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给渣攻装脑子

　　燕苏时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子是动不了的。

　　为什么动不了？因为身上盖的东西太多了，无数层的锦被加上狐裘，像个乌龟王八盖子似的把人压在底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为了呼吸，燕苏时努力的朝那丛被窝外面爬，不想刚露了脑袋整个人就又被闷了回去，附带着还有一句低沉且沉稳的声音：“别动，你还没有退热呢。”

　　燕苏时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话说这被窝里的温度至少能有五六十度，他闷在这里不脱水就不错了，还指望着退热？

　　要不怎么说古人不懂科学呢？人在高热的状态下若是捂得太多，极易造成惊厥，会比发热本身对人体的伤害更大。

　　人类求生的本能，总能激发一个人无尽的潜力。

　　活下去的信念，给了燕苏时力量。

　　他全身用力，先是拱起了一团被包，随后双手一扬，将压在身上所有的被子都掀了下去。

　　呼，这畅快的呼吸，这香甜的空气。如果对面，没有坐着一个黑着脸的楚慕的话，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完美了。

　　燕苏时依稀记得，他是在大雪里跪晕过去了。然后他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和那个法西斯附体的系统讨价还价，把兑换脑波打字机所需的虐心值从三万，降到了一万五千。

　　现在楚慕脑袋顶上的虐心值，已经从他昏过去前的五千上下，变成了六千出头。

　　穿书至今小半个月过去了，燕苏时似乎掌握了楚慕虐心值攀升的法门。

　　面对着脸色铁青的楚慕，他在心里狂妄的大笑着：来吧，爸爸的好大儿，让爸爸这个专业虐文写手给你上一课，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十级虐心必杀技。

　　“燕苏时，你想干什么？”楚慕拽着那一团锦被的其中一条，又给燕苏时裹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许动。”

　　燕苏时双眼迷离，怅然若失的抬起缠满绷带的双手捧起了楚慕的脸颊，张张嘴，说不出话。干裂的嘴唇惨白惨白的，汗湿的长发贴在脸上，喉结耸动，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到了寝衣里。

　　“别...”燕苏时一个别字还没说完，就爆发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双手一垂，整个人又昏死过去。

　　别什么？楚慕抱着软倒在榻上的燕苏时眉头紧缩，是想让他别走么？

　　五天前，燕苏时在院子里跪了将近三个时辰，一直从天亮跪到了天黑。到他想起来的时候燕苏时已经气若游丝的趴在了当院的地砖上了。两条胳膊上的茶盅碎了一地，有几片崩到了他的膝盖下面，那两个监刑的太监就让他那样跪着，导致他倒下的时候两条膝盖已经被鲜血殷红，握着茶盅的两只手已经基本和茶盅粘在了一起，冻伤连带着烫伤，在温水中泡了许久方才分开。即使经验丰富的太医万分小心，茶盅与手掌分离时还是带掉了人掌心上一层薄薄的表皮。

　　外伤并不是最严重的状况，最严重的是，在严寒下受冻的燕苏时几乎没有了体温。他按着太医的吩咐用棉被和狐裘把燕苏时裹了起来，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一夜，燕苏时体温恢复的同时又爆发了惊人的高热。

　　太医说，他伤了肺脉，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复原了。

　　其实，只要燕苏时跟他服个软，他也不会当真让燕苏时跪那么久。谁让他总是那么骄傲，让人讨厌的骄傲。

　　他现在也只能这样，才能勉强给自己对燕苏时残忍与苛责找个体面的借口。

　　总不能等燕苏时醒来的时候抱着他说：他错了，他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

　　燕苏时又挨着枕头睡到了半夜，这一次他是被嘴唇处的湿润叫醒的。

　　迷糊中，他看见楚慕正拿着软巾沾着清水给他湿润着嘴唇。

　　神情专注，一往情深。

　　燕苏时抿了抿唇上的水珠，眼神渴望的盯着楚慕手中的碗盏：“我自己喝，可以么？”

　　楚慕眼神一动，将手中的碗盏整个凑到了燕苏时的唇边，眼看着他像个从沙漠里狂奔回来的旅人一样将整整一盏清水，都吃了干净。

　　“你怎么在这儿？”燕苏时竖起指腹抹去了自己嘴角的水渍，平静道。
　　“是你说的，别走。”

　　楚慕头顶上那个计分框已经由原先粉嫩嫩的颜色，变成了浅红色，数值也趋近于一万这个临界点。

　　燕苏时在心里愉快的扭了段秧歌，脸上依旧挂着教人揪心的淡漠与哀伤。

　　楚慕伸手搭在了燕苏时的额头上，与掌心相差无几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还好，烧退了。”

　　燕苏时沉默的躲开了楚慕的手掌，将脸偏到了一旁：“请问陛下，跪罚还要继续么？”

　　“你还想出去跪着？”楚慕相当粗暴的将燕苏时的下巴扳了过来。

　　“君无戏言，是陛下说要跪满了的。”燕苏时撇开了楚慕钳制在他下颌上的大手：“陛下可不曾说过恩赦二字，那我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燕苏时，你在同朕赌气？”楚慕双手用力抓着燕苏时的肩膀，一把将人抵在了床架上：“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陛下，先降责再施恩，您不觉得您的手段太拙劣了点么？”燕苏时眼波流转，嘴角上扬，淡淡说道：“如今六国天下初平，稳固江山才是您最该想的事。至于我，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

　　“燕苏时！”楚慕按在人肩上的双手陡然掐住了人的脖子：“朕怎么做事，不必你来教导！”

　　燕苏时咬牙扳开人手腕，借着楚慕施压的惯性，用尽全力扬手给了对方一个巴掌：“楚辰奕，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了委屈，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步步艰辛，你已经是这中原的霸主了。劳烦您清醒一点，有时间与我纠结这些前尘往事，不如把心思摆在该摆的地方！”

　　这一巴掌，燕苏时抽得舒爽极了。作为一个十级虐文作者，全网滞销书作家，他清楚的知道，一个合格的渣攻必然有一个属性叫做犯贱。

　　楚慕被燕苏时这一巴掌抽得不明所以，还没等他开口质问，燕苏时已经把自己挪到了床下，赤着双脚，就朝门扉的方向走。

　　“你要做什么？”楚慕一把拽住了燕苏时的胳膊：“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我出去跪着。”燕苏时的手肘向后一横，直接击在了楚慕的上腹部：“命是我自己的，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你的命是朕的，朕让你活着你就得活着。”楚慕双臂为环，将燕苏时整个卡在怀里。

　　按着太医的说法，燕苏时这个冬天不能再受一点风寒，否则就算是当时苟活下来，也活不过两三年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有时候他恨不得燕苏时就这么去死，可如果燕苏时当真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又有千百万个舍不得。

　　燕苏时努力的掰了掰腰间楚慕的胳膊：“你放开我。”

　　“不放。”

　　“你放开...咳咳咳...”燕苏时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捂着心肺咳的惊天动地。

　　楚慕趁着燕苏时脱力的功夫，把人重新按回了那张宽大的龙床之上，单掌弯曲叩击着他的脊背，直到他的气息喘匀，这才倒了一盏温水供他漱口。

　　“你睡了五天，睁开眼睛就发疯，你是觉得朕的脾气已经好到可以容你放肆至此了么？”

　　燕苏时轻描淡写的看了楚慕一眼，抓起楚慕手中的碗盏，直接摔得粉碎：“陛下不想容，可以不容。还有，先前我说的不是让陛下别走，是让陛下别碰我。”

　　夜深人静，燕苏时靠在床栏上闭目养神，方才他抽楚慕那一巴掌力气太大，导致手掌上缠绕的纱布松脱，伤痕有一半都暴露了出来。

　　燕苏时不说话，楚慕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楚慕终于耐不住了，拉起燕苏时扇他巴掌的那只手，试图重新给人包扎。

　　燕苏时仍旧闭着眼睛，任由楚慕将脱线的纱布解开，重新倒上药粉。在药粉落在伤口上的一刹那，燕苏时短促的喊了一声：“疼！”

　　“知道痛，你还折腾？”楚慕手下的动作明显顿滞了一下，更换纱布时也更加小心翼翼。

　　“陛下也明知我会痛，为何还要那样对我？”燕苏时倏然倾身向前，几乎要与楚慕鼻翼相贴：“陛下，您扪心自问，我可当真有您想的那般可恶？”

　　楚慕面无表情的继续在燕苏时手掌上缠绕着纱布，如果不是楚慕头顶上不断闪烁并攀升的数值，燕苏时差点以为他刚才的表演失败了。

　　爸爸的好大儿，做人可不能太表里不一啊。燕苏时在心里疯狂的diss着楚慕如此这般的行为。

　　“你方才不是还要朕别碰你么？现在又靠这么近。”楚慕将头一偏，轻笑一声道：“你说你可不可恶？”

　　燕苏时也跟着笑了，只是他的笑脸不再如当年一样眉眼弯弯，而是透着难以言说的悲凉与苦涩。

　　就像是多年前，那碗索然无味的葵菜羹。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燕苏时压抑着胸腔里沉郁的积痰，无比认真的看着楚慕：“辰奕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楚慕的心窝上，犹如被一把尖椎深深刺痛。

　　燕苏时今夜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好像在一步步的试探中要挟他，要他心疼，而且每句话都正中下怀。燕苏时今夜所有的行为，似乎都在告诉他一件事。

　　他对燕苏时所做的一切都大错特错，他对燕苏时所有的怨恨都是大谬不然。

　　不过，怎么可能呢？

　　旧日在临燕，燕苏时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他，背叛他。为了他那些临燕旧族的荣华富贵，不惜委身为奴。为了能再度在他面前享有一席之地，甚至联合亡国之君在他登基之日刺杀他。

　　如此心机深沉，如此狡诈阴险。

　　所有的事都是他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亲身经历过的，他能误会什么呢？他能留着燕苏时的命，没有痛下杀手已经很仁慈了。为什么现下的状况，会演变成好像他做错了一样。

　　就在楚慕恍神的刹那，燕苏时睡着了。

　　神情安逸，眉心舒展，仿佛对一切都释然了。

　　燕苏时生的很美，如远山寒玉，浑然天成。展颜一笑便如春水微漾，润物无声。

　　盯着燕苏时的睡颜，他竟然当真开始反思起来：如此岁月静好的一个人，当真有他想的那么坏么？

　　*****

　　次日清晨，浅眠一夜的燕苏时比楚慕早醒了一刻。

　　楚慕靠在他的身边和衣而眠，被子压在身下，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燕苏时伸手揉了揉楚慕的后脑，在确保楚慕已经熟睡的情形下，将自己盖了一夜还带着余温的锦被覆在了楚慕的身上。

　　随后便无声的退到床下，换上了寝宫衣架上那一身明显就是给他加凄惨属性的白衣。

　　崭新的玉山云纹氅衣，是燕苏时做长安王时最喜欢的装束。宽长的袖袍，自然垂坠的没有一丝褶皱，光滑的面料如同珍珠的质感，针脚里暗藏的银丝会在日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如星辉一般零碎的光点。

　　只可惜，他现在不能再束银冠。

　　待罪之身的他，长发只能用发带松散的系在脑后。大病初愈的人，脸色都是苍白的，枕后的发髻也松怠怠，衬得人愈发羸弱消瘦，我见犹怜。

　　燕苏时看了眼镜子，不禁由衷赞叹。

　　真是好一朵精致的白莲花啊。

　　燕苏时自整衣装，才走出楚慕寝宫的内室，迎面便撞上了带着几个宫女来摆早膳献殷勤的温双双。

　　一见从内室中走出的燕苏时，苍白的脸色让温双双瞬间脑补出了一部大戏。这部大戏的名字就叫《被窝里的那点事儿》。

　　“呦，这不是允南哥哥嘛？”温双双挺着一对雄赳赳的肉扑扑的雪团子走到了燕苏时面前：“看你的样子，昨天夜里你挺卖力的啊？你不是宁死不从么？怎么，这就从了？”

　　类似温双双这种脸谱化的绿茶，怎么看都像是一本书里的搞笑担当。

　　燕苏时在内心里撇撇嘴，暗暗说了一句：这届绿茶不太行啊，太低级了也。

　　回头穿书任务结束他改文的时候，还是要丰富一下这个人物的。

　　“燕苏时，本宫在同你说话，你听不懂么？”温双双如同所有标准的绿茶一样，在正经男主不在的时候对情敌毫不客气的扬起了巴掌。

　　在温双双的小巴掌即将落在燕苏时脸颊上的一瞬间，燕苏时一把攥住了温双双的手腕。

　　“好啊，你个狗奴才，你敢反抗本宫？”被抓着手腕的温双双立刻化身老泰剧中的恶毒女二，瞪着眼睛，咬牙切齿，表情夸张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按住了打！”

　　温双双带来的几个宫人得了主子的吩咐，纷纷下场加入了战斗。

　　燕苏时看着再弱，也是个自幼习武战场厮杀过的男人，一只大鹅领着的几只老母鸡还奈何不了他。

　　正在混乱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楚慕带着怒气的声音：“一大早的闹什么闹？”

　　被吵醒的楚慕真的相当生气，他本来抱着燕苏时给他盖上的锦被，正像个二傻子似的嗅着上面属于燕苏时的味道，就被外头的动静吵得不能安寝。

　　就在察觉楚慕到来的瞬间，连忙挣脱了燕苏时的束缚，给自己来了一个教科书般的“琼瑶跌”

　　所谓“琼瑶跌”就是指琼瑶剧中的女主常用的一种跌倒方式。侧身倒地，双腿蜷缩，右手捂着左肩，另外配合着经典的咬唇动作：“辰奕哥哥，允南哥哥他推我。”

　　燕苏时被这种毫无痕迹的表演深深的打动了，还好他没有脑残的给温双双写个孩子出来，否则温双双现在马上能演个“甄嬛丧子”给你看。

　　“辰奕哥哥，人家只是关心一下允南哥哥的身体，允南哥哥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还推我。”温双双可怜巴巴的憋着嘴角，两颗晶莹的泪珠瞬间滑落。

　　“楚慕，我...”燕苏时认命般的合上了眼睛，那种欲言又止的委屈，比起温双双那样流于表面的表演要动人的多。

　　“你什么？”楚慕追问。

　　“我没有。”

　　燕苏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胜过无数精心修饰的辞藻。

　　他没有，他就是没有。

　　“辰奕哥哥，你看他！”温双双悲伤的抽泣了起来。

　　“够了，朕不是瞎子。”

　　燕苏时腹诽：对，你不是瞎子，你就是单纯的没脑子。

　　“他的身子好不好，不用你来关心。”楚慕疾言厉色的呵斥道：“还有，是谁准你不经召见擅自跑到承明殿里来的？现在，带着你的东西给朕滚出去，从今往后不许再招惹燕苏时！”

　　楚慕大袖一挥，朝温双双做了个“请您这边滚”的手势。

　　几个宫人见状，立马把自家主子扶了起来，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灰头土脸的走了。

　　燕苏时目送着几人的离开，内心里的小人儿巴巴的给那几人挥了挥手帕，等到闲杂人等都走干净之后，他回过头来若有若无的看了楚慕一眼，低声道：“这次，你不罚我跪了么？”

　　燕苏时淡淡的一句话，说得楚慕心头一紧，眼角发酸，头顶上那个他本人看不见的数值框直接变成了危险的深红色，并且以万马奔腾的速度不断的向上飙升着。

　　虐心值一万五，太小儿科了。

　　穿书之旅至此，终于有了点成就，燕苏时险些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女绿茶算得了什么？白莲花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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