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我也要谈恋爱

　　那之后，叶深对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最明显的就是以前两个没交集的人，现在几乎天天粘在一起。
　　当然，是叶深单方面的粘。
　　牧春秋一开始不管他，那天醒过来之后，她也不问叶深为什么要把她打晕带出来，只是精气神瞬间萎了下去。叶深说：“我把你从蛇窟带出来，你不感谢我吗？”
　　牧春秋讽刺道：“一个人把一条鱼从水里捞出来，说鱼这样就不会被淹死了，你说那条鱼会不会感谢他？”
　　叶深脸色沉下来，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牧春秋却丝毫不惧怕他，喝完水就继续练剑去了。

　　不过叶深还真奈何不了她，他知道她不想活了，杀了她反倒从了她心意。
　　叶深心里恨恨想：可我不想你死了，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牧春秋在院子里龟缩了一月有余，全赖叶深每天带不同的食物来逼着她吃，才没让她饿死。不然以她每天练剑还不进食的做法，早就奄奄一息了。有时候叶深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就是想饿死。

　　后来春寒某日路过，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知道她回来了，于是回去好好打整了一番才前来探望。本来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没想到第一天来，牧春秋就给她开了门。
　　就是她俩之间的关系生疏了不少，单方面的。
　　春寒：“春秋，那天你去哪里了？真是急死人了。”
　　牧春秋：“我去哪里好像和你无关吧？”
　　沉默。
　　春寒：“春秋，感觉你瘦了不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牧春秋：“你辟谷多年，还会做菜吗？”
　　沉默。
　　春寒强笑：“春秋，你到底怎么了，心里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出来，我都听着。”
　　牧春秋淡漠道：“没什么。”她静静看着手中茶杯，“以前确实憋着很多委屈的，只是在想说出来的时候被人掐断，后来就没什么勇气了。”
　　春寒急急地去拉她的手：“没关系的春秋，我……”
　　牧春秋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厉声道：“不要……”
　　没想到一个男声比她的声音更大声响起：“牧春秋！”

　　叶深看着牧春秋情绪快要失控，担心她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日后后悔的傻话，连忙阻止。

　　牧春秋却不这么想。

　　她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短暂地失神，想到的却是叶深这几日来没皮没脸的照顾。

　　其实一开始她不信叶深说的后悔的话，那人好像除了春寒，谁都没放在心上，谁都可以作弄。而她，一个曾经对春寒生出二心的“朋友”，就更让他“上心”招待了。为了戏耍她，他嘴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谎是从来不用打腹稿的。
　　她承认自己有病，一开始她是想施法把耳坠掩盖起来的。但将将动手的时候，想到他说的那句“真的很美”。

　　美，于她而言一向是个遥远的词。小时候她为了春寒四处奔波讨吃的时，听到最多的便是：“哪里来的丑丫头，快走开！”
　　后来被天域轩点成了修仙人，来到这个世外桃源，她本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至少能摆脱“丑”这个字。于是她拼命练剑，因为只有实力上去了，才能从门派得到更多资源打点自己，而且听说修为上去后，对容貌有增益。
　　却没料到自己实在平庸，除了衣服比来时干净，其他的一成不变。就连天赋，也是门中一抓一大把的路人水平。
　　“啊，她好像是春寒仙子的妹妹……”
　　“是吗，哎呀，好平庸啊，春寒应该也不重视她吧，我们就不要特地找她了……”
　　嗯，也不是一成不变，形容她的字眼从“丑”变成了“平庸”。

　　渐渐的，那些夸奖于她而言皆成了执念，她开始越来越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肯定，为此努力的从帮助别人中寻找价值。
　　然而她知道，以此得来的肯定，不过都是等价交换。
　　从来没人因为她就是她，夸过她一声“美”。

　　所以在看到镜子里那对月牙形状的耳坠后，她自我欺骗道：上次报复过我后他应该消气了吧，一对耳坠应该没什么问题。
　　却不敢去深思，既然这一来一回的捉弄已经两清，叶深又何必再送她“赔罪”礼物。
　　可能她心底对那声“真的很美”渴望已久，久到一旦有人开口，她就可以不管不顾去相信，并由此贪恋更多：如果我把它戴去学堂，他们会如此夸我吗？
　　那是对终日不曾饮水的她这条小鱼来说，最甜美的清泉。

　　那句话对她来说是如此美好，美好到她潜意识里都不敢相信，以至于在被师兄揭穿后，她还舒了一口气：我就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觉得我美呢？
　　不过都是有目的的认同罢了。

　　看，她就是这样的人，在沙漠里走得太久，即使有人告诉她前面的绿洲是蜃楼，她都想要亲自过去揭穿那些镜花水月般的美好，只因心里始终藏有一丝渴望。
　　就像这一个月来，叶深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样。
　　她想了太久为什么叶深会这样做，一开始叶深总是不正面回答她，后来问得多了，他终于说：“咳……我、我觉得你挺好的。”
　　都说魔热情奔放，可对天生尊贵的小魔王来说，想要承认对一个人动了心，也是件难事，这点上，叶深和古板的仙道并无不同。
　　牧春秋不知道这一点，但看到了他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躲闪的目光和泛红的耳廓，同样的场景，她经常在那些对春寒表白的小师弟身上看到过。
　　拼命告诉自己：你忘记以前他是怎样对你的啦？
　　然而你看，她就是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烂人，即使被人拿去自尊心当众作践，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
　　她渴望爱，已经渴望得太久。

　　叶深以为他之前那么捉弄牧春秋，牧春秋得要一年两年才能原谅他。
　　不过管他的，在察觉到自己动心后，他毫不犹豫地出手追求。
　　没有人知道，在感情上奔放无比的魔族，其王室血脉里刻有神魔大战时爱神的诅咒，爱神诅咒魔皇一族一生只会对一个人动心，在动心后，他们会渐渐地依赖心上人对他们的爱意活下去，如果没能追到人，他们就会在无限的痛苦中死掉。
　　叶深在被春寒救下后，短暂地对她产生过兴趣，然而深究起来，那可是连动心都算不上。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是当成一件新奇的玩具，之前会捉弄牧春秋，不过也是因为恼她对他玩具下手罢了。

　　小时候他也曾经想过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在知道魔族皇室被诅咒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我一定要找一个完美的女人。
　　因为一生只能有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完美，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魔君听后哈哈大笑：“儿子，你还是太小了。”
　　他娘也微笑：“感情的事要是能随意自己控制，我就不会找你爹了。”
　　魔君：“老婆～难道你不爱我吗～”
　　叶深抖了抖，一溜烟跑远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牧春秋，所以察觉到自己真的喜欢牧春秋，已经是他俩有矛盾以后了。
　　他是如何弄明白自己心意的呢？
　　大概是看到牧春秋开心时，他也会不自觉勾起嘴角；又或者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跟随；当她失望的眼神看过来时，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明明之前无论闯了什么祸，都不会有这种感觉；还因为她在了无生意地说“杀了我”时，他心里想的是：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知道，这是在他体内沉睡了100年的诅咒生效了。
　　他爱上了一个不完美的人。

　　“叶深，你怎么在这里？”春寒惊讶地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叶深。
　　叶深想到她毕竟是牧春秋的姐姐，就朝她点了点头。
　　牧春秋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春寒，我累了，你回去吧。”
　　春寒听罢，只能嘱咐她多注意身体，然后离开。
　　一月有余，叶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第二个主人，他作尽主人姿态，把春寒送出门后才返回来，春秋已经回屋了。
　　于是他也往屋子里去，一推开门，就看见牧春秋坐在镜子前面出神。
　　他想这可正好，赶紧走到她背后，将揣在怀里的盒子拿出来，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太阳耳坠。
　　他捏起其中一只，笑着对牧春秋说：“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此时牧春秋的耳垂上空空荡荡，原来的那只已经被叶深取走了。
　　“你带这双耳坠一定很好看！”在日渐浓厚的爱意驱使下，叶深终于抛开羞涩，发挥出魔族在情话上的天赋，“你笑起来很像太阳，所以我找人定制了这副耳坠，喜欢吗？我给你戴上。”
　　然而他的笑还没维持3秒，牧春秋开口了：“叶深，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叶深的笑淡了下去，瞳孔深处开始有红色明明灭灭，“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牧春秋转过身面对他，“我会和春寒道歉，所以，放过我吧。”
　　“你是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因为你没有跟春寒道歉？”叶深满脸不可置信。
　　“难道不是吗？”
　　牧春秋歪了歪脑袋，真实地疑惑。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替春寒报复我，原本报复完，我们就两清了，可你又设计让我当众出丑，刚刚为了不让我斥责春寒，甚至……”牧春秋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像怨妇，便没再说下去，“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因为我没有给春寒道歉，除这个之外，我不欠你二人什么。”
　　叶深气得眼珠子成了血红色：他从小便是随心所欲的小魔王，逍遥自在惯了，几时曾这么追求人过？为此天天亲手照顾她，用热脸贴冷屁股贴了一个月，还为她跑到铸剑庄求了好久，才让那个只铸剑的庄主给她铸了独一无二的耳坠。
　　到头来她却这么误会他！
　　他又气愤又委屈，想把自己做的事说给她听，又迟迟开不了口，觉得说出来显得矫情。
　　牧春秋看他僵持在那里，轻笑一声：“也罢，我现在就去，你亲眼看到应该就能安心离开了吧。”

　　春寒开门，见是几个时辰前才说过话的春秋和叶深，她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请他们进来坐下后，疑惑道：“怎么了春秋？”
　　“我想跟你说件事，”春秋开门见山直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邀请你去后山一聚的事吗？”
　　“记得，那时候我到了没找到你，又回去了。之后一直想问你又总是忘记，你那天是想找我说什么吗？”
　　“那天，我在那里布下了锁梦阵。”
　　“……”春寒僵在原地。
　　“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牧春秋面无表情，好像她在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那天你来找我，硬是要和我一起去演武场，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我刚听到有人说，你和我站在一起，显得我更是可笑。”
　　“我心知不能让这些话往心里去，可没办法的春寒，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我也知道你没有恶意，正是因为你没有恶意，我才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你。”
　　“那天我在被子里哭了很久，一时间想不开，就花光了全身的积蓄买了一个锁梦阵的符，把自己的记忆植入进去。我想既然开不了口，不如亲自体会我的痛苦好了。”
　　春秋知道，只要春寒进了由她的梦构筑的锁梦阵，就会在里面变成她，锁在她的角色里把她的记忆完整经历一遍才能解脱，这个过程只需要几个时辰。
　　“我那时候已经做好和你决裂的准备。”
　　春寒呆呆听完，眼眶红了：“春秋，原来我一直都是让你痛苦的存在吗？”
　　春秋说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春寒骂的准备，却没料到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春寒将她的沉默看在眼里，以为她是默认了，就说：“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但她又急匆匆补充一句，“但是春秋，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如果有了什么过不去的事，一定要来找我啊！”

　　那之后春秋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春寒的院子。叶深在旁边亦步亦趋跟着，全程不发一语。直到快要到春秋的院子，他才听到有细碎的抽泣声响起来。
　　起先声音是细碎的，然而可能是春秋没办法憋住了，又或者是寂静的院子和漆黑的夜晚给了她放肆的勇气，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叶深在旁边看得心一抽一抽痛，想也不想就把她揽在怀里。
　　春秋一边哭一边控制不住说：“我、我是不是，很坏啊，我明明、明明也爱春寒的，可是我忍不住，呜呜呜我忍不住恨她、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叶深轻轻拍她的背。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看春寒，春寒从头到尾都没有怪我，可我，可我还是恨她呜呜呜，她为什么这么好，就是因为她这么好，我的恨、都变得、变得可笑起来。”
　　叶深听到这里，没忍住，低下头亲吻春秋的泪水，“春秋，你一点都不可笑。如果想要恨春寒就去恨好了，想要恨我……也没关系，爱和恨不应该被你关在心里，那会让你活得很累。你要知道，即使你心里有恨，春寒和……我，都会一如既往爱你。”

　　最后，春秋哭得累了，在他怀里静静睡过去。
　　他在月光下，用眼神拂过春秋沉睡的脸，想：以前父皇说他不会找到一个完美的人，可现在他找到了。
　　不爱时她确实讨人厌，爱上后她就成了他心里最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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