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玉

　　（三十）

　　江南的事处理完，三公子刚回府，陛下赏赐的旨意便到了。

　　摆上香案，老爷夫人带着一府的人领旨谢恩。

　　皇上不仅加封了官职，还赏赐了东西，甚至给夫人封了个诰命。

　　夫人高兴的站都站不稳，眼眶登时就红了。

　　前来宣旨的公公还说，三公子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皇上龙心大悦，直夸赞三公子钟灵毓秀，是个杰出的才子。

　　连老爷也一直笑着捋胡须。

　　（三十一）

　　三公子为府挣了这么大的光，老爷开心坏了，问三公子想要什么，只管提。

　　三公子当时没应声，只是往富玉这边扫了一眼。

　　第二天，富玉就被领回了三公子的院子。

　　安祥亲自跑来接的富玉，这次是老爷点头的，二小姐纵使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

　　院子里的下人羡慕坏了。

　　三公子如今炙手可热，这自然是个好去处。

　　其他人想凑过来跟富玉说话，却碍于往日没有交情在，不敢冒然上前，也怕二小姐怪罪。

　　只好一边干活，一边偷瞄富玉这边。

　　倒是富锦过来了，递给富玉一只荷包，里头应该装着几两银子。

　　富玉愣住。

　　富锦别扭的将荷包塞到富玉手里，“药膏钱，我不欠你的。”

　　富玉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将荷包收下了。

　　（三十二）

　　前脚刚回到三公子的院子，后脚三公子就掀开帘子从正屋走了出来。

　　“你......”三公子语塞。

　　“奴婢给三公子请安。”富玉弯下腰请安。

　　一阵沉默后，三公子道：“先进屋吧。”

　　进了屋，屋子里照例没人伺候，三公子说，“我求了母亲，母亲不同意。我就只好另寻他法。”

　　“好在，如今有父亲点头，我终于将你要了回来，母亲也不能说什么。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富玉听完，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好继续沉默不言。

　　“你......”三公子看着富玉，眼神中有些期许，“分离这段时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富玉张了张口，却发现曾经渴望的如今都不该说，也不能说，沉默之后，富玉再次缓缓摇了摇头。

　　三公子的眼神黯淡下来。

　　（三十三）

　　富真挨板子了。

　　富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黄昏，那日天不好，晚霞却很是漂亮。

　　落日余晖挂满枝头。

　　赶过去的时候，富真已经快不行了。

　　她挨了好几板子，下身全是血，满脸的汗，发丝贴在脸上，脸色白的不行。

　　富玉的脸色也白了。

　　见到富玉之后，她抬起眼帘勉强得挤出一句话，带着自嘲。

　　“我赌输了。”

　　没有荣华富贵，还损了性命。

　　没人知道富真因为什么触怒了大公子，能硬生生被夺去了一条鲜活的性命。

　　这事很快就被府上众人心照不宣的可以忘却，再过两日就彻底没了言语，就好似府上从来没有过富真这个人一样。

　　富玉向三公子求了一道恩典，给富真买了一副棺材，就葬在郊外。

　　富真尸体被拉出府去的时候，只有富玉和富锦来送她。

　　那日的天，黑的可真早。

　　仿佛一抬眼，就是夜晚。

　　（三十四）

　　富玉越来越沉默，有些事经常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经常站在一处，站着站着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好在是三公子院子，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

　　三公子到了年纪，如今又仕途正盛，是到了物色新娘的时候了。

　　这日，三公子出府办差，夫人气势汹汹的来了。

　　不等人请安，就命令人将富玉按住。

　　富玉已经想不起来夫人那日到底寻了个什么借口，只知道那板子打在身上真疼，疼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哆嗦。

　　富真那天是不是也这么疼？

　　这是富玉昏迷过去时唯一能想到的。

　　（三十五）

　　富玉再睁眼的时候，三公子就在一旁守着。

　　三公子眼眶有些红，见她醒来立马站起身，却因没休息好身子晃悠两下之后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富玉知道，他很累。

　　陛下倚重，差事自然不少，一日都睡不到两个时辰。

　　在江南的时候他应该又受了伤。

　　虽然他不想让她知道，但富玉还是发现了。

　　“是我对不住你。”三公子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忍住声音里的颤音。

　　富玉想了想，却开口说，“三公子，您放我出府吧。”

　　富玉的声音有些哑。

　　三公子错愕抬头。

　　富玉说，“我想回家了。”

　　（三十六）

　　富玉养好伤后，便开始收拾包裹，她今日就要离府了。

　　想了想富玉还是将自己绣好了但还没来得及给三公子的衣物放在了床头。

　　然后才去给三公子请安。

　　去请安的时候，富玉结结实实地给三公子磕了个头。

　　三公子面色可见憔悴，看着富玉跪下去，合上了眸。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是问了那一句，“你对我可曾有过男女之情。”

　　富玉只是道：“此经一别，愿您才高鹦鹉赋,春暖凤凰楼。”

　　这是富玉能想到最好的祝福了。

　　（三十七）

　　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富玉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入府的情景。

　　那是一个春日，她被领到三公子院子里伺候。

　　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锦衣，明明也没比她大多少，坐在上头却像是一个小大人。只是眼睛却藏不住，总是好奇地盯着底下站着的下人看。

　　跟在身边伺候得久了才发现三公子也淘气，后来还经常带着她和安祥翻墙爬树。

　　那日夜里，他们几个趁着院子里的下人歇下了，偷偷溜出来坐在墙头上看月。

　　三公子突然问她，“你在想什么？感觉你快哭了。”

　　富玉没想到自己情绪这么明显，又不敢隐瞒主子，只好坦白说：“奴婢想家了。”

　　“那......”三公子楞了一下，“我放你出府？”

　　他小心翼翼的问。

　　富玉摇了摇头，闷闷道：“不行，家里没钱，养不起我的。”

　　三公子笑了，“那就等你存够银子了。到时候只要你说你想家了，我就一定放你出府。”

　　富玉闻言使劲儿地点头。

　　（三十八）

　　泪还是流了出来。

　　富玉低下头，却也能感受到屋子里的视线从未移开。

　　送她出府的安祥也哭了，用袖子摸着泪粗声问，“一定要走吗？”

　　富玉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啊，一定要走。

　　......

　　罢了，不过是暮去朝来，花开花谢

　　再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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