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个女人

　　得到大哥婚礼的消息时，我正和登山队在东非高原的Kilimanjaro山脉上艰难攀爬，山上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留驻大本营的Karl问我回还是不回？我明白他的意思，海拔5895米的Kibo峰近在咫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达这个高度，错过了或许就是一辈子。我笑笑，当初选择登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进退自如的潇洒？回去！我答。然后毫不犹豫地折身返回。
　　只可惜还是晚了，婚礼变成了葬礼，新娘变成了遗孀。
　　人生没什么可遗憾的，及时行乐，不过，有时候错过，还是叫人惆怅。
　　长岭的风有点大，但不影响它成为一个休息的好地方，面朝大海，承泽雨露，也享受阳光。
　　她抱着一束天堂鸟站在那里，肃黑的套装，凝重的神情，隐没在送别的人群中，想一眼找到有些困难，想遗忘，又无法忽略她的哀伤。
　　“Eternal rest grant them, O lord, and let perpetual light shine upon them. A hymn becometh Thee, o god, in Sion, and a vow shall be paid to Thee in Jerusalem;O hear my prayer. all flesh shall come to Thee. Eternal rest grant them, o Lord, and let perpetual light shine upon them.Ah, that day of tears and mourning! From the dust of earth returning, Man for judgement must prepare him; Spare, o god, in mercy spare him. Lord, all pitying, Jesu blest, Grant them Thine eternal rest. Amen. ”
　　众人缓步向前，一一放下手中的鲜花，与大哥道别，她没让人扶着，走得有点迟缓，橘红色的天堂鸟叠加在一大片洁白的百合之上，Bird of Paradise，向往自由与爱情，带着幸福的微笑飞上永恒的天堂。
　　我跟着人群走过去，将手中的百合放在那束天堂鸟旁边，黑色的大理石上除了大哥的生卒，只刻着两行简单的字：I've been to paradise But I've never been to me 天堂于我咫尺，我却迷失自己。
　　告别结束后，人们缓缓散去，我看见她还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逆风的位置让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有些凌乱，几缕黑色发丝在风中纠缠，那个角度，不经意蹙起的眉，微微抿着的嘴角，倔强而矛盾，叫我想起了胶片里的王祖贤。
　　“Steven，come on!”
　　有人在远处叫我，我转身快步下山。脑中还盘旋着刚才的画面，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不懂。
　　我曾经问过大哥，为什么是她。
　　大哥答我：太多的惊喜只会使大脑疲倦，隽永属于最安静的那一个人。
　　我不解，她这样的女人，长得不靓，又没个性，做起事来一本正经，不用猜都知道很无趣，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乐趣？
　　大哥笑得很神秘，他说：You don't understand.
　　我不了解？不了解什么？不了解她还是他？
　　离开岛上多年，但朋友还在，晚间相约去兰桂坊泡吧，当然是以前常去的那家。
　　到的时候，阿Dan，阿Joe，Jonny，小Tommy都到了，正嘻嘻哈哈地聊得起劲。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擂了阿Joe一拳，这小子！几年不见长结实了不少！
　　“还能聊什么？当然是你那个圣母大嫂啊！”
　　小Tommy递了杯酒给我，我一口饮尽，惹得他们怪叫连连。
　　这段时间她确实风光无限，大哥在遗嘱中交代将他名下的30%的股权转让给她，加上她自己身为谭家媳妇拥有的10%股权，一下子成为了谭氏最大的股东，全城都在议论，说她这下值了，带着这么丰厚的嫁妆嫁谁谁不愿意？可是，她却出人意料地将那30%的股权出让，以大哥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提倡健康生活方式抵抗癌症的基金会。这下子原本看热闹的人都瞎眼了，谭氏30%的股权意味着多少个零傻子都知道，可她却这么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了，难怪媒体会称她为圣母！他们也不想想她是谁？最擅长危机公关的Juno o-y！翻来覆去地这么一折腾，谭氏的股价不跌反涨，周一开盘的时候又冲了个小高潮，看来她又打了个漂亮仗！
　　大哥还真是信任她！不过她也没辜负大哥的信任。这是最后的默契？真不可思议！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他们的事我确实不了解。
　　“我还真有点佩服她！哪怕谭氏只剩下个空壳，30%的股权也值好几千万啊！”小Tommy以前就喜欢哲学来哲学去，上大学选的也是哲学专业，现在从他嘴里听到这番感慨真是让我侧目不已！
　　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几千万确实是个吓人的数字，但是有些人却不认为，他们有着另一种人生观，有着另一种追求，至于他们的人生观他们的追求究竟是什么，抱歉，我也只是普通人。
　　“Steven，你大嫂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阿Dan这个死小子这几年被他老豆逼着参与家族事业，商场里翻滚过后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嘛！再变也变不了本性！
　　“怎么？你对她感兴趣啊？”我坏笑。
　　“哪敢啊！谭家的人！”他夸张地瞪大眼睛，表情滑稽得可以！
　　“谭家人怎么了？谭家人也是人啊！”真好笑！
　　阿Joe勾手搂住阿Dan的脖子，两人即兴表演起断背，“谭家人当然不是人！谭家人是神嘛！谭大神！”
　　无聊！我笑着白了他们一眼，继续喝酒，小Tommy倒是稳如泰山地坐着，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Steven，现在全城的人可都在猜测你大嫂接下来会怎样，我看到还有人专门请大仙给她算了，说她未来三年会红鸾心动，真命天子将出现在身边。”
　　“那又怎样？”
　　“天哪！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吃香！”
　　“有多吃香？”
　　“全城的豪门都伺机行动，美男计，苦肉计，调包计，十八般兵器齐齐上阵，总之是一定要在三年内攻下芳心！”
　　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Oh,Lord!这个世界真是疯癫！
　　她也是奇怪，结婚前搬进谭家大宅，结婚后又搬回了她在跑马地的小公寓，害得我只能一个人面对陈妈的唠唠叨叨。
　　陈妈，原本是奶奶的陪嫁丫头，谭家举家搬迁来岛上后奶奶身体一直不好，便将家交给她来管，不想这一管五十年就过去了。在谭家除了爷爷没有比她辈分大，所以，我们小一辈的人对她都是又敬又怕。
　　“阿尧啊！”
　　“天！陈妈！你怎么都不敲门？我还光着身子呢！”如果说谭家大宅里有谁可以不受限制随意出入各个房间，那真是非陈妈莫属了！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有什么关系？你光屁股的样子三十年前我就看腻了！”
　　真拿她无语！
　　哗——窗帘被拉开，阳光立时充满了整间屋子，是个好天气！我走到陈妈面前，在她面颊上印下一个吻，“早安，陈妈！”
　　陈妈咯咯地笑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坚守着谭家大宅也很寂寞吧？老人家年纪越大越害怕孤单。
　　“陈妈，要不你也去瑞士休养吧！那边环境好，空气也好，爷爷也在那边。”吃早餐的时候我提议。
　　“死小子！这么快就想赶我走啊？”
　　“怎么会？我可是一片孝心！”
　　陈妈敲敲我的头，笑了，“我走了这个家谁来管啊？”
　　那倒是，这些年谭家人走的走，嫁的嫁，大宅里的人气越来越淡了，陈妈要是不在，估计就要成鬼屋了吧？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晓得在想什么？好好的家不要，非要一天到晚往外跑！这个家不好吗？”
　　我忙赔笑，搂着她撒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哼！回来？谁知道这次住得了几天又要走？阿尧啊！你年纪也不少了，该定一定了！”
　　OH,Lord!我最怕的环节又来了！赶紧找挡箭牌！“陈妈，你别光说我啊！Juno不也住在外面不回来吗？她现在可是我大嫂，你怎么不去说她呢？”
　　陈妈果然停下了嘴，我为我的小聪明而得意！
　　“欧阳小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阿颂的福分太浅了！”然后是长长地一口叹息。
　　“欧阳小姐？陈妈你老糊涂了？她可是跟大哥举行过婚礼的，她现在时正正经经的谭家人啊！”
　　陈妈瞪了我一眼，“你懂什么？人家欧阳小姐是为了让阿颂走得放心才同意举办婚礼的，现在阿颂不在了，你以为她还会留恋谭家什么？连钱都不要，她还会要什么？看着吧！过不了几年她一定会走的！如果阿颂在的话，多好啊！”说着说着，呜呜哭了起来，劝都劝不住！
　　OH,Lord!请您惩罚我吧！为我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到岛上一个星期，走马观花似的，该见的人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周六，终于轮到雅慧来约我。
　　雅慧跟我们兄弟算是青梅竹马，当然这个词用在她跟大哥身上更恰当，我一直以为她会成为我大嫂，所以小的时候也这么叫得肆无忌惮，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原以为是命中注定的人散了，于是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关系淡了。大哥不怪她，我便没有怪她的理由，这些年虽断断续续地有些联系，也只是维持着了解近况吧。
　　生活，不胜唏嘘。
　　“最近还好吗？”她比以前更明艳照人了。
　　“嗯，还不错，你呢？”
　　“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呵呵地笑，眼睛的弧度依稀是旧时的模样，光阴的错觉真真叫人感慨。
　　“我明天就要回波士顿了，下个月在MOMA有一个慈善画展，有时间过来捧场。”
　　“好啊，有时间一定去！”
　　说完，我就沉默了，是什么使曾经亲密如我们现在说着这样公式的话？
　　她搅着桌上的咖啡，也半晌无言。
　　“阿尧，谢谢你来见我！”
　　我笑，却比哭好不到哪去，“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大哥的葬礼？”
　　她深吸了口气，“我没有Juno那么坚强，我害怕，不敢去。”
　　“雅慧，那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我一直在后悔。”
　　“其实，你知道就算当时你自己不走我哥也不会让你留下来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加后悔！”
　　“我哥很爱你，所以他舍不得你难过。”
　　“阿尧，你不了解，阿颂爱我早就是过去的事，那时无论我离不离开他都会放弃我。”
　　我惊诧地抬头，看见她苦笑着摇头，“他爱的是Juno。”
　　“那你为什么还要......”
　　“陪他演那场戏？”
　　我点点头。
　　“陪他是为了我自己，Juno说，活着的人总是还有希望的。她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找回自己，阿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替我谢谢她！”
　　“这次离开不再打算回来吗？”
　　“谁知道呢？未可知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
　　“那么，好好珍重！”
　　“多谢！你也一样！”
　　小岛的五月，正是多风的季节，从赤道吹来的东南亚季风带走了积郁心中多年的沉疴，一呼到底，舒服极了！
　　谭家的男人很奇怪，总有几个离经叛道的，比如五叔，名义上挂着Sacred Heart Hospital，实际上跑到深山古刹去讲经论道，再比如我父亲，荒唐风流了三十几年，遍采群花之后，突然醒悟自己爱的其实是男人，然后便抛家弃子跟着爱人私奔了，十几年了仍杳无音讯。我就是父亲遍采群花留下的果实，只可惜我一直不知道有幸结出这枚果实的花是哪朵。谭家允许野种进门，未必允许妄图登堂入室的野种妈也进门。谭家还有一种男人，就是像大哥那样的，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为了大业牺牲一切，可这样的人都没好结果，看大伯、六叔，还有大哥就知道了。
　　这样一来，搞得谭家的女人也不正常。在谭家，女人不是活守寡，就是守活寡，总之下场也不怎么好，除非有人肯舍下千金财另嫁他家，不过这样的视名利如粪土的女人实在太少了。
　　谭家还有一批正常一点的女人，比如，我的两位姑姑，爱慕虚荣，偏执善妒，视财如命，再正常不过的豪门贵妇，只可惜谭家封建，家业只传男不传女，所以她们再正常也无用武之地。
　　“阿尧啊！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正正经经的谭家继承人不去管理公司，反而让一个外姓人在那里指手画脚，现在居然搞到自家人头上了！再这样下去还得了？谭氏还不得改跟她姓！”
　　回来半个月了，我没有去过公司，风口浪尖的事我不会干也不能干，我可不想给外人提供太多YY谭家的口舌。不过，岛上从来热闹，根本不缺这点噱头，所以最近报章杂志上“谭氏”二字出现的频率少多了。她选在这个时候搞动作也是正常的吧！
　　说是搞动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对谭氏内部的人事进行了一些变更，变更的举措包括，提拔一些人，裁掉一些人。而裁掉的这批人里面恰恰有小姑姑的儿子，大姑姑的家属虽然暂时还离开谭氏，但也在这次变更中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于是，她们两姐妹便相约来到谭家大宅，目的是，找我哭诉。
　　面对这两个女人，我的头一下子变成N个大，内心烦躁无比，却又不得不陪出笑脸，谁不知道她们当年对我这个野种进门有多反对，这些年也没少给爷爷打小报告，内容无非是我不学无术，乱花家里的钱，等等等等。不就是怕我抢了谭家的财产吗？现在却跑来我面前装可怜，真是浪费一天的好天气！
　　“姑姑，爷爷还没有明确表示要将谭氏交给我来打理，所以现在谭氏的负责人是大嫂，不是我，我无权过问公司的事情的。”
　　“什么无权过问公司的事情？你无权那谁还有权？那个狐狸精吗？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勾搭上阿颂的，竟然让阿颂把30%的股权转让给她！爹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在瑞士养老反而越养越糊涂？怎么可以将公司交给这样一个女人呢？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整天就晓得在外人面前装可怜卖乖！”
　　OH,Lord!听听！听听！这是优雅高贵的谭家四小姐说的话吗？SHIT!我真是厌透了这帮虚伪的假面人！
　　“好了好了，阿媛，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Juno再怎么不对也是阿颂选的人，你怎么能在阿尧面前这么说她呢？你又不是不晓得阿尧最敬重他大哥了。”
　　我冷笑，“大姑姑，小姑姑，我不是不想管你们的事，但是现在我确实没有能力管，大嫂虽然没要大哥的股权，但是她手里好歹也有10%的股份，算是谭氏大股东，而且她又是谭氏副总裁，代理总裁事务，我就算想管董事会也不会同意啊！”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阿尧啊，你也别怪你小姑姑了，她也是一时气糊涂了，不过Juno这件事确实做得有点过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做得这么绝也太不给你小姑姑面子了，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去公司找Juno商量商量，小姑姑是长辈，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嘛！”
　　眼下我不想跟她们纠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跟她们一起去了公司。
　　她看到两位姑姑倒还正常，想是早料到她们会过来的，只是她看到我时表情有点惊讶，我朝她耸耸肩，一脸无奈，她笑笑，算没所谓了。
　　“大姑姑、小姑姑，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是对我有些不满意，你们是长辈，我是晚辈，按理来说晚辈应该尊重长辈，但是我现在却惹你们不高兴了，真是抱歉！”
　　她先发制人，果然两位姑姑都傻眼了，一时嗫喏，说话完全不像在我面前那么流利，这就是差距，还真是名不虚传！我饶有兴致地等待她的下文。
　　“但是，二位姑姑如果看了我手中的这些报告就会知道我的难处了。”她拿出一大叠文件放在姑姑们面前，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姑姑脸色更加难看了，“我知道阿杰平时是有点荒唐，但是总得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吧？”
　　“姑姑，不是我不给机会，Alex在的时候，他一直跟我说他的兄弟姊妹不多，亲戚之间的感情还是要顾一顾的，所以我们一直对阿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无数次的机会，但是每次他都不晓得珍惜一错再错，现在反而变本加厉拿公司的钱去炒期货！姑姑，你应该记得谭家以前的教训，我这么做也是想保护阿杰，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是fire这么简单的了！”
　　姑姑们的阵营开始动摇，大姑姑先花容失色，“拿公司钱炒期货？阿媛，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也不想的嘛！谁让那个死小子不听话呢！我劝了他好几回了他就是不听！”小姑姑还想作垂死的挣扎。
　　“阿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别忘了当初大哥和老六是怎么回事！当初要不是有阿颂死撑着，谭家早就倒了！现在阿颂不在了，你还来？”
　　我的这两位姑姑年轻时爱玩，是岛上有名的Party girl，婚姻也不甚如意，当年因为谭家的失势，她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些苦，后来再嫁的老公都很普通，所以这些年一直是靠拿谭氏的分红奢侈挥霍，要是谭家没了，她们这样快活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大姐你不要说了！”
　　“我不说......”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了，她也见好就收，“二位姑姑不要吵了，好在发现的及时，阿杰这孩子也谨慎，没有铸成大错，剩下的事情我能处理。”
　　“Juno，真是辛苦你了！谭家这么大的产业都是靠你一个人在撑着，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倒是阿尧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晓得贪玩，也不来帮帮你！”
　　这风转得倒快！一下子就刮到了我这里！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没关系，阿尧还年轻嘛，难免爱玩一些。”
　　OH,Lord!全世界都知道她比我还小一岁好不好？竟然说我还年轻！
　　“小姑姑，阿杰其实很聪明，也肯上进，就是还收不了心，我已经为他申请了Oxford商学院的MBA课程，下个月就可以动身过去了，另外，我知道姑父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听说德国Baden的温泉很有效，而且那边的空气也很好，对小姑姑的哮喘很有帮助，所以我自作主张替你们在那边购置了一套房产，这件事我已经跟爷爷报备过了，爷爷也觉得让你们去那边比较好，离英国不远，照顾阿杰也方便，小姑姑，你觉得呢？”
　　Jesus! Virgin Mary!我憋笑简直憋得内脏都抽筋了！这会儿小姑姑的肠子估计都青了吧？一下子就被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敲山震虎，大姑姑以后也不敢乱动了！Juno，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最后二位姑姑只能一脸便秘的神情灰溜溜地走了，我留着没动。
　　这是我第一次在工作场合观察她，其实她的打扮并不如想象中古板，精致的黑色小西装，颜色渐进的蓝白色花裙，缎带收腰显得腰肢十分纤细，再加上她本身就瘦，看上去有几分骨感的韵味。头发绾得一丝不苟，黑黑的，很健康的颜色。妆不浓，皮肤底子很好，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她工作时的神态很专注，她的目力很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在她手下翻阅的文件一张一张像蝴蝶的翅膀。
　　“观察完毕了吗？”她终于从那堆文件中抬起头来，脸上是惯性的微笑，眼睛亮亮的，很有神。
　　我耸耸肩，冲她灿烂一笑，本少爷的笑容可是没女能敌，“陈妈让我问你为什么不回家里住？”
　　她一愣，没料到我会挑起这个话题，“嗯，怎么说呢？我不习惯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害怕。”她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笑得有些腼腆。
　　WOW!看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原来无所不能的Juno居然会害怕一个人住大房子！
　　不过，我很明智，所以什么都没说。
　　“还有，Fion让我谢谢你！”
　　她的注意力已经回到工作上了，“是吗？那谢谢你！”
　　我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出去，突然想起点什么，“Juno，我想试着开始工作，你觉得我应该从哪里开始？”
　　她的笑容总算有点不同了，“今晚基金会有个慈善晚宴，如果你愿意，可以从今晚开始。”
　　我回她一个sunshine smile，“OK!晚上见！”
　　“晚上见！”
　　关上门，入鼻便是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她的办公室有一个专属的茶水间，我走到她美丽的秘书小姐桌前，“好香的咖啡！Jamaica Blue Mountain?”
　　“是啊！Juno最爱喝这种咖啡了！”通常美女见到我都乐意回答。
　　“是吗？她经常喝？”
　　“嗯，每天来公司第一件事就是一杯Jamaica Blue Mountain，雷打不动的！”
　　“喝多了咖啡可不好。”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她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了！还去看心理医生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那位美丽的秘书小姐借口去倒咖啡溜掉了。
　　我耸耸肩，没所谓地走了。
　　这几年我的生活不是上山就是下海，要么就是沙漠戈壁原始森林，总之接触的全部都是原生态，今天突然来到这文明世界的灯红酒绿里还真有点不习惯！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一批缠人的某某巨头，我暗地里嘘了口气，从waiter手里接过一杯酒，我转身去找她。
　　不知道大哥以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无论何时何种情况，她好像永远是在我身后一样，只要我回头不用费力就能看见她站在那里与人谈笑风生。
　　今晚的她异常美丽。
　　一条烟灰色的流苏裙边水晶钉珠礼服被她穿得优雅无比，一双修长的玉腿堪比莎朗斯通。她的头发一日既往地绾起，却只是在脑后松松垮垮地垂着，露出洁白的颈项，几缕不安分的发丝轻轻地擦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奇异的光线勾勒着她美好的侧脸，原本并不出众的五官笼着一层迷蒙的光晕，说不出的风情。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蓦然回头，脸上的笑脸灿烂得耀眼。
　　用特级苦咖啡来提神，压力大得需要看心理医生，但需要笑时还能如此地真诚。
　　我朝她举杯示意，她亦举杯回应，那一刻，我玩味，觉得有趣无比！
　　六月，我飞去瑞士看望爷爷，阿尔卑斯山谷里宁谧的小镇，他退休后一直住在这里。
　　看得出大哥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精神远不如上次矍铄，身形也更加佝偻了。
　　我推着他在安静的花园里散步，远处是白雪皑皑的连绵山脉，近处有鸟鸣啁啾惠风和煦，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阿尧，你该接你大哥的班了！”
　　“不是还有Juno在吗？”
　　“她终究是外姓人，而且以后总要改嫁的！我们谭家留不住她。”
　　“爷爷，你觉得Juno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人啊，人怎么样？”
　　“嗯，是不错！上进又有头脑！最重要的是晓得分寸！”
　　“那她做谭家的媳妇呢？”
　　“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阿颂......唉——”
　　“爷爷，你想不想留住她？留她在谭家？”
　　“想当然想啊，这么好的人不帮谭家，是谭家的一大损失，但是她跟阿颂又没有孩子，怎么留？”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爷爷同不同意。”
　　“什么办法？”
　　“我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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