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他假正经

　　那身影挥着锄头，竟是直奔素素而来，只是还未到跟前，便被站于最近的罗暮掀翻在地，那人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目光却很是怨愤。

　　江灵惊呼:“这人难道也被鬼上身了？”
　　罗暮摇头道:“不像。”
　　村民们围过来，有人将他扶起，嘀嘀咕咕劝解着，领头的村民仓惶道:“几位公子勿要责怪，他就是一时昏了头，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江灵道:“他同这恶鬼可是有仇？”
　　领头的村民叹息道:“死了的四个人，有一个是他兄弟。”
　　江灵了然道:“原来是想报仇。”
　　领头的村民点头，转而呵斥方才那人:“几位公子自会除了这恶鬼，你别再添乱。”
　　那人泄了气，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周尘温声道:“事情的缘由还没搞清楚，不如先听她讲一讲如何？”
　　众人点头应是，素素耷拉着头，已没有了戾气，荣瑜不声不响陡然将钉在她身上的剑拔出，众人虽知出不了乱子，但仍是不自觉散开些许。
　　素素先是躬身对荣瑜道谢，而后望着一众村民愈发凄楚。
　　周尘对素素道:“个中委屈，你可说与我们听听。”
　　素素点头，酝酿片刻，不想开口便呜咽起来，葛大叔的闺女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襟，素素泪眼婆娑揉着小女孩的头发，哭哭啼啼向众人道来。

　　一切都起因于半年前如噩梦般的一天。

　　这天下午，素素去山上摘野莓，不巧遇上了郭二踉踉跄跄从山外回来，看他样子像是喝了不少酒。
　　这郭二因为素素是个寡妇平日里便没少骚扰她，素素无依无靠向来只是忍气吞声作罢，没成想这次郭二借着酒劲变本加厉，满口污秽之言不说，竟还动手去扯她的衣裳。
　　素素一弱女子哪里挣脱得开，于是就对着郭二又咬又抓，郭二恼羞成怒狠力推了她一把，谁知这一推竟将她推进了山沟里。

　　山沟下乱石遍布，素素虽没有被当场摔死，却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头破血流无法出声，只是睁眼看着郭二在跌落处伸头往下观望了一会儿，之后便仓惶跑走了。

　　入夜之后，郭二又回来，而且还多了三个人，四人下到山沟底，那三人看见素素的样子，皆是摇头，郭二想是害怕，求那三人帮着想想办法，四人就地商议了一番，最后竟决定将素素埋了。

　　素素眼看他们挖好坑将她扔了进去，黄土还未掩面，便含恨而死。由于尸身中怨气郁结，没过几日竟凝聚出了冤魂。

　　成为冤魂后，素素游荡到村子里，却听有人在谈论自己，只是谈论之言不堪入耳，说什么自己勾上了大城的男人，追随人家而去，不会再回这个穷山村了。
　　素素知道定是那四人散布的谣言，不过她生性怯懦，即便如此也不敢去报仇，但是那四人犯下的滔天罪孽又令她无法忍受，于是素素狠下心回到山里扒出自己的尸体吊在树上，任其风吹雨打来积攒戾气，过了些日子，果然成为了一只厉鬼。

　　素素成为厉鬼后便开始报仇，她先去了那四人其中一个的家里，闹了他一番现出形来，那村民被闹得已是极为恐慌，突然又看见亲手埋进土里的素素出现在面前，竟连呼喊都没有登时便吓死了。

　　素素吓死那个村民之后回到山里，却看见不知何时来了只妖怪正对着自己的尸体嗅探，妖怪嗅探了一阵就离开了，并没有与素素起任何冲突，只是寻了处洞穴酣睡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走。

　　素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妖怪，但想到若是再有村民上山，定是难逃一死。
　　她虽化为恶鬼，却并不想让无辜的村民遇害，于是就想了个办法，又回到村里，进了那个死人身避开妖怪在山上呆了一会再下山，制造出这番下山后再死的假象，好让村民相信山上有害人的东西。

　　之后第二个死人也是如此，那个胆大之人却是意外，他并不是素素要报复之人，在他刚上山时素素就想将他吓回去。
　　但那人着实胆大，素素又不便现身，只是装神弄鬼一番却没唬住那人，眼看再上山就要遇到那妖怪了，无奈之下只能上了他的身将他强行带回去，索性这人只是沾了些鬼气并没有死。

　　报复完第三人后，只剩下郭二，素素的怨气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但郭二本就心里有鬼，素素才一现身，郭二立时被吓得胆破而亡，死状乃是四人中最惨烈的一个。

　　素素将郭二吓死之后，依旧是上了山来，只是还未下山，便感应到有生人气，她将郭二的尸体先藏了起来，顺着生气寻过去，发现是葛大叔的闺女，庆幸妖怪并未先到。

　　素素本想直接将葛大叔的闺女送下山，但小女孩并不怕她，想要跟她在山中玩一会儿。
　　素素报完仇，戾气消散了大半，就带着小女孩在山中摘桑子，不曾想村民们也找上山来，素素担心这么多人会将妖怪引出，于是匆匆将小女孩安置在树后，又上了郭二的尸体想要把村民们吓跑，就在这时，荣瑜几人正巧也来了。

　　后面之事，便是他们所经历那番，素素讲完后，众人尽皆沉默，个中滋味五味杂陈。
　　世人都道恶鬼可怕，却不知人有时候更可怕。

　　周尘问方才向他们冲过来的那个村民:“现在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这恶鬼？若是要报仇，我可以替你除了她。”
　　那人面如死灰，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如何作答，骤然跌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兄弟啊，你怎能如此作孽！你你…你真是死不足惜……”
　　想是打击太大，哭了两声竟直接晕死了过去，周围村民将他架起，怒火如潮水蔓延，声色俱厉。

　　“郭二几人竟干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真是畜生！”
　　“畜生也不害同类，他们简直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
　　“猪狗不如！”

　　骂声激昂，一呼百应，荣瑜几人听不下这等粗鄙之言，皆是眉头紧锁，素素凄楚着面容眼眶挂泪。

　　周尘提嗓道:“人死盖棺，各位消气，眼下该如何处置这恶鬼才是正事，你们可想好没有？”
　　退潮般又零落了几句，众人慢慢止息，转而窸窸窣窣商讨起来，却始终统一不了。

　　葛大叔来到几人跟前叹息道:“素素是可怜之人，若是将她除去，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但若是不除，村里人又难免忌惮，她毕竟是鬼。”
　　众人纷纷附和，着实是左右为难，周尘又问素素:“你觉得应当如何？”
　　素素含泪却坚定道:“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公子将我除了吧。”
　　葛大叔的闺女忽然哭起来:“素素姐不会再害人，哥哥，你们放过她吧。”

　　周尘与荣瑜对视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只精巧的锦盒，对素素道:“你已不能留在此处，随我们回去吧，师父有好生之德，上爻天山有尸林，鬼林，妖林，只要一心向善，皆可有容身之所。”
　　众人欣喜，素素更是感恩戴德，将手往盒中伸去，登时化为一股灵气入了那盒内，周尘将锦盒放回袖中，又与众人道:“素素的尸身尚还挂于树上，你们将她拉回村里好生安葬了吧。”

　　众人应是，荣瑜指引了他们方向，而后，感谢声此起彼伏，渐行渐远。
　　葛大叔的闺女临走时攀着荣瑜的大腿依依不舍地喊了好几声哥哥，弄得向来听惯了称赞的荣瑜也有些难为情。

　　村民走后，只剩他四人，周尘对罗暮道:“罗公子，我们这就回上爻天山了，你有何打算？”
　　罗暮躬身道:“我也要回城了，千因山一事着实受益匪浅，周师兄荣师兄教晚辈汗颜。”
　　江灵在边上撇嘴，罗暮又笑道:“还有你，灵师弟，当真是以一当百。”
　　江灵知道罗暮是与他开玩笑，悦然道:“罗暮，你回去后何时再出来？”
　　罗暮道:“我也不知。”
　　江灵略有些忸怩道:“你若是在水华城无聊，可以，可以来上爻天山找我，山上有很多飞禽走兽，还有那些好脾气的鬼啊妖啊，可好玩了。
　　周尘也道:“罗公子有空，随时来上爻天山做客。”
　　罗暮笑着应下:“一定。”

　　几人就此分别，背道而行，路途漫漫，荣瑜不由惦念起那声轻笑和那句提点之言，自始至终那人都没有现身，委实令他捉摸不透。

　　飞了一会儿，江灵若不经意道:“师兄，你们说，水华城那么小，呆不了几天就会无聊吧？”
　　荣瑜笑着摇头，周尘故意使坏道:“那可未必，水华城虽小，我可听说城内有一奇景，据说那里流水如虹，水中鱼虾皆是五彩斑斓，有此奇趣，想必也不会太闷。”
　　江灵悻悻道:“再怎么稀奇天天看也会腻了吧。”
　　周尘扶额打趣道:“是是，罗公子早就看够了，回去后一定无聊得很，一定想迫不及待来上爻天山。”
　　江灵心满意足，暗自窃喜，却又装作不在意道:“他来不来与我何干。”

　　周尘忍不住要笑，江灵扯开话题道:“对了，三师兄，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说来听听。”

　　江灵道:“我们一路降妖除鬼甚多，但却没遇到过一只魔兽，照理说，广陵城大乱之后，三族都有残兵未来得及撤走，但为何我们就遇不到魔物呢？”
　　周尘想了想，道:“大乱后的头一年确实有人在各处都遇到过成群的魔兽，但听说遇到之时就已全是死尸，不知是谁在偷偷清理，而且清理的速度极快，所以再后来就遇不到了。”
　　江灵道:“哦，那一定是哪位隐世的仙师大能吧。说起霞月谷，其实我听师父说起过，谷里那些魔人也算不得什么妖邪，只不过是最早一批魔修的后代罢了，因为天生魔气贯体，无法结丹，所以只能研修魔道，想想也挺无奈的。”
　　周尘点头道:“是啊，他们确确实实也是修真人士，而且多年来隐居霞月谷，向来与世无争，天下之人也并不把他们当成异类。只是大乱之时不知怎的就和妖鬼两族联合起来了。话说那魔王到底是被谁打伤的？真是令人费解。九师弟，你可知道些什么？”
　　“大乱之初我便负伤，未曾接触到魔族中人，所以并不了解。”

　　荣瑜不自觉摸向心口，那一日的情景又慢慢浮现。
　　黑袍人，你到底在哪？
　　咚咚~
　　蓦然间，感觉到心底猛烈颤动了两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要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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