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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玛莉亚看起来对货仓里的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执意要把他救下。
“看模样应该是哪里的名门贵族子弟。会被扔在货仓里，大抵是约克家族为了换取赎金而抓来的人质吧？”她在年轻人的身上左右翻查，试图想要找出些能够证明其身份的东西来，“纽扣和衣服上都没有家族的纹章……不过看服装的式样，大概是来自热那亚或是佛罗伦萨这类城市吧。我猜他是个意大利人。”
“断了三根肋骨，其它的只是些皮外伤。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地处理过了，暂时死不了。”既然船长决定留下他，阿兰也不多说些什么，最快速度判断了一下年轻贵族的伤势，“如何处置他，船长？”
“唔……先把他送上兰开斯特号，等醒来再说吧。”玛莉亚摊手表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罪贵族往往会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对了，派个人监视着他。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是海盗。”
“是。”
在玛莉亚的指示之下，我们迅速将武装商船上成堆惨不忍睹的尸体转移到了护卫舰的船舱里。扯走了护卫舰的船帆和船首像，然后将之沉入了海底。于是兰开斯特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伪装成了护卫舰“宁录”号。宁录本是《圣经》中记载的世界英雄之首，却想不到以此为名的舰只落到这般的下场。
这场战斗，我们总计只折损了一名水手，有四人负伤。而约克家族的两艘船大约六十多条性命却就此埋葬了。
“不用刻意掩饰打斗过的痕迹，用海水冲洗下血迹就行了。”这个葡萄牙的红发少女确实具备作为一名海盗船船长的资质，“武装商船上留下八个人负责日常航行，其余的人跟我回兰开斯特号……哦，不，是宁录号。以最大船速脱离这片海域。”
随即她对着我狡黠地一笑：“我们只需要说在海上遇到了海盗，折损了人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以约克家族的私掠船队名义，去下个港口的酒馆里招募人手了。到时候还要去船厂好好改装下这船。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艘武装商船的船名是……‘法国女士’号，约克家族的人很没品位吧？”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跟着玛莉亚回到了……“宁录”号上，多少感觉周围的目光有些异样，既敬又畏不敢同我搭话——就像以前在军队里那样。只不知在他们的眼中我是怪物、还是英雄。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师，最后却迫不得已走上了武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变得习以为常，变得漠然，变得远离了人群。
玛莉亚和兰斯洛特在船头忙碌地翻阅着法国女士号和宁录号的航海日志，策划着行驶的路线——哪些港口它们经常停靠、各方面都有些交情，是容易露出破绽的；哪些路线则是它们很少出没，相对比较安全的。阿兰则指挥水手轮班休息，正在舱室里假眠，刚才的战斗也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更何况现在还需要全速前进。而那个从货仓里捡来的年轻贵族被交给了克琳希德照顾，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女巫的话是可以办到很多事的。
我无所事事地站在骄阳之下擦拭着武器，身上的血腥味、汗水味难闻得令人发怵，但是海上却不可能有洗澡、冲刷的条件。当我忍无可忍，打算和衣跳下船，去海里冲刷一下的时候，凯伊神甫却跑来阻止。
“还是提点水淋湿吧，血腥味会挑动肉食鱼类的味觉。”有的时候凯伊看上去确实很像是一个神甫，不过大多数的时间里却完全令人联想不到“神职人员”这个名词，“引来鲨鱼的话，会很麻烦的。”
就如同接受洗礼一般，海水从我的发丝间流过，护甲上凝结着水晶般的盐粒，在阳光的反射之下现出梦幻的色泽。海水的味道不太好闻，落在皮肤上甚至有些隐隐的生疼，不过总胜过血腥味。
“……神甫先生。”
“嗯？”
“……我想忏悔。”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可思议，我猛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开玩笑而已，主怎么可能接受我这种杀人魔的忏悔。”
“主会接受的。”
我愣愣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凯伊神甫，用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讪笑着掩饰自己的窘迫。
“玩笑而已，玩笑。”
接近傍晚的时分，探视舱室回来的玛莉亚带着一脸笑意召集人手，宣布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北非的休达港。这是理所当然的考量，一路向前无论是里斯本还是塞维利亚都是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大港口，稍不慎重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不过休达港对于海盗来说就理想多了，虽然不大，但足以提供船只必需的维护、改修，也能进行规模不大的通商贸易，更重要的是，除了很少干涉海盗事物的葡萄牙外，还没有任何势力渗透到这个港口。
“按现在的船速，十一天后就能靠港。到时候我们好好狂欢一下，为了今天的胜利！”
“为了今天的胜利！”底下的水手们齐声应和着，欢呼起来。我这才意识到其实我们经历了一场不了不起的胜利，只是刚才在疲劳和逃命间没有察觉到而已。
玛莉亚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要求大家改口称呼自己为“玛莉亚小姐”，身份是来自葡萄牙富商家庭的探险家赞助人，想要亲自去东方看看投资挖掘的项目。而船长亚瑟•约克则由兰斯洛特冒名顶替——想来这是从宁录号的航海日志中获得的信息，不过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艘船上的英国人不多。
“我们是约克家族的商船队。从伦敦出发，运送一批英格兰羊毛和阿姆斯特丹花毯去北部意大利。在南特港外遭到了‘灰狼’的袭击，损失了不少人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请大家一口咬定这些。”
“灰狼？”
“灰狼就是我们。”兰斯洛特笑着回答我，“是这一带知名的穷凶极恶的海盗集团。正被英国、法国、葡萄牙、西班牙、热那亚……很多国家通缉着。”
我微微觉得有些好笑，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有什么破绽。
“玛莉亚既然这么嘱咐，看起来那个贵族青年已经醒了吧？”
“听说还称呼她叫……人鱼公主。”兰斯洛特的语气中夹杂着几丝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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