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虽然没有恢复到足够清醒的状态，但坂田银时还是放下了戒备。

　　我牵着他的手。
　　走过堆砌的白骨，走过淹没脚背的血池。

　　四周的死灵在躁动，它们跃跃欲试，企图从四周包抄过来，但是都被我抬手逼退了，只能发出阵阵不甘的嘶吼。

　　被我牵引着行动的人只是机械地迈动步伐，看也不看它们。

　　随着离出口的位置越来越近。
　　我感受到与自己相握的那只手开始慢慢抓紧。

　　坂田银时似乎开始恢复正常了，每当我回过头，就能看到那双暗红的眼瞳正看着我，盯得紧紧的，时而又会泛上些迷茫。

　　在离出口还有几步的时候。

　　坂田银时将手掌猛地抽出。
　　我也跟着停下了步伐。

　　或许是已经感觉到了和身体的联系，他眉头皱起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定地握了握。

　　过了好一会，坂田银时才抬起头。
　　他的神智仍然不是那么清醒，但已经能用嘶哑的声音提问了。

　　“这里……是哪里？”

　　嗯……一定要说这是哪里的话。
　　我眨眨眼，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死者，阴恶之气无处不再。

　　有的四肢伏地，状若无骨毒蛇那样慢慢爬了过来。
　　有的发出低吟，似哭似笑带着不得往生的苦恨靠拢。

　　它们企图靠近包围，却因为出口冒出的白光而不得不屈服在几米之外的地方。

　　虽说这只是彼岸的边界——

　　“但，就当做地狱的入口吧。”
　　对活人来说，彼岸和真实的地狱都是没差的。

　　我迈开脚步，站在逆光的出口处。
　　随后，再次对坂田银时伸出手。

　　“过来，小家伙，你离到这里来还太早了。”

　　被我这么叫称呼的人怔了怔，他目光定定地落在我的手上，沉寂的眼瞳闪烁了一下。

　　“如果这是地狱……那你又是什么人。”他问。

　　那语气依旧还存着些猜疑，声线却比最初清亮了不少，倒是显得很认真。

　　我看着坂田银时的眼睛，朝他上前一步。

　　那么。
　　就再次自我介绍一次吧。

　　“我叫千城，是一位神明。”我微微俯身，将手掌放得更低了一些的同时，以清楚又平静的声音破开周身的混乱哭嚎，“是专门为你而来。”

　　坂田银时：“……”

　　这次，坂田银时没有拒绝。

　　那双原本只有一点光彩的红色眼睛犹如被画师提亮的玻璃珠，一瞬间变得流光溢彩，他看着我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而是选择抓住了我的手臂。

　　这只曾经行走在战场之间的，活生生的小「鬼」，背弃了那些向他伸手的尸骸与亡灵，他一句话也没说，就与我共同踏入光明之中。

　　等到那阴冷的感觉逐渐远去，我再度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立在朝阳光芒中的人影。坂田银时怀抱着那把破旧的刀剑，又一言不发起来站在我的身边，青涩稚嫩的脸庞被温暖的暖阳涂抹上一层光，连着发丝之间都被照得隐隐发亮。

　　似乎是意识到我醒了，他很快睁着圆圆的眼看过来。

　　“…早。”

　　对方抿了抿唇后，向我这样打招呼。

　　我点点头朝他走过去。

　　刚想回应。
　　脑袋就一沉，直接磕在了他的头顶上。

　　咣——

　　声音很响。
　　是两颗好头。

　　被这阵惊动渡鸦嘎嘎地叫起来，似乎飞远了。

　　只留下我和坂田银时抱着脑袋相望。

　　“咝……对不住，身体累得有点不听使唤。”我阵阵抽气。
　　“…闭嘴……咝…阿银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他咬牙切齿。

　　姑且，这桩因为幽灵少女和我引起来的乱子算是这样结束了。

　　我该是继续去做我还没做完的事。
　　但是这次启程时身边多了一人。

　　说起来，我本以为坂田银时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当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周，我就开始想念最初话少寡言的他了。

　　…
　　…

　　深夜。
　　小溪旁。

　　“…喂。”
　　“……？”

　　坂田银时耷拉着眼角，把手里枯枝丢进篝火里，用懒洋洋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曾说过的，说好地请我吃一顿饱的呢。”

　　我坐在石块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手里的烤鱼递给他“喏”了一声。

　　起初，坂田银时在接过我的料理时，还是会吃一口，虽然之后会再扶着墙哇哇吐干净，用古怪的眼神盯了我很久，但是他会选择保持沉默，再拎着刀自己去抓点青蛙或鸟雀什么吃。

　　中途，再不济也是在接下后，面无表情地丢到路边喂蚂蚁，然后被我按着后脑勺倒栽葱进土层，直接把地里的老鼠吓得蹦出来。

　　而如今……

　　坂田银时双手接过了烤鱼。
　　坂田银时膝盖一顶将它折成两半。

　　开膛破肚的鱼腹中流出了满地鲜艳的不明汁液。

　　“绿的呢。”坂田银时的眼神死掉了。
　　“嗯，是绿的呢。”我含糊答道。

　　“…………为什么鱼腹里面是绿色的呢，能解释一下吗，神明大人？”

　　“因为…那个，唔…它辛苦地找一天的食物，遇到过大鱼捕食，躲过人类大网，最后回家一看昨天刚下了卵的老婆正和其他的男鱼好上了，所以一气之下跳到我的手里自寻解脱，于是为了满足它的愿望我捏破了它苦胆肠子之类，总之就是这样的。”

　　“那么长的前情铺垫谁想听啊！很明显最后那句才是真相啊！”坂田银时抓住我的衣领，低声咆哮起来，“不许睡，亏得上章你说了那么帅气的话，结果根本就不会做饭吗？”

　　啰嗦啊，你见过吃饭的神吗。
　　神这种存在，就算吃供品，也是都别人做好的。

　　“要知道，它已经不是普通的鱼了，是带有神力的料理，放在往日应该是要被当做神物供起来……唔，心怀感激地收下吧……哈啊……”

　　我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就在维持着衣领被揪的状态睡了过去。

　　“不许睡！！你就是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把阿银我被欺骗的感情还回来啊混蛋！”

　　……好好好。
　　我不得已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抱膝坐在火堆边。

　　坂田银时正在熟练地处理鱼的肉脏。

　　虽然困倦得眼睛都快要闭紧了，但是仍然能很清楚听到他哼哼唧唧的嘀咕声：“…之前果然都是错觉…是大脑擅自欺诈的产物……哪里有卡密的样子……”

　　虽然这家伙明显也散发着更喜欢偷闲并坐享其成的气场，不过有我这个四体不勤的神在，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的手脚很麻利，至少在我眼皮打架没几来回后，就已经将清洗干净的鱼重新窜好放在篝火边。

　　天知道我有多想长睡不醒，可也不知道坂田银时是报着什么心思，每当我想闭上眼，就会被无情地一掌拍醒。

　　以上情况反反复复，直到他将一串烤得有些焦黄的鱼儿递过来。

　　“……？”
　　“吃了。”他眯着眼睛，可能是被我感染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记得给我回礼。”

　　我在脑内思考了两秒这鱼该不该吃的议题，接着两眼一闭，与世长辞。

　　“都说过别想睡！”

　　坂田银时啪地一下又将我拍醒，他反应强烈地扑过来，带着咬牙切齿地口吻，说：“作为黑暗料理界的神怎么能逃避呢，投喂我那么多次「经典」菜品，当一回阿银式料理的小白鼠怎么了！”

　　“神不需要吃东西。”
　　“哈？少在那里找借口！”

　　最终，还是我让步了。

　　因为坂田银时麻木着一张脸地搬出我上次递给他的青蛙干他一口下去结果它活了的事实。

　　好吧，这方面确实是我理亏就对了，但做菜要注意的细节那么多，厨子莫非都是神吗？

　　我面不改色地想着，然后咬了口手里的烤鱼串。

　　坂田银时出品的烤鱼味道其实还行。
　　除了没有调料所以无法去腥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

　　我抬起脑袋，眨眨眼看向坐在溪边考第二串的人，发自内心的感慨：“未来的你一定能成为好妻——”
　　坂田银时头一扭，锵地一下拔刀了。

　　我忙得改口：“好妻子身边的下厨帮手。”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他斜着眼睛看我，脸上看不出什么火气，只是放慢了语调，道：“这可不是免费的，明天我要双倍奉还，最低也得是这个标准。”

　　“……你还不如求我让这个世界自动生成金枪鱼料理。”

　　“哇哇好厉害，如果可以做到那真的再好不过了，哇哇哇千城大人万岁我会这么喊的。”

　　我：“……”
　　谢谢，你说得可以再真情实感点。

　　看起来坂田银时自己也知道不能对我报什么期望，在棒读地念完后上述的话后，接下来他的声音一瞬间又小了下去：“总之，吃到饱的许诺再怎么也要给我成功。”

　　“我尽力。”我点点头，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在将叉着树枝的鱼翻了个面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还有，以后你也得吃东西。”
　　“…昂？”

　　“昂什么昂，每次一日三餐吃饭都只有阿银我一个人，这感觉很诡异的好么，好像和不是人的家伙一直待在一起，很让人毛骨悚然的。”
　　“我本来就不是人。”

　　“少啰嗦。”坂田银时将烤熟的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出下文：“就这么做就对了。这样一来你也能对做菜上心点，而不是搞出什么新的黑暗料理。”

　　我：“……”
　　稍等一下，明明是欠我人情的人为什么搞得我这么没主导权？

　　我苦恼地挠挠脑袋。
　　可没能继续想下去。

　　因为顶着困倦感的大脑已经快到极限了。

　　…算了。

　　吃掉最后一点鱼肉，我将手里的树枝随手一丢，就地躺下会周公。

　　“知道了知道了……总之晚安。”

　　从上次消耗过度后，我就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最近两天倒是还好点，至少睡觉的时间也就比常人多两个小时。

　　只要真的睡着了，一夜就过得很快。第二天，我在太阳刚晒到脚踝的情况下爬起来，连同把熟睡中坂田银时也拎起来，算是报了昨晚的仇。

　　简单得摘点能吃的果子当早饭后，我俩就得继续赶路，前往最近的村落——也是我家巫女没能亲自过来的地方。

　　从清晨到正午，降临这个世界这么久，我终于见到了我所见证的第一个人类集中驻地。

　　怀抱着孩子的女人，扛着农具的男人，他们都有些好奇地将视线投向我们这两个外来者。我逮住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女人，给自己编了套因为战乱而不得不带着弟弟投奔亲戚的身世，顺便打听起来我想找的人。

　　“失礼了，请问中野一二郎先生在吗？”

　　农妇打扮的女人不知为何对我的询问有点紧张，她看着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中野先生前几天因为家里有要事已经离开了。

　　“您如果要找他的话，去问问他之前的邻居吉田先生更好。”

　　真是没想到意料之外地扑了个空，我本以为我家巫女看男人的眼光会很好，结果就这样跑了，连殉情的念头也没有吗？

　　“我明白，那请问哪里能找到吉田先生呢？”

　　“啊，吉田先生的话，目前应该是在松下私塾里处理事情，您再往前多走走，不需要太久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简单地谢过这位妇人后，我们一路向她所指引的方向走，不消片刻，便看见三五成群的孩子，大概是准备回家吃午饭，他们穿戴整洁，讨论着今天的课题，吃着没见过的零食，就那样迎面走过来，我看了下身侧的人，坂田银时装作没兴趣地掏着耳朵，眼神却不自觉地扫了几下那些孩子。

　　“羡慕了？”我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你也想经受四书五经的折磨吗？”
　　“不。”坂田银时瞥了我一下，晃了晃脑袋，“只是大福的颜色很耀眼。”

　　“松阳老师再见！”
　　“老师下午见！”

　　伴随着接二连三的道别，我的脚停在私塾几步之外的范围。正站在门前与走远的学生们互相道别的男人好像意识到了我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在看到我和银时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后浅浅上扬了一下嘴角，好似清风徐来那般令人舒适。

　　“二位，请问是来找我的吗？”

　　这是一个与我想象中，应该沾满泥巴的乡村教师完全不同的存在。

　　浅浅的亚麻色长发松松披散在肩头，五官秀气又不失男性俊朗，本该给人一种儒雅书生的气质，可偏生有着一具修长又不失健壮的身体，那双垂在腰侧的手骨节分明，十分好看，但也带着清晰可见的薄茧，很容易就能想起对方是如何以何等的姿态持剑。

　　松下私塾的主人——吉田松阳。
　　看起来…是一位谦谦君子。

　　但是还有点别的什么。

　　我凝视着他脸上温柔的笑，十分确定自己会和这个人相性不合的同时，我也一把压着坂田银时的脑袋，让他向这位先生微微鞠了一躬——当然，我自是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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