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很合适

　　面试录取的邮件在三天之内准时送达，同时附件里还有暂时拟定的劳动合同、剧本文本以及一部分的音乐demo。
　　梁客行他们现在没有助理帮忙处理文件，不过，赋闲半年多的人也的确不需要助理。他独自和长期合作的法律顾问共同确认合同没有问题，给了野火剧院回函。双方一拍即合，愉快地约定好了签约和剧本阅读会的时间。
　　秋天的江城是气温最舒服的季节，梁客行在这一段时间里，解决了他心心念念的一件大事。阳光毫不吝啬地从客厅落地窗洒进屋内，他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脑屏幕出神，邮件里标得清清楚楚的下次到访时间以及与会人员名单让他的心完全落入肚中。
　　梁客行终于有了一切尘埃落定，面试通过的实感。
　　野火剧院的工作效率很高，对接业务条理清晰又专业。因为他们剧组的细致，梁客行对这份新工作好感倍增，简直迫不及待想入组。
　　一罐冰凉的旺仔牛奶忽然贴到梁客行的脸上，冷得他一激灵。
　　“哥，你在想什么？”缱绻美妙的男声随后响起，略带鼻音，显然是刚起床。
　　秦恣意这臭小子假装没看见他要揍人的表情，他笑眯眯地坐到梁客行身边，自顾自打开甜牛奶罐喝了起来。
　　出道前和出道后因为需要身材管理，秦恣意从不碰甜，但最近大概是创作压力大再加上不用上镜，他悄然破了戒。梁客行把这看在眼里，没去阻拦也不纵容，只默默保持冰箱里的甜牛奶数量不超过两罐，以此控制不爱运动的恣意有关精糖的摄入量。
　　“明天我就要去野火剧院报道了。在想这个。”梁客行着实拿他这种小学生招惹女孩子的讨嫌行为没办法，老实回答道。
　　一口牛奶咽下，奶香充满口腔，秦恣意顿了顿才道：“这么快啊。”
　　“嗯。”梁客行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接着像定论一样说：“他们工作组给我的印象很利落爽快，我感觉……和他们共事应该不会很困难。”
　　“包括和那个音乐总监？”秦恣意又喝了口牛奶，悠悠地问。
　　“包括他。”梁客行斩钉截铁。
　　虽然曹筹沛看起来不好对付，但能平静地承受众人倒喝彩且一点都不恼羞成怒的人，脾气应该不至于太坏。更何况他什么心思都写脸上，凭梁客行看眼色的能力，和他相处应该也不会困难到哪儿去。
　　“你自己做好准备就行。”秦恣意侧过脸来，呼吸之间甜牛奶的气息几乎全部扑到了梁客行的鼻腔里，“话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
　　什么事？梁客行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是录demo？录新歌？还是准备复出？
　　不对，不管是什么事，秦恣意这小子也太没距离感了，靠得这么近合适吗？又没有摄像机对着他们要他们“营业兄弟情”！
　　梁客行原本平静的心被他这么一吹搞得莫名烦躁起来。但恣意身上居家的棉花香混合甜牛奶味又好死不死让他觉得很舒服，像柔软无辜的白熊一样。
　　梁客行没法儿发作，只得把混乱隐藏在心里，表面镇静地问：“什么事？”
　　“我想每天去接你下班。”秦恣意上挑的狐狸眼难得正色，显露出些许严肃的样子。
　　“哈？”
　　“就是我说的那样。”
　　“这种事没必要用‘请求’这个词吧？语气那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梁客行叹了口气，接着又回味了下秦恣意刚才的表情，莞尔一笑：“可以啊。每天排练完就能一块吃晚饭，省了不少事，想想还挺不错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秦恣意勾唇跟他一块儿笑，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那就这样说定了。”
　　真奇怪，秦恣意明明不是天生笑眼，可每次都能把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恰到好处地摆成讨喜的月牙状。这副模样，对梁客行来说，简直是触手可及的治愈和欢愉。
　　梁客行觉得自己有股隐隐的什么想法，好像即将破土而出了。
　　不行！现在不可以想。
　　他的本能驱使他慌张地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用力一盖，“啪”的一记闷声叫醒了两个人。
　　梁客行眨眨眼，假装无事道：“汲蕴是不是还两天就回来了？我答应了和他一块儿录新歌，我们得找时间约录音棚。”
　　秦恣意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回道：“demo我听了，编曲差强人意，能听，但我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等周汲蕴回来我再和他商量该怎么处理，录音不着急。”
　　“哦，哦。”趁着这时间，梁客行不动神色地拉开了和秦恣意的距离。
　　秦恣意当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剩下的半罐奶一饮而尽：“我去工作了。”
　　暧昧的、各怀鬼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客厅立时只剩下梁客行一人，心脏还在不明原因地快速跳动着。

　　隔天一早，梁客行准时到达春风楼。
　　虽然只是第三次来这里，但梁客行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春风楼前每次都堆积着不一样东西的场景。签合同约在九点十五，502室。梁客行爬上楼，打开房门，里面正坐着三个人。他只认识其中一个，总监制相思，另外两个都是生面孔。
　　坐在相思左边的男人看到他，立马站起身，先行介绍道：“梁先生你好，我是横舟集团的法务代表，钱晟。今天我接受相小姐的委托，担任你和野火剧院签约的法律顾问。”
　　“你好。”梁客行微笑着和他握手。
　　相思右手边的女士在钱晟之后也跟着站起来，伸出手道：“我是尹禾，野火剧院的……暂且就当我是剧团的负责人吧。面试时候我也在，你唱得不错，梁先生。”
　　“你好，多谢。”梁客行也与她握手。
　　连剧团负责人都只能坐这位总监制副手，看来相思绝对不只是这个剧本的监制那么简单。梁客行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位年轻人，却被她扫过来的视线一下戳穿，连礼貌的皮相都没来得及收拾好。
　　相思见怪不怪，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坐吧。”
　　这态度又大转弯了。
　　梁客行察言观色一等一，见人神色不对，他立马把将开不开的屏收回尾巴里，老实地等着合同校对和签字。合同条款都提前核对过，法务这次在场也只是正式再和他确认一遍。所有的细节都没问题，梁客行点点头，尹禾和他签了约。
　　签字，加盖公章。
　　录取的实感立刻转换成被聘用的实感，梁客行气球一样飘在天上的前程好像被野火剧院稍稍拽回来一点。
　　“这样就可以了。一式两份，这一份是梁先生你的，这一份由剧院保管。预祝你们的演出一切顺利。”钱晟把劳动合同递给梁客行，接着转头看向相思，“我就先告辞了？相小姐？”
　　“嗯，辛苦你跑这一趟。”主监制的眼神好像缓和了一点。
　　尹禾见状也立马跟着说：“那我也……撤了？施工队那边还一堆事等着我呢。”
　　“行。剧本会的午餐记得订。”
　　“OK！”
　　转眼之间，两个还没来得及熟起来的生面孔就离开了502室，只留下梁客行和从今天刚见面起就对他皮笑肉不笑的总监制大人。
　　这感觉……好像他面试唱崩了那次。她也是这样皮笑肉不笑的。
　　可梁客行这次，没做什么错事啊。
　　他心里没底，有点着急，脱口而出：“那个，请问，总监制女士……”
　　相思示指和中指捏了个剑诀，竖在两人之间打断了他，她撇了撇嘴，平静说道：“没什么事。只是要你转告柳温文，别想着耍小聪明走后门。你让他跟我舅妈打听打听，我的选择、我的决定，有谁能、又有谁敢来撬？他的举动无疑是弄巧成拙，把你往火坑里推。”
　　听到温文的名字，梁客行呼吸稍微屏住了。这怎么还和柳温文个和戏剧八竿子打不着的嘻哈人士有关系？
　　“但是，看在他对我的性格一无所知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他计较了。”相思收回手双臂抱在胸前，利落的肩颈线条从感官上形成了一种让人难以招惹的壁垒。在倾吐完上述“警告”后，她的神色明显好了不少：“你是星辛推荐，由我审视挑选出来的人。我的眼光向来绝佳，不需要其他外人掺和。所以同时，我也不允许有任何潜在的质疑因素存在。梁客行，你记住我说的话。”
　　不给任何前情提要，直接给予结论，这简直堪比元宵节上猜灯谜，却只给了谜底。
　　噩梦难度。
　　但这位任性的上司显然没打算继续解释，而是指指梁客行背后的门说：“剧本会在501室，十点四十五开始。”把他礼貌地“撵”了出去。
　　梁客行满头雾水，心里却有种预感，这隐情他知道后一定不会开心。
　　他没有直接走进501室，而是靠在走廊墙边，急着给温文发了消息：“关于野火剧院，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做了什么？”
　　距离剧本会还有十七分钟，等待回复的过程也略显漫长。
　　梁客行自行分析起相思那番话中留存的信息量。
　　首先，结合他知道的，温文这次去纽约，一是参加舞蹈比赛，二是探望亲戚。温文从来不爱说自己的家事，但他年纪轻轻便能和高级律师达成战略合作，主导他们出道合约的拟定，十分有前瞻性地把“五年制长工”缩短成“每年续约制”。具有这般魄力和行动力的青年，家庭教育可见一斑。对此，他们其他三个成员都看在眼里，只是心照不宣。
　　而明显是野火剧院实质掌权人的相思，口中出现的关键词有“耍小聪明走后门”和“舅妈”两项，其中前者令她不屑，后者则承担了她的烦躁……
　　一个猜测雏形缓缓浮现。
　　但梁客行脱离信息社会太久了，仅凭他的记忆，找不出任何可以支撑猜测的实质线索。
　　走廊上走动的人流渐渐变多了起来，他们进出于野火剧院重建后即将要开始的第一场剧本会现场，兴奋多过一切其他情绪。这些人都已经知道梁客行即将饰演主角，其中绝大部分对他送出了和善的微笑，少部分无视了他。
　　梁客行得体地回以微笑，内心却止不住焦躁。他就像一块被火炙烤的肉，不断翻滚，坐立难安。
　　遏制不住蔓延开去的炊烟容不下停滞，等待的归宿就是覆水难收。
　　他眨眨眼，决定先行查找一下自己猜测的正确性。
　　梁客行对着搜索网页输入了“野火剧院横舟集团”的关键词，几近万能的互联网立刻帮他找出了各类新闻稿和百科词条。梁客行凭借记忆翻到两年前剧院重建的官方通稿，尹禾的名字赫然在列，名头是野火剧院接班人，剧团团长。而与她并列的则是横舟集团亚太区执行董事，袁惟归，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惟星传媒创始人。不过，他在一年半之前退出了惟星的管理层，现在只是占股第二的大股东。
　　梁客行果然没记错，惟星传媒就是半年前完成对音娱经纪并购的那一家公司。他一直以为，隶属于音娱经纪的肖星辛是因为那次并购行为才有机会接触到野火剧院的这条门路，并顺理成章给他搭上的线，却忽略了其中的时间差。
　　两家互为对手的公司，怎么可能刚被并购就关系好到共享资源呢？
　　是他之前被野火剧院这个名头冲昏了头脑，没想到有其他的蛛丝缠绕其中。
　　星辛和野火实质掌权人相思肯定是另有关系的……
　　温文和相思看来也另有关系在……
　　梁客行思索片刻，点开了惟星传媒的企业履历查看，果然，现任董事长一栏写着“相思”两个字。这名字特殊，重名的可能性不大。梁客行又查看了袁惟归和相思交任的时间，惟星并购音娱的案子，是在她上任前后才开始积极推动的。与这位年轻女孩有关的官方声明只有任命那一条，十分低调，但花边新闻倒是还能挖出一些。梁客行挑着排名靠上的那些依次往下读。
　　[横舟集团最神秘、最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却是外姓人？]
　　[横舟袁氏收购音娱经纪，原来是为了她！]
　　[继承人之战？！横舟集团第四代嫡系均已进入董事会？！袁二少地位不保！]
　　[横舟正式把视线放进娱乐圈？是谁在主导横舟集团发展新方向？全网唯一！内部人士分析！懂的进！]
　　[不爱财富爱星光，横舟千金与顶流小生的爱恨故事！绝密！]
　　……
　　这都写的是些啥？讲得既云里雾里又头头是道，和虚构小说似的。
　　演豪门风云呢？
　　还有，千金小姐和乐坛顶流solo……？这个文章里的暗喻也太明显了……
　　肖星辛以音娱第一位solo男歌手出道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太子”、“皇族”和“潜规则”这样的风言风语出现。
　　但只有和他近乎同期接受训练的梁客行知道，肖星辛在练习生时是实打实的人中翘楚，实力绝对担得起第一solo。甚至，就是因为他的能力过于出挑，音娱当时没有其他练习生可以与之平衡，所以才让他单独出道。音娱又不傻，强行把一骑绝尘的肖星辛放到团队中出道，那才是不负责任且会毁掉一群人未来的愚蠢决策。
　　网上这些博取眼球混淆视听的烂稿，除了用阴谋论阴阳怪气地把人贬得一无是处，挑起争端之外，真是没有任何价值。梁客行一言难尽地看完，自然是一字不信，甚至还逐渐生出一种自家爱豆被造谣的厌恶感。
　　只知道用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看图说话，他们懂些什么？
　　“看什么看这么认真？给我也瞧瞧。”一道熟悉的自来熟男声忽然在梁客行耳边炸开，虞白完全不等他反应，直接抢过他的手机。他稍微翻了翻前后浏览记录，弄清了情况，转脸没正经地对他挑了挑眉，打趣道：“嚯！原来是我们总监制的八卦啊！可以啊梁客行，够机灵的。”
　　被人抓了个现成！有什么机灵的！
　　“哎，别这么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啊。她又不是伏地魔，看就看呗。放眼这剧院，谁没好奇过她家那点事儿啊，用不着讳莫如深的。”
　　自知之明梁客行还是有的：“在人背后八卦什么的，总是……不礼貌的。”
　　虞白把手机还给他，做作模仿话剧腔，字正腔圆道：“主不在乎。主从小到大，不说完全免疫，至少也习惯了。”然后老神在在地拍拍他的肩膀，“而且网上写的这些，就没点靠谱的。当小说看过就得了。”
　　梁客行：“……”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可是认真在给你打假。”
　　“……你知道？”梁客行好像听出了他的来意，试探地问。
　　“知道什么？”
　　“我是肖星辛推荐来的……”
　　“当然。我们的面试名单上都有标注，谁也不瞎。”
　　“还有……”梁客行有个猜想，但支支吾吾不敢问。
　　虞白看了眼手表，直截了当道：“问重点。”
　　梁客行深吸两口气，闭上眼睛破罐破摔地问：“我入选，是因为肖星辛的关系吗？”
　　“哈？怎么可能。他在那一众推荐人里，咖位弱得可以被忽略不计好吗？”虞白好像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笑话，“借肖星辛十个胆，他也不敢对野火剧院的事务指手画脚。不过，如果他想和小思断绝姐弟关系，用这招倒是不错。”
　　“姐弟？”梁客行懵了。
　　星辛倒是和梁客行提过他有个关系十分亲密的姐姐，但梁客行从来没见过这位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谁能想到，初次有交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所以，横舟集团的千金真的是相思？而且和所谓逐梦演艺圈的“音娱太子”是姐弟！
　　这个组合，就如同呼风唤雨的龙王和海里的浮游生物是手足兄弟一样魔幻。仅凭梁客行那薄弱的想象力，真没法支撑他脑补到这一层。
　　“看来你和肖星辛是真的君子之交，对他的底细完全一无所知嘛。不过，关于他的背景我就说到这里，改天你俩自个儿交流去，他肯定乐意一五一十告诉你。”虞白空了两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补充道，“虽然我还是很难想象，传说中‘颜值界和平大使’的梁客行，脑子竟然和脸蛋一样清纯。”
　　梁客行察觉到他话里的嘲讽，瞥了他一眼。
　　怎么还带这样骂人的？！
　　虞白春风化眼刀，笑道：“我明说了，选你是相思一举促成的，但和任何裙带都没关系，她是出了名的唯心随性，只听自己的话。除了导演Mia跟她意见一致外，我，还有大部分参加面试官的第一选择都不是你。曹筹沛么，纯粹是一个都没看上，觉得小思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选了你，才连夜从港城赶回来的。不过，你前几天的舞台表现证明了你还是有点意思的。所以，如果你担心德不配位，不用怕，你之前短暂地证明过自己，我们现在都认为你有足够的潜力可以被开发。”
　　虞白的每一句话都正好点到梁客行的胸口。
　　那天被人认可的喜极而泣仍然触手可及。
　　梁客行最怕自己渴求的能力是人造的虚妄，虽然虞白否认了肖星辛这层关系的推动，但相思口中柳温文的事他也同样很在意……
　　他对虞白点点头。接着垂下脑袋又检查了一遍通讯软件，依旧是无新信息。杀千刀的时差，真惹人烦。梁客行顺手把手机模式调到静音，深深地叹了口气。
　　“琴来！这里！”另一位主角空琴来掐点到达。虞白一边对他招手，一边对梁客行说：“还两分钟剧本会开始，进去坐着慢慢思考吧，梁清纯。”
　　虽然不爽虞白给他起的新外号，但梁客行还是很感谢他为自己解围答疑的热心，只能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并点头说：“……好。”
　　501室是个能容纳约45人的大长桌会议室，梁客行他们进门的时候，现场几乎座无虚席。房间四个角落都架上了用于记录的摄影机，还有两台摆在会议桌上，大概是为了扫剧组人员的特写。
　　空琴来和梁客行的名牌挨在一起，主位左侧二三席靠窗，虞白的位置则正对梁客行。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放着剧本文本和乐谱。
　　曹筹沛正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多媒体，见他们进来了，懒懒抬了下眼皮，对坐他边上的虞白说：“知心哥哥开导完了？”
　　“星辛委托我的我都说了。但感觉梁客行担心的另有其事，我把不准。”虞白撅了噘嘴，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躺尸。
　　听他这么说，曹筹沛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他把笔电弄好放一边，抬头叫了声梁客行的名字。两个人眼神相对，只听这位执行音乐总监平静地说了句：“不准掉链子。”
　　梁客行没来得及对此“威胁”作出反应，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点进去，是柳温文的回复。他说：
　　[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的下一句话还在输入中，但梁客行来不及看了——总监制和之前面试时突然爆冷的外国友人一块儿走了进来。
　　梁客行被迫收线，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留下一些耿耿于怀。
　　棕发绿眼的那位径直走到最中央的主位，中文语调抑扬顿挫得堪比山路十八弯：“我是音乐剧《复调》的编剧和导演Mia，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共事。因为我的中文讲得比较蹩脚，所以本次剧本会由我最信任的show runner ，Agnes Xiang主持。我们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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