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洛沅芷惊讶地转回头，就看见了于驰。刚刚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先走了，洛沅芷没见到他的身影以为他是早走的那一批。
　　孙小艾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不相信于驰，只是他为什么会要送圆子呢？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吧。
　　洛沅芷完全没想到于驰还在，更没想到于驰会说送自己回去的话。懵乱的脑子里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的人。

　　“圆子，圆子？”孙小艾叫了好几声才终于把洛沅芷思绪拉回来。
　　她收回视线转回身，对孙小艾说：“他送我就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见洛沅芷没什么异样，孙小艾就算有十万个为什么现在也不可能再问出来。她坐进车里，又盯嘱了洛沅芷几声，才跟于驰说：“那谢谢你送圆子了啊于帅哥。”

　　终于，酒店门口的车都走完了，路边就剩于驰和洛沅芷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话说。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凌晨的街道上清冷寂静，偶尔有车驶过，窜起一道冷冽劲风。
　　洛沅芷却感觉不到冷似的，她的脑子又变成了当机状态，什么思想都支配不了，连四肢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叹息，接着是于驰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这样的声音，温柔又蛊惑。

　　她低声应了句“好”，才终于抬起脚往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去。
　　洛沅芷脚步缓慢，头压得很低，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这样的姿势很不利于呼吸。洛沅芷有些闷，头也很晕，但她就是不敢抬起头来，虽然于驰一直只跟在她身后，并没有上前和她并行。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洛沅芷全身的毛孔都在抗议这种气氛，又尴尬又紧张，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面对于驰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这样往前走着，说是十分钟的路程，也不知过了几分钟了，洛沅芷感觉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好久，却并没有走多少路。
　　前面的街角是T字口，洛沅芷公寓的方向需要左转，但她一直低着头并没注意到，还在径直往前走。
　　眼看着她就要踏上马路了，围巾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她来不及站稳，直接跌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惊呼声咋然出口，雪松的味道接踵而来，她才惊觉后面的人是于驰。

　　一辆货车正好从右边过来，在转弯处踩了脚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刺耳的“吱呀”声，炫目的车灯划着弧度正好扫过他俩站定的地方。
　　洛沅芷抬手挡住明光，脸不自觉地往左偏去。这样一侧头，皮肤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身后人体散发的温度。
　　于驰个子很高，洛沅芷这样撞上去刚好到他胸口处，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后方拥抱。而且于驰的大衣是敞开的，因为抬手而带动起来的一边还搭在了洛沅芷身侧。
　　这姿势太过暧昧，洛沅芷反应过来想要脱离，奈何围巾还在于驰手上。

　　“你看看路。”于驰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哦。”洛沅芷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到了路口，她抬手指了指左边道路说，“这边。”
　　于驰松了手里的围巾。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作有些慌乱地赶紧撤离开，温暖一下子消失，眼里的光也晦暗了不少。
　　洛沅芷左转继续走着，于驰却站在那没有动。已经一年多没看过这个背影了，刚刚看了一路，却还是看不够。
　　她身形娇小，又一直低着头，显得更矮了些。平时话那么多又那么活泼的一个人，今天整场聚会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于驰今天才知道她竟然那么能喝酒，但再能喝的人像她今晚那样喝应该也会喝醉吧。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前面的人已经走了十来米远了。
　　洛沅芷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想回头看看却又不敢，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斜伸往前方，而此时地面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影在。
　　洛沅芷确定，于驰真的没跟上来。
　　她还是怕面对于驰，可一想到说要送她的人却停下来了心里就更难受，几经挣扎，洛沅芷停下脚步转了身。
　　果然，于驰还停在转角那里。
　　道路边的店门紧闭，街上除了他们也看不见其他人。橘黄的路灯算得上明亮，可相隔十多米距离，洛沅芷还是不太能看清于驰现在的表情。只是穿着大衣的男生体型修长，双手揣兜地站着，面向自己。
　　看上去那么独孤又那么好看。
　　安静的夜晚大街，雪后堆着积雪的房屋，一男一女相距甚远的眺望。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洛沅芷大学室友钟情的某些韩剧剧情，只是不知道于驰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洛沅芷突然就感觉自己心底有东西像在冲破封印般往外钻，脑子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对她呐喊：“过去吧，到他面前去！去问问他，问什么都行。”
　　于是，洛沅芷就真的动了。之前所有的害怕和懦弱似乎都被打败，这才是她原本就应该有的模样。

　　于驰见洛沅芷竟然在往回走，赶紧也向她走去。两个人越来越近，他发现洛沅芷的步调在加快，到最后几步几乎是跑了过来。

　　两人站定，中间的距离不过尺余。一高一矮，一垂一仰，一缓一急。

　　路灯正好在他们停下的正上方照着，洛沅芷只感觉鼻头一酸，有眼泪从眼眶里溢出，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最后滴进围巾里。
　　这个过程实在太快，快到洛沅芷想抬手捂住眼睛都没来得急。这已经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哭了，软弱的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像她了。
　　委屈，丢脸，心痛，不甘......种种情绪的冲击下，洛沅芷猛得蹲了下去，将脸埋进双臂，已经被看见了哭的样子，她不想连哭声都被听见，只能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可抽搐的肩背还是出卖了她。她似乎又听见了那个叹息声，接着就是于驰抚上她背后的手，一下一下，像在安慰迷路的孩子般。
　　还好于驰只有动作没有出声，如果这会儿他再问自己为什么哭，洛沅芷肯定会哭到嘶心裂肺不能自已。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手依旧耐心地安抚着。洛沅芷慢慢抬起头，望向蹲在对面的人，强忍哭出声的后果就是会打嗝。她双眼通红，估计底妆也花了，但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
　　于驰眉头微皱，又是紧抿着唇的动作，明明有些凶的面相上，一双眼睛却透着担心和温柔。
　　他总是这样。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他俩熟了后，洛沅芷最喜欢闹他，由其爱看他这副不苟言笑却又纵容她的样子。
　　洛沅芷想抬手抚平于驰额上的小沟，但手却不听使唤了。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一会儿是高中时候的光景，一会儿又是今天聚会时于驰一直远离她的模样。
　　头很痛，也很晕，哭过后似乎还有些缺氧般地难受，眼皮也越来越重，连面前的人都出了重影。洛沅芷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她必须说点什么才行，于是就这样一边抽咽一边问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问他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再直播了？让我连最后一个能看你的地方都没了。”

　　背上的手嘎然顿住，瞳孔因震惊而猛得一缩，于驰万万没想到洛沅芷竟然会知道他曾经直播的事。

　　“你就那样突然退学，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初付凯和陈允承四处去打听你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只有我，还能在你直播的时候去听听你的声音。”洛沅芷说得很慢，还断断续续的，不一会儿就又低下了头，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继续道，“可是过了不到一年，你连直播也停了，我还是每天都去守着，却再也没守到你出现。从那以后，我连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跟你有联系的方式都失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还带着哭腔，到最后，她终于还是没能撑下去，在于驰的惊呼声中往前一扑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还能感觉到于驰一边轻轻晃悠她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可洛沅芷实在没有力气再说出一个字。
　　所有的勇气在刚刚都已用完，所有的精神也都被酒精彻底占领。
　　最后残留的一丝意识也在于驰将她背在背上后，鼻子呼吸间全是雪松的味道里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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