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

　　近日，风华庄又忙了起来。
　　裴三娘常常不在府中，府里就裴昭暮和顾涣两个人。

　　“顾涣，我想喝水！”裴昭暮嚷嚷道。
　　“给，小心滴身上。”顾涣把水递到他手上。
　　“顾涣，我饿了！”裴昭暮又嚷嚷道。
　　“等会儿，饭马上就好。”顾涣耐心道。
　　“顾涣，我想喝桃子酒！”裴昭暮继续嚷嚷道。
　　“不行，不准喝！”顾涣坚决表示拒绝。
　　“怎么到这儿就不行了？”裴昭暮终于舍得从塌上起来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顾涣给他拉好衣服，道，“去梳洗一下准备用膳。”
　　“哦。”裴昭暮想了想道，“今日我们去湖心亭用膳好不好？”
　　“好。”顾涣才不准裴昭暮喝桃子酒，这件事只好答应了。
　　“嘿嘿，”小孩儿开心了，“那我去湖心亭等你。”
　　“嗯。”顾涣点头。

　　未时一刻，湖心亭。

　　“你怎么这么慢啊，”裴昭暮嘟囔道，“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顾涣弹了下裴昭暮额头，道，“让你跟我上街吃你又起不来。”
　　裴昭暮自知理亏，揉了揉额头没再说话。

　　这桌上只有两个人，裴昭暮也吃得开心。
　　虽然顾涣的手艺也就那样了……毕竟顾涣在来皇城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日后自己要照顾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还要学做饭。
　　这事儿要往前推五年，顾涣打死也不会同意。

　　“你今天……没受伤吧？”裴昭暮边吃边小声道，眼神避着那人。
　　“受了。”顾涣答。
　　“啊？”裴昭暮立刻转过身拉起顾涣的手，担心道，“不会又烫伤了吧？”

　　裴昭暮可忘不了，这人第一次做饭时手上烫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他又想起这人自小习武哪里是下厨的料，便只好做罢。不过听闻顾涣的兄长顾神医厨艺了得，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吃到一次顾神医做的饭。
　　裴昭暮的思绪又飘远了。

　　“没有，”顾涣抽回手，道，“骗你的。”
　　“哦。”裴昭暮小声道，“可吓死我了……”
　　“你……不生气？”顾涣诧异道，还以为这人又会炸毛呢。
　　“哪儿呢啊，”裴昭暮刚要起身又坐了下去，认真道，“我是真的担心你。”
　　“我很开心。”顾涣道。
　　“什么啊？”裴昭暮问。
　　“你会担心我。”顾涣答。

　　闻言，裴昭暮低下头，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好像是第一次因为一件小事而担心一个人。

　　是喜欢吗？
　　裴昭暮不敢想。

　　“用好了？”顾涣问。
　　“嗯。”裴昭暮点了点头。
　　“今日有没有想去玩儿的地方？”顾涣又问。
　　“没有。”裴昭暮不假思索道，“就想喝桃子酒……啊！”
　　顾涣赏了裴昭暮一个脑瓜崩儿。

　　“你呀，”顾涣无奈道，“是不是酒酿出来的？”
　　“谁知道呢……”裴昭暮揉着额头喃喃道。
　　“走吧！”顾涣拉起裴昭暮。
　　“干什么？”裴昭暮问。
　　“带你去校场。”顾涣答。
　　“校场？”裴昭暮闻言瞪大了眼睛，褚昱以前可从未带他去过校场。
　　“嗯。”顾涣笑着点头。
　　“那……你可以教我骑马射箭吗？”裴昭暮又问。
　　“嗯。”带小孩儿去校场本就是想教他骑马，射箭……玩儿玩儿也行，有他在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
　　“太好了！”小孩儿立马开心了。

　　骑马射箭裴昭暮自小就听，但从没有亲眼见过。

　　校场上，天微暗。

　　“顾将军。”看守校场的人颔首道。
　　“嗯。”顾涣点头。

　　“校场里怎么都没人啊？”裴昭暮问。
　　“平日不在这里练兵。”顾涣答道。
　　“那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裴昭暮又问。
　　“是啊。”顾涣道，“你想先试试骑马还是射箭？”
　　“我想……”裴昭暮顿了顿，笑道，“先看看你骑着马射箭！”
　　“好啊，”顾涣拉着他，道，“陪我去挑一匹马吧。”
　　“你挑马我去干什么？”裴昭暮这么说着，还是跟顾涣来到了马棚。

　　顾涣很快挑好了一匹马，看着挺普通的。
　　裴昭暮不解道：“你怎么挑了一匹如此普通的马，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涣挑眉道，“它可一点都不普通。”
　　顾涣翻身上马，对裴昭暮伸出手。
　　那马立马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我……”裴昭暮怔愣道，“这马……”
　　“谁让你方才说它普通的。”顾涣笑着拉了拉缰绳，对着那“普通”的马道，“凌风，友好一点。”
　　“它叫凌风啊……”裴昭暮笑了笑，柔声道，“凌风，你看看我好不好？”
　　那马转回头，不过没给裴昭暮一个眼神。

　　“它这么讨厌我啊……”裴昭暮小声嘀咕。
　　顾涣笑道：“它只是有些傲娇而已，你们俩挺像的其实……”
　　“你说什么？”裴昭暮炸毛了，“你拿我跟一匹马比？哼，我不上马了。”
　　“还说不傲娇？”顾涣收起手，假装严肃道，“不上我可走了啊。”
　　“上！”裴昭暮脱口而出道，“顾涣哥哥！”

　　顾涣瞬间怔住，这人知不知道他在撒娇？
　　他问：“你叫我什么？”
　　“顾涣哥哥啊。”裴昭暮“嘿嘿”两声，道，“人嘛，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咳，”顾涣没怎么听他后面那句，只清了清嗓子，伸出手道，“上来吧！小心点儿……”
　　“嗯！”裴昭暮点头，终于也上了马。

　　顾涣带着裴昭暮让凌风先在校场中转了几圈，然后才往靶子前奔去。他把箭背在身后，把弓给了裴昭暮。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裴昭暮问。
　　“让你近距离感受顾涣哥哥骑着马射箭。”顾涣挑眉。
　　“切……”裴昭暮还未反应过来，顾涣便拉着缰绳提起了速度。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顾涣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双手与裴昭暮紧紧相扣对着箭靶。两人贴得极近。
　　身后的人动作干净利落，裴昭暮本能的缩成了一团。

　　“别怕，睁眼。”顾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安慰又好似命令。
　　裴昭暮睁开眼时，箭已从弓中脱落飞向了靶子。
　　这一箭，正中红心。

　　“好厉害啊……”裴昭暮看了看靶子，又转过头看向顾涣。
　　“要不要再试试？”顾涣问。
　　“要！”裴昭暮点头道。

　　天空换上了星星点点，两个人才终于玩儿累了。
　　裴昭暮和顾涣并肩躺在草场上。

　　“你累了吗？”裴昭暮问。
　　“没有。”顾涣道，“你累了？”
　　裴昭暮摇头道：“我也不累。”
　　“今日来得太晚了。”顾涣一只手垫在脑袋下，思量道，“改日，一定让你尽兴。”
　　“嗯。”裴昭暮顿了顿叫他，“顾涣。”
　　“嗯？”顾涣转头看向裴昭暮。
　　“我现在好幸福啊……”裴昭暮笑道，“虽说裴哥哥不在皇城了，但是我身边还有三娘，还有你。我有点儿……不那么想公子回来了……我是不是太坏了？”
　　“怎么会，”顾涣看着裴昭暮双眼，柔声道，“你不坏。”

　　亥时一刻，两人踏进了裴府。

　　“小公子、顾将军，你们可算回来了！”丫鬟在门口迎道。
　　“三娘呢？”顾涣问。
　　“早就摆好了一桌子菜肴，在湖心亭等你们呢！”丫鬟答道。
　　“嗯。”顾涣点头。

　　裴昭暮跟在顾涣身后，不解道：“三娘怎么会……”
　　“今晌出门时，我让人去风华庄给三娘带话了。”顾涣拉着他往前走，道，“就说我们晚点回来，还有可能会饿肚子。”

　　自从那次两人擅自出门又发现了跟踪的人之后，顾涣每次带裴昭暮出去都会让人带话给裴三娘，省得裴三娘操那份心。

　　月夜中，湖心亭。

　　“三娘！”裴昭暮看起来很高兴，语气里满是欢欣。
　　“回来了！”裴三娘接住裴昭暮，道，“快坐下，今日还给你备了桃子酒。”
　　“真的吗？”裴昭暮瞪大了眼睛。
　　“三娘，”顾涣无奈道，“他好不容易才戒了几天，你怎么又……”
　　“无妨，”裴三娘笑道，“暮儿这么久没喝肯定也馋了。”
　　“是啊，我早就馋死了。”裴昭暮拿起桌上那壶桃子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慢点喝，”顾涣劝道，“再吃点东西垫垫，别光喝酒。”
　　“知道了。”裴昭暮撇了撇嘴。
　　两人一来一往好不欢乐。

　　第二日，裴昭暮一大早就被叫醒了。

　　听闻原本今日登台的篱姑娘昨夜闹了肚子，本想着休息一晚便好，谁知半夜三更又发起了高烧。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自打裴昭暮不在风华庄之后，篱姑娘就顶上了他的位置。
　　现下除了裴昭暮十一也不知还能找谁顶上。
　　原本她还担心裴三娘会不同意，但没想到裴三娘知晓此事后竟什么话都没说便允了。

　　“我送你过去。”顾涣也跟着起了个早。
　　“我一个人没事的，你快去睡吧。”裴昭暮道。
　　“你就当我是去蹭戏看的。”顾涣回道。
　　裴昭暮笑了笑，点头应了。

　　卯时三刻，风华庄。

　　裴三娘看到顾涣和裴昭暮一同出现时，并没有意外。
　　如今顾涣要是不跟在裴昭暮身侧，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来这么早作甚？”裴三娘迎了上去，道，“庄里午时才有人呢！”
　　“三娘，我一向来得早。”裴昭暮答道。
　　“这话倒是不假。”裴三娘想了想道，“要不你们先去早市转转，涣儿来皇城这么久应该还没有逛过早市吧？让暮儿带你去看看。”
　　“好啊。”顾涣应道。

　　此时，风华庄的后院翻进了一个黑衣人。

　　“谁？”是篱姑娘的声音。
　　“我，”黑衣人应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阁主吩咐过不允许擅自行动你忘了吗？”
　　“哼！”那人不屑道，“怎么，我还什么都没干呢阁主他紧张什么？”
　　“你不要忘了阁主让你待在风华庄是干什么的！”黑衣人提醒道。
　　“放心，我没忘。”篱姑娘摆摆手回道。
　　“你注意分寸。”那黑衣人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篱姑娘甩了甩衣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日原本是想取裴昭暮的性命，就算取不了也得让他卧床不起几日，哪知阁主竟派了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此，她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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