示疑惑。

　　许澜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他捧出一朵花递给贺羲。

　　这朵花整体呈现紫色，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又像是会跳动的海棠。

　　“这是海藏花。

　　原始年代，求偶的人鱼会在跳完舞之后送给伴侣这种花，代表海神的祝福。虽然我们不是伴侣，但是挚友的身份也算的上匹配。”
　　许澜也不在乎这些，毕竟他不信海神。

　　贺羲当然也不介意。
　　他接过这朵花仔细端详着：“它不会凋谢吗？”

　　许澜想了想，整个人从海水中出来，鱼尾有力地支撑着他的身体，精壮的胸腹肌肉毫无保留的展露。

　　他靠近贺羲，伸手点了点海藏花，那朵花便蓝光一闪，被圆润的冰封住了。

　　“这样就好了。”许澜看着花，微笑着说。

　　“放在你的空间里吧……嗯……巢穴？”贺羲提议。

　　许澜挑眉：“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嗯，我们的。”贺羲随意地附和。

　　“你敷衍我？”

　　“没有。”

　　………………

　　两人留在岛屿上看完了火红的晚霞和碧蓝的星空，回到了莫尔本斯的巢穴。

　　………………
　　之前许澜唱的那首歌，不是人鱼的歌，而是许澜故乡的歌，送给远去的家人或爱人。
　　不过许澜一向认为他不会有爱人，想唱就唱了。

　　但是唱了就会想起远在天涯的家人。

　　回忆就像一场美梦，镜花水月，看得见，捞不着。

　　“我很开心。”许澜薅着藏海花的花瓣，笑了：“每次唱这首歌，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听说这是父亲在情人节的时候写的诗，而母亲又把它改成一首歌。她是一个温柔又严谨的人，小时候她很忙，经常不在家，但即使这样忙碌，她也依旧不会忘记我的生日。”

　　许澜说的有些投入了，他突然回过神来，对贺羲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有些失礼了。”

　　贺羲没有打断许澜，他的目光里只有耐心和平静：“没关系，你的家人很好。我从小……没有母亲。”

　　许澜惊讶的看着他：“什么？抱歉，提起这样的事。”

　　“没事，我并没有感觉到难受。”贺羲的表情便并没有勉强。

　　可是……许澜明明记得原著的“贺羲”小时候是有过母亲的陪伴的，即使那是无比黑暗而血腥的记忆。

　　不过原著中也仅仅提到几笔，着墨不多。
　　〈“孩子，我爱你，同时也恨着你。”女人苍白的面孔又重新染上一些莹润的光。“我希望你能带着爱长大，我希望你能忘记恨离开。”于是，“贺羲”忘记了何为爱恨，照女人的希望离开了——独自一人。〉

　　许澜后知后觉感到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提起家人这件事。

　　贺羲为什么说他没有母亲呢？难道只是贺羲不愿意面对那些悲惨的过往吗？许澜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时间过的很快，深海中不存在天光乍现，但许澜分得清时间。

　　许澜注视着贺羲，开口：“您该走了，贺将军。”

　　说着，他张开双臂，浓郁的水分子聚合，打开了通往联盟的传送隧道，深邃的暗蓝色背后是熟悉的联盟人鱼中心。

　　贺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眼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辉：“我们会再见。”十分肯定的语气。

　　“嗯哼，当然会再见，又不是永别了。”许澜不合时宜地哼唧了一声，高贵冷艳的形象顿时变得“沙雕”起来。

　　他想着，等我把那个劳什子的主角领进门，就带着主角去找傻狍子联盟皇子，再“顺便”和贺羲团聚。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也有一丝的不舍。

　　但许澜还是为了恶心贺羲，开口调戏：“我亲爱的挚友，我会无时不刻的思念你的～”

　　贺羲被他刻意矫揉造作的声音雷到了，有些猝不及防，刚准备跨出去的步子一停顿，打了个趔趄：“咳咳……再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于是，在这样一个宁静又悠远的星夜，白鲸游回了家，星星飞回了天空，但这并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告别。

　　时间很长，最优秀的猎手往往都耐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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