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柔

　　国庆假期很快过去，假期最后一天，正是2008级高一新生第一次家长会的日子。

　　一班班主任是个教学经验丰富的特级教师，虽然因为一颗天然的光头被学生戏称“卤蛋”，但依旧很受学生和家长尊敬。他不仅教学功底出类拔萃，管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在他的带领之下，一班各类情况整体向好，家长会的氛围轻松又愉快，姜肆坐在妈妈旁边，一副乖宝宝模样。

　　家长会的内容无非都是那些老生常谈，等老师终于宣布结束的时候，周美丽站起来，一身旗袍显得她身材凹凸有致、气质卓然，再加上刚刚还被老师夸了，她眉眼舒展：“你爸跟小林那边是不是也快结束了，咱们去等他们一起走吧。”

　　今天正好周日，加上还是假期最后一天，家长会结束之后，学生们还能回家再休息会儿。
　　姜肆点点头，给周美丽带路。

　　十五班的家长会还没结束，教室门紧闭。
　　姜肆和周美丽从门口玻璃上往里面看了眼，姜建国西装革履、领带打的一丝不苟，正跟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起，站在讲台上，神情之间略显局促。

　　十五班班主任戴了麦克风，年轻女老师稚嫩却严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穿透教室门越过来，准确无误飘进了门外二人耳朵里：“这就是我们班林淙和刘凯成的家长，也是本次高一新生月考，全年级第1198名和第1197名的家长。”

　　周美丽顿了顿，问姜肆：“你们年级一共多少人？”
　　姜肆扯了扯唇角：“1198个。”
　　“那……”
　　剩下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周美丽女士显然缺乏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她拍拍胸脯，有些犹疑的说：“没事，你爸见过不少大场面，不用担心。”

　　“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姜建国，回家就蔫了，就连吃晚饭，也没什么胃口，不过他还是努努力喝了三碗鸡汤，算是好好犒劳自己。
　　晚饭进行到一半，姜建国放下汤勺，说：“小林啊。”

　　林淙抬眸望过来。

　　“……这个鸡汤味道不错，你也再喝一碗。”

　　林淙放下筷子，冷静开口：“叔叔，这次的月考，我不否认出现了点问题，但是我跟您和阿姨保证，下次一定会有进步。”

　　姜建国点点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进步什么的，这小子最近看起来挺认真的，从1198进步到1197，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不过那样就要苦了刘凯成同学的家长了，今天他跟刘凯成的爸爸一起经历了大型尴尬现场，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再想想，死道友不死贫道，倒数第二名，总归是要比倒数第一名好听点儿的。
　　姜建国心思复杂，面上却没多说话，只是又看了眼林淙，随即收回视线。

　　晚上回到房间，林淙打开练习册，神色自如开始做题。
　　从月考成绩出来到现在，他们还没上过课，但他通过这几天的学习，再看这些题目，已经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了，思路瞬间在脑海中明朗，林淙将那些公式和解题步骤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在草纸上演算一遍，结果跟答案上是一样的。
　　他用这样的方式，做完了一个单元的题目。
　　全部都正确。

　　他刚放下笔，喝了口水，姜肆就推门进来了。两个人因为羊水村的事情本就熟悉些，加上这个假期她天天来这里学习，几乎把林淙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自习室，再进来就更加自如。
　　连敲门的步骤都省了。

　　姜肆一眼看到他空白的练习册，明白今天的事情终究还是给林淙造成了伤害，便想着安慰他：“我觉得你们老师的做法不好，为什么要只把倒数前两名的家长叫到讲台上呀，这样很伤学生自尊的，倒数第三名怎么就逃过一劫了？”

　　林淙放下水杯，淡定道：“因为全年级倒数第三名不在十五班，而且你们班主任，不也把周阿姨请到讲台上了。”

　　“那不一样。”周美丽女士上去，可是接受大家羡慕的目光和老师嘉奖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林淙忽的变出一颗水果糖，跟姜肆开学时候给他的那颗是一样的，他面无表情把糖扔给她，“刘凯成给的，我不喜欢吃，送你。”

　　于是姜肆便被他用一颗糖打发走了。

　　-

　　高中生活节奏本来就快，尤其一中这种，给高一新生就做高考倒计时的学校，节奏只会更甚，高考科目的课程加上自习课，几乎占满了所有的课表，唯独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偶尔会放部电影给大家放松一下，每逢这样的日子，学生们都喜笑颜开。
　　除此之外，最受欢迎的就是体育老师了，虽然体育老师总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将课程让出来，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在学生心里的地位。

　　周二下午第一节，一班和十五班都是体育课，当然，老师不是同一个。
　　但刚上课的第一个环节，都是跑步。

　　林淙坐在轮椅上，老师特意安排他在阳光下等着，毕竟他已经无法参加体育锻炼了，总得多晒晒太阳。
　　姜肆跑过第一圈的时候看见他，喜笑颜开地摆手。

　　林淙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错落有致、弯折又舒展的腿上，大家都穿着校服，虽然步伐间有些不整齐，但一致的服装弥补了这种不足，看着还挺壮观。
　　到第二圈的时候，姜肆又招手，他看到她跟着队伍往前跑，扯了扯唇，视线不经意往下落，林淙意外看到姜肆屁股后面一小片阴影。

　　校服裤子是深色，加上大家都在跑步，没人注意到姜肆的异常，林淙敛目，神色紧了紧，姜肆她们体育老师安排了跑五圈，还剩下三圈。
　　他定了定神，去找了体育老师。

　　“姜肆，出来一下！”姜肆跑过来的时候，就被老师叫出了队列，其他人继续往前。
　　两个体育老师本来是站在一起聊聊天顺便观察学生跑步情况的，见姜肆出来，他们指了指林淙的位置：“他说有什么药忘记吃了，在教室，需要你陪着一起去一趟。”

　　姜肆虽然纳闷，但还是走向林淙，她记得他平时吃药都是很准时的啊，怎么会忘记了。
　　“你终于叫我了！”姜肆微微翘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猫，脸上神色仿佛在说，之前还不需要我接你放学，现在呢，还不是用到我了。

　　林淙刚跟老师说自己的情况不严重，吃药就好，加上老师可能是为了保护残疾学生的自尊心，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予过多的关注，所以现在，没人关注他们。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刚脱下来、还带着余温的校服外套递给她：“穿上吧。”
　　他比她高出许多来，他的校服由姜肆穿着，足以盖住屁股的位置。

　　姜肆莫名：“刚跑完步，我不冷。”

　　“不是。”林淙以前在羊水村时，知道几个姐姐会有月经期，家里几个女孩儿，厕所里有时会有血，林建强迷信，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跟她们说，去外面上厕所，否则对家里不好。
　　收起记忆，他轻咳一声：“生理期。”

　　“啊？”姜肆到现在都没来过生理期，虽然之前听过周美丽女士的科普，但对这事毕竟一知半解，加上时间长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她纳闷，“你说什么呀，声音大点，我没听清。”

　　林淙闭了毕眼睛，见大家没人看过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姜肆。
　　他在轮椅上坐着，做足了准备，姜肆又没设防，被拉的半蹲下来，她一句嗔怪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强势把外套裹在了她身上，还拽着她手腕：“伸手，穿好衣服。”

　　两个人距离极近，姜肆脸颊绯红，老老实实把他的校服穿上了。
　　她站直了，立在他眼前，随手拢了下碎发：“说了好热的……”

　　“去买卫生巾。”

　　姜肆：……
　　隔了几秒，她总算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要转身去看，却看不见。班里有不少女生都来了生理期，看她们难捱的样子，姜肆之前还觉得自己幸运的，可以少受点罪。
　　却没想到，成长只在一夕之间。

　　她脸色爆红：“可，可我不敢去，我没买过呀。”

　　林淙想说难道我就买过这玩意？可是时间紧迫，他总不能跟她一直耗在这里，少年喉头滚动几下，终究艰难开口：“那你跟我来。”

　　等姜肆收拾好自己，换上干净的裤子出来时，林淙还等在外面。
　　上课时间，卫生间里没人，她甩着手上的水珠小心翼翼挪出来，之前不觉得，这会肚子真的痛。

　　林淙认命的皱了皱眉：“不是说了别用凉水洗手？”
　　“可是没有热水啊。”姜肆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奈何刚才就连卫生巾的用法都是两个人头对头一起看着使用说明研究出来的，眼下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又不能不洗手，算了你别说了，我好难受。”

　　腹部绞痛，她寸步难行。

　　“那你过来。”林淙说着，固定住轮椅，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快点，我用轮椅送你到一班门口，不然等下被人看到了。”

　　姜肆咬咬唇，她记得姜建国说过，这轮椅是进口的，各项功能都完备，那它的承重能力，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也不是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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