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

　　第六章

　　白慕最近这两年，确实有些奇怪，除了过年打个电话，平时几乎可以说是音讯全无。

　　虽说女儿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跟他有隔阂，但她那个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就算是猜到了些什么，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白默奇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契机，让白良轩又是一连好几天的睡不着觉，眼看着白默奇开了学，他找了赵梅过来，问，“前一段儿时间白慕给你寄过东西，单子呢？”

　　那都是早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家里有一个上锁的柜子打不开，那间房本来是白慕的房间，白慕上大学以后，房间空出来给白默奇当了书房，后来家里东西越来越多，赵梅想用柜子放东西，就问白慕有没有钥匙。

　　钥匙确实在白慕手里，没过两天，就用快递邮了回来，可是快递单顺手丢掉了，现在哪里还有？

　　赵姨疑惑不解，“你要那个干嘛？早就扔了。”

　　白良轩没有回答，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想，可是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荒谬，但是终究还是不死心，第二天拿了赵梅的身份证去快递公司查单号。

　　好在快递信息还没有被覆盖，还真的查出了一个地址。

　　只是这个地址和白慕以前上班的地方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一个城市。

　　白良轩马不停蹄，立刻就买了火车票赶过去，按着地址找到了这个别墅区。

　　本来别墅区的安保是不让他进的，可他当时越想越急，忍不住和安保纠缠了起来，物业听闻这件事，没有办法，打电话到里面，问是否认识一个叫白良轩的人。

　　当时白慕没在家，是惠嫂接的电话，惠嫂一听对方自称是白慕的父亲，也不敢拒之门外，就叫人进来等着了。

　　白良轩被物业安排用电瓶车送了进去，他下了车进了屋内，忍不住心惊，屋内装修华丽，陈设考究，偌大的房子富丽堂皇，纤尘不染，恍如杂志画报上鼎铛玉石的豪宅，他忍住心底的疑影，问一旁的惠嫂，“我女儿白慕呢？”

　　惠嫂看对方虽神情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也不像是不讲理或者来闹事的人，便回答说，“白小姐要晚一些才能回来，您可以在客厅里等一等。”

　　白良轩按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了下来，又问，“这家主人呢？”

　　惠嫂愣了一下，“您说顾先生么？他最近忙，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您要是有什么事，等会儿白小姐回来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白良轩听惠嫂说这里的主人姓“顾”不姓“肖”，心里越发惊怒，可他平时也是讲究脸面的人，在惠嫂面前终究不好发作，所以只得坐在那里，慢慢等着白慕回来。

　　好不容易白慕回来了，白良轩不过几句，就看到女儿这个反应，心底那七八分猜疑仿佛落了实，他盛不住怒火，父女俩你来我往吵了一通，最后竟成了那样的结局。

　　白慕在电话这头听赵梅絮絮叨叨的说，“前两天你爸拿我的身份证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发现他竟然买了火车票去了外地了，我猜他是去找你，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询问，白慕却没了说话的勇气，她将电话按在座机上，耳边顿时清净了。

　　她知道自己父亲一向古板，所以她将这件事情瞒的滴水不露——她和顾明川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所以何必再让家里人知道。

　　她丢掉了电话，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去。

　　惠嫂在楼下还是担心，她准备了点红枣汤，借着送汤的名义上了楼，先是站在门外轻轻问了一句，“白小姐？”然后说道，“我给你熬了点红枣汤，你要不喝一点吧。”

　　凑到门板处一听，里面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动静。

　　惠嫂有些不安，敲了敲门，又喊了一声，“白小姐？”

　　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惠嫂下意识的握着门把手拧了一下，谁知道门竟然被人从里面锁死了！

　　惠嫂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拍着门，“白小姐，你在里面么？白小姐……”

　　但门内的人就是没有应声，她连忙下楼，拿着电话拨出了小赵的手机号码，电话被迅速的接了起来，小赵在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惠嫂，别墅那边有事么？”

　　惠嫂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赵只听她反反复复重复，不好了，白小姐不好了，快叫顾先生回来。

　　小赵一听事关白慕，连忙挂了电话拨通了顾明川的私人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背景嘈杂，仿佛在宴会上，顾明川才“喂”了一声，小赵就连忙说道，“顾总，白小姐出事了。”

　　顾明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赵说的什么意思，他站在窗边，风从外面吹过来，明明是暖风拂面，他却觉得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仿佛是没听清，又仿佛是不相信，他回问了一句，“什么？”

　　小赵还在电话那头说着，“我刚才接到惠嫂的电话，惠嫂说白小姐情况不好。”

　　“叫司机把车开过来！”顾明川挂掉电话迅速转身，没有片刻犹豫，往门厅出口处走去。

　　旁边有熟识的人刚好看到顾明川，笑着拿了酒杯过来寒暄，远远的喊着，“顾大公子，好久不见……”

　　顾明川一拧眉，将过来挡路的人一把推开，那人来不及防备，被推的一个趔趄，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来人身上也被酒水洒了半身，他抬起头刚想理论，就看到顾明川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出口处。

　　顾明川快速下了楼，疾步走出宴会厅，司机的车还没在转台停稳，他就一把拉开驾驶室，猛地将司机拽了出来，什么都没说，拉上车门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发动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车子在旁人惊愕的眼光中，疾驰而去。

　　戊州离这里不算远，走高速也就一个小时左右，此刻顾明川咬牙发了狠，将油门踩到底，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觉得周围的景色快速的闪过，他攥着方向盘，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别墅楼下。

　　惠嫂早就开了门在门厅里等着，顾明川进了房内，来不及跟惠嫂说话，三两步先上了楼，来到卧房门口，狠狠的拍了拍门，“白慕，快开门。”

　　里面果然没有动静，又拍了两下还是没有应声。

　　惠嫂在一旁焦急的说，“今天下午白小姐的父亲突然来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人走后白小姐就不太对劲……房间钥匙在屋里，刚才我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顾明川来不及多想，咬牙一脚将外门踹开。

　　他一步跨进房内，卧室是里进两间，外间摆了一套沙发斗柜，静悄悄的没有人影，里面是卧室，两间联通的槅门紧闭着，他又将槅门一把掼开，卧室内一片哗啦啦的水流声，那是里面盥洗室发出的声音。

　　床上空空荡荡的，飘窗上的纱帘被风吹得飞舞张扬，他来不及细看，正准备往盥洗室去，却突然瞥见床脚处窝着一个人影。

　　看到人影的一瞬间，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刚才一路行来，周围的声音仿佛全部消失，直到此刻，他才听到了自己从胸腔中重重吐出的喘息声。

　　提着的劲儿一松，额头就开始冒出了虚汗，再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一扑，他顿时觉得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凉意。

　　盥洗室里面的水还在流着，惠嫂去看了一眼，是水龙头没有关，她将开关关上，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明川慢慢走近白慕，只见白慕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墙发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都充耳不闻，整个人也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刚才松过的一口气仿佛又慢慢堵了回来，顾明川吞咽了一下自己发紧的喉咙，尽量平静的喊道，“白慕？”

　　白慕还是没反应。

　　顾明川又喊了两声，白慕才仿佛找到了声源，转过头往顾明川这里看了一下。

　　顾明川伸出手，缓缓握上了她的手臂，那手臂像是一截白玉，握在手里冰凉凉的，“你怎么坐在这里，夜里冷，怎么不去床上睡觉？”

　　白慕的焦点终于对准了顾明川，她仔细的端详了他半晌，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睡不着。”

　　顾明川干笑了一下，“惠嫂说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开门，怎么了，再有什么事也要和惠嫂交代一声，不要让人平白担心。”

　　白慕似乎有些疑惑，歪着头问道，“担心什么？”

　　顾明川笑了笑没说话。

　　半晌，她“哦”了一声，说道，“担心我会出事？”

　　白慕忽的笑了，“惠嫂多虑了，我只是心情不好，刚才门关着，外面的声音我听不到。”

　　门关着，飘窗大开，加上盥洗室的水流声，一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也正常。

　　惠嫂站在门口，看到门内白慕安好，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精神不佳，听白慕这么说，连忙接口道，“是我太紧张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慕听后又笑了笑，对着惠嫂说道，“惠嫂，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饿了，等会儿想吃点东西。”

　　惠嫂踟蹰了一下，看顾明川回过头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下了楼。

　　白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慢慢从床边站了起来，因为一个姿势坐的久了，四肢有些僵硬，不过好歹是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似乎是觉得腿还是不舒服，又慢慢坐到了床边上。

　　顾明川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恨的牙痒痒，问道，“你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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