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郝运

　　我一路挣扎，然而很徒劳。他嫌我聒噪，极不耐烦地卸下了我下巴。
　　吓得我哭都不敢哭。
　　他是替不济打抱不平的？
　　总之不是好人。
　　这是郝运的报应吧。
　　不知走了多久，他下马，再将我拉下来，狠狠地丢在了地上。我觉得我被摔散了，浑身都疼。
　　我被人按到了条凳上，凳子宽半尺，长度就是放不下两条腿那种。从脖子到腰，不知道缠了多少道绳子，两条腿绑不下，就单独在脚腕上绑了两圈。这种姿势，又难受又屈辱。
　　有人拽下了我蒙着眼的布。
　　我脸的上方一张日本艺伎一样妆容的脸，那女人冷笑着在我身上狠抓了一把。
　　我吃痛，看到女人身后站着两个猥琐的中年男人，而那个坏人可能走了。
　　那女人叉腰，指着我：“大浓眉大眼琥珀眼珠子，个高肩宽臀平，双手大如蒲扇，两脚宛如水桶，身高七尺还有余，若不是胸前有肉，简直就是胡人汉子。你到这里分明是享受，不然哪个男人瞎了眼看上你？”
　　我立时知道了这是什么去处，脸色一白：“我什么都不会，更不值钱！你可知我是谁？我叫家人送银子赎身。”
　　女人纳闷：“你这个胡姬，能有什么家人？”
　　“有的有的，我是城西胡郎中家的丫鬟，就是在毕国公府当差的，他舍得为我花银子！”若是报毕国公府的名号，万一对方害怕被杀人灭口就惨了。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卖你的人，说你勾引家主。原来是胡郎中家的！胡郎中出名的惧内，你想他敢赎你？”
　　总不能找和尚来赎我。我想到管家丫鬟拂柳：“毕国公府的拂柳姑娘，是我的相好。她舍得为我花银子。”
　　女人皱眉：“相好？那可大大不妙，竟然喜欢女人。”
　　“对对对，我喜欢拂柳，拂柳亦倾心于我。”我又问，“姐姐买我花了多少钱？”
　　“四吊。”
　　“姐姐，我让拂柳还姐姐四十吊钱怎样？”
　　女人眼珠转动，似乎动心了。
　　“我还会做糖，极其甜的那种。”
　　女人眼睛一亮，突然拿刀划开了我裙子。我连忙挺身背着凳子站了起来，挡住了裂口。
　　女人拿着刀：“若要让你这样的胡姬乖乖听话，还是好好得先好好调教。”
　　我屈辱地慢慢退后，眼泪崩出：“我听话！我听话！不用调教！我让拂柳给你一百吊！”
　　女人在手上拍着匕首靠近我，一边走还一边说：“一百吊我要，你，我也要。进这烟花之地，哪个都得验身调教，才能乖乖听话。若你清白，挨几顿打就老实了。可你既然通晓人事，还装疯卖傻糊弄老娘，少不得让他们两个，多管教几次。”
　　“我可以为我赎身。真的！”我说着，蹦着向后躲。
　　那女人突然从旁边一个男人手里拿过皮鞭，扬手向我身上抽过来。
　　第一鞭，打在左肩，第二鞭，打在大腿，第三鞭打在右肩，又一鞭子打在昨肩头伤口上……
　　我狼狈地跳着躲避，她一步步逼过来，我心一横，迎身向她扑过去，将她压在身下，用头顶砸向她脑袋，将她撞晕了过去。
　　那两个男人过来将我扯着站起，我转身用板凳腿撞倒其中一个男人，然后迎身向另一个扑过去，腿上的绳子被蹬开了，我便抬腿对这人一阵猛踢，将这人踢晕在地，慢慢走向兀自那个被撞倒正哇哇叫的男人，见他掏出匕首，就背过身倒向那男人，将那人压倒在地，然后翻过身，撞在那人下巴上，把那人也撞昏了。
　　我费力地捡起匕首，把双手上的绳子磨开，然后起身扒下那女人外衫罩在身上，顺手拽走那女人身上钱囊，提裙向外跑去……
　　这时隔壁一间屋子打开门，竟然是那个丹凤眼的混蛋！他把我卖了不算，竟然就在隔壁听墙角！
　　我吓得撒脚丫就跑，回过头，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一脸冷笑。
　　出了巷子，来到了大街上，我穿过人群，看到一个棺材铺正要关门，连忙俯下身钻了进去。：“掌柜，贵店最便宜的棺材要多少钱？”
　　“五吊钱。”
　　竟比活人还贵。我把钱囊里所有的铜板都倒了出来，还倒出一个纸包着的药包，我把药包收回钱囊里问：“这些钱能否让我在此待一晚？”
　　“姑娘没有路引？有路引可以住客栈。”
　　“我摔坏了大娘的花瓶，大娘差点打死我，我要等明日爹爹回来给我求情。还请掌柜收留。”
　　“姑娘不怕此间阴森？”
　　“都是新的，不怕。”那个丹凤眼，可比鬼都吓人。
　　掌柜一再推辞，恰好这时下起了雨。掌柜说去帮我找点吃食，还劝我雨停了回家去。我谢过掌柜，见掌柜去了后院，连忙掀起一个棺材板，躺了进去。
　　过了会儿，掌柜走出来，不见我，自言自语：“那姑娘莫非走了？竟连钱都不曾带。”
　　我屏声静气，不敢出声。
　　“这副棺材甚好，掌柜能否现在遣人送货？”
　　见鬼！又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丹凤眼！他买棺材做什么？这店里这么多棺材，应该不会选中这个便宜的吧。
　　然而丹凤眼在店中走了几步，在一个棺材上敲了敲：“在送之前，能否先钉上三五个钉子？若盖子落了，摔坏了就不好了。”
　　他离我，有十步。他要买的，不会是我藏的这个吧？我大气都不敢出。
　　掌柜说：“小店的木材断不会摔坏，可全新的若钉了钉，就像旧的了，不和常理。
　　丹凤眼笑了一声：“我素来不讲究。就喜欢，这一口。”他说着在我的棺板上敲了敲。
　　他知道我在这！这个混蛋！我抬手举棺材板，却被他压住。他取来一个锤子，猛地敲下来，震得我我耳朵嗡嗡作响。
　　然后他按着棺板：“掌柜，钉吧。”
　　掌柜竟然看不出异常，真的一锤子一锤子地钉了起来。
　　那个傻子郝运，到底招惹的什么人？！我越听越心惊，手脚并用，猛然发力，棺材板登时飞出，摔落在地。那个丹凤眼似笑似笑地躲在一旁，面容阴鸷。
　　掌柜爬起来：“姑娘，你怎么躲在棺木之中？”
　　“躲他！”我指着丹凤眼：“他偷了我家银子，被我看见，就要杀我灭口！”
　　丹凤眼微微一笑：“这是我家的胡姬，脑袋有些糊涂，她打碎个花瓶，就不敢对我说，倒是很敢跑。”
　　掌柜看看我，看看丹凤眼，不知信谁才好。我四下看看，棺材旁边有个极大的花瓶，想来很珍贵，就爬出棺材，向花瓶扑过去。
　　丹凤眼一把就拉住了我，在我耳边说：“你再啰嗦，我便把这掌柜杀了。”
　　我打了冷战。
　　丹凤眼回过头：“掌柜，我家这胡姬喜欢棺材，找个最厚实的，让她躺进去，钉结实，然后一并抬到马车上。”
　　掌柜也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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