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之壶

　　《魔鬼之壶》
　　卷四
　　《这个夏天冷冰冰》
　　作者：百目鬼妹

　　“哇，变（*）态！”
　　女生甲夸张地怪叫起来。
　　“用不着叫那么夸张吧！只是摸一摸嘛！”我笑着收回了手。
　　“不准乱（*）摸！”
　　“什么乱（*）摸！我是有目标、有对像地摸。”我说，又在抚摸她们裸（*）露的臂膀了。
　　“哇！！”女生乙慌忙一指附近看笑话的男生，“摸他！”
　　在大伙的窃笑声中，我振振有词地说：“他的皮肤没你的好。”
　　“你那么想摸女生，为什么不摸自己？我们有的你都有啊！”
　　“谁说的？我就没有像你们这样光滑的皮肤”，我说着又摸起来了，“好白，好滑……（女生们一个劲地左闪右躲）让我联想”春寒御赐华清池，华清水暖洗凝脂……”
　　“呜哇哇哇！”
　　整个夏天，我差不多每天都会引起这样的骚乱。光滑莹洁的皮肤，透出一丝凉飕飕，让我几乎忘却了夏日的炎热。
　　“‘温泉水滑洗凝脂’！”有人突然开口纠正我。
　　我惊讶地回过头，仔细打量一下说话的女孩儿。我愣住了，呆望她足足一分钟。她的双颊细如白瓷，薄得透明，露出的手臂也美如白玉。
　　“你叫……”
　　“毕可茜。”
　　学校有这么漂亮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位毕可茜的突然出现，也令其他人吃了一惊。看样子，似乎没人认得她。
　　我正纳闷，她又说话了：
　　“你是楼月吧，我早听说过你了。”
　　“不是什么好话吧？”我受宠若惊。
　　她笑而不答，大大方方伸出手来：
　　“叫我小茜好了，很高兴认识你。”
　　想不到她的手竟是沁骨的冰凉，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你的皮肤真凉。”
　　“天生的，”她微微一笑，看着我的胳膊，“你的皮肤怎么疙疙瘩瘩的？”
　　我的胳膊和腿上满布着小疙瘩，就像冻出的鸡皮疙瘩。我满不在乎地说：
　　“这也是天生的，不过不是什么皮肤病啦。医学上叫什么来着……”
　　我们亲热地认识了，没几天就成了密友。令人称奇的是，除了那次握手，我连她的手指尖都有没碰过。要是换了别的女孩，我就会假装偶然，实则故意地去触摸对方的肌肤了。虽然可茜对我艳羡称赞的目光总投以友好的微笑，但她柔媚中不时发出冷艳逼人的锋芒，令我心动而不敢“出手”。
　　不管怎么说，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儿在身边是一件惬意的事。
　　在这期间，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他们都是周五下午放假后再不见人影。学校认为他们是逃课，等家长闹到学校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失踪了。学校认定他们是离家出走，家长却说他们根本没有回家。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我记得去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几个同学突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了。但这时的我围着毕可茜打转，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星期五下午，我和可茜约好两点在爬虫标本室见面，然后去看电影。为什么是爬虫标本室？我想都没想过。就像一个精心设的圈套，一个布置好的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钻随时踩，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标本室比较宽阔，平时没有人来，看守的人也不在，十分地安静。各种形号的玻璃管标本瓶里装着各类爬虫，一只只蛙、龟、蝾螈、蜥蜴、鲵……保存着生前的某种姿态，沉在福尔马林里溶液里。福尔马林的味道和防虫剂的臭味混在一起，别说虫了，连我闻了都头昏脑胀的。
　　昏沉沉中，似乎感到了异样的目光透过冰冷的液体冷冰冰地射到我身上。
　　面前的玻璃柜中，有一条剥制的大蟒蛇，幽黑的鳞片上闪着淡绿的磷光。要忍受蛇的目光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即使只剩空荡荡的躯壳，依然让我从心底感到恐惧。
　　失去山林的爬虫们的标本散出阴冷的气息，加上福尔马林刺鼻的异味，令我渐渐不安起来。
　　我的心脏倏地一紧，一种被人紧紧监视的感觉使我心皮发麻。
　　我猛然回头，毕可茜已经站在那里了。
　　今天的她显得格外漂亮，白净得像水洗过一样，连一头秀发也乌黑发亮。
　　我放松下来，露出一抹笑容。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楼月，谢谢你到这里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不由局促起来。
　　“我、我们不是要去看电影吗？”
　　毕可茜轻笑起来：
　　“别着急，我想给你介绍我男朋友的！”
　　“男朋友？”我微微震惊，“哪儿？”
　　“你们不是见过面了吗？”她朝玻璃柜觑了一眼。
　　我惊慌地看了标本蛇，骤然变色：莫非……
　　“明白了吗？即使在炎炎夏日，我们的皮肤仍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因为我们是天生的冷血动物。”她阴森森地冷笑，明亮的黑瞳闪动，好像能一眼看穿我心中所想，而我却看不透她深湛的眼睛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是仇恨！我的心提了起来，全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山林被砍伐，土地被开发，我们被到处驱逐，想不到是这样的下场！”她望向标本蛇，眼角似乎泛出一层泪光。
　　我害怕了，颤抖着，慢慢地退走。
　　她猛一下扭过头来，目光锋利。腿僵了，我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为什么找我？”
　　“好愚蠢的问题，因为我恨人类！”
　　“可是……”我想辩解，可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盯着她的微笑变成了狞笑，又白又滑的双手紧紧缠住了我。
　　我看着白色的蛇头伸出来，白色毒牙刺进我皮肉里，蛇身缠上我的身体，不断收缩。在劫难逃了，我感到浑身无力，闭上眼睛。冤家路窄，真是宿命啊——
　　没等她吞下我，压迫感突然减轻了。紧紧盘绕的蛇身松开，一圈圈地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停了几息，我缓缓爬了起来，麻痹感和疼痛感没完全褪去，只觉半边脑袋重重地往下沉。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脖子上粘乎乎的液体抹去，冷冷瞪着趴在地上的毕可茜。
　　毕可茜，不，该说是一条白色大蟒，在地上徒劳地挣动着，吃力地昂起头，双眼圆睁，向我投来凶狠的眼光。不过已经没啥可怕的了。我浑身上下的疙瘩里冒着白汁，充满嘲讽的胜利感。
　　猎物变成了狩猎者。
　　“你……难道是……”她意识到什么，然而太晚了。
　　我冷哼了一声：
　　“我的名字里说得很明白了。楼月，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古代蟾与月是相通的！”
　　山林被开发，连我们也没得地方住了，才跑到城里来。我会如此嗜好凉爽柔滑的肌肤，因为让我想起了昔日清凉的小溪流吧。
　　她没有回答，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其实我们都该恨人类，要不是他们的农药用量过多，我也不会变得比毒蛇还毒！”
　　一片寂静。房间里飘溢着福尔马林与防虫剂的气味，浓烈、刺鼻、苦涩。

　　数小时后，我把防腐处理后的她和他摆在了同一个玻璃柜里。两条碗口大的蟒扭缠在一起，就像一条黑白相间的彩带。管理员就算回来，也不会发现。就像去年我把南美蜥蜴的标本换成那条大黑蛇，结果谁也没看出来。
　　他们不该到这学校来，不该吃这学校的学生，更不该找上我。
　　还是得说，虽然我和他们是宿敌，他们柔软、光滑、凉爽的身体依然令我着迷。
　　
　　（本话完）

　　（2021年2月26日 15:32发于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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