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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和幼稚鬼
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嘉驿,其次是周子衿,后面紧跟着周衍和他的附件廖然。假石壁两侧零零几盏仿真蜡烛发着幽光,照明等同于无。
带领他们穿过黑漆漆的狭长甬道,前面的工作人员突然停下,眼前是一扇陈旧的铁门。没等众人发问,那姐姐把手电筒往周嘉驿手里一塞,留了句“电量有限,请节约使用”,就步履匆匆地往来路去。
小小的铁门背后仍旧是又长又黑的通道,视线尽头仿佛有一团朦胧的黑雾,似有若无的冷风从面上拂过。
一秒,两秒,三秒——
四人都诡异地保持着原状,没有动作。这就,开始了?没有背景介绍?仓库在哪??
“有声音。”周嘉驿的声音穿透黑雾。
他说得无波无澜,听起来浑不在意的语调。
“啊、不是吧,没听见啊,你肯定听错了……”廖然扯着周衍衣角的指头更紧了,由揪着变成死死抠住。
周衍一脸黑线,无奈侧过半张脸,“哥,你不记得你怎么被他逗成狗的?认贼作父贼都怕啊。”
他们在后面拉扯可能听不见,周子衿却盯着斜侧方的石壁:“好像从那儿传来的。”
廖然还没来得及看,只听石壁里传来“笃”的一声,电光石火间,一只手,准确来说,是一只爪子,蓦地从墙里长出来。
黑黢黢皱巴巴的一团肉,上面还挂着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廖然只感觉什么东西擦过自己的裤脚,压根不敢扭头。周衍感到衣角陡然一松,刚刚拽着他的家伙“去父留子”穿过几人,直扑向铁门,破喉大叫:“快跑啊!”
另外三人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在铁门面前瞎捣鼓的廖然。
鬼屋演员状态进入得都没他快。
廖然一边手忙脚乱地去解那盘得乱七八糟的锁链,一边频频回头看他们。那三人六眼里装了一排“夸”“张”“了”“啊”“你”,“句号”,恐怖气氛完全没被队友的尖叫带起来。廖然又气又急。
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不过他并没有看见那六字箴言,只惊恐地捣鼓着锁链:“愣着干嘛呢,不想死就过来帮忙啊!”真是恨铁不成钢!恨铁门不开!
周嘉驿还特别好心地帮廖然打光,看样子并不打算开口,身后周衍估计也差不多,幸灾乐祸,兴致勃勃,只差笑出声。
周子衿站了半天,叫了廖然,“诶,门在那边。”
“这门是打不开的。”她道。
蹲在地上的身影顿住,回头的动作一帧一帧,周子衿歉意地对他笑笑,但应该看不到。
周嘉驿手电筒扫了下,“走了——”
周衍笑声憋出来:“廖然,我早跟你说了!你他妈就是有受虐倾向。”嘴上说着不要,越怕其实越想过来找刺激。还“不想死就过来帮忙”,好耳熟的台词,简直受虐型表演人格。
他道:“走前面,我殿后。”
此时墙壁两侧已经各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胳膊,一上一下刚好可以抓人手脚。廖然脑子早跟那铁链似的,视而不见,正跟着周嘉驿,手臂陡然被挠了一下,又跳又叫。
“过去就行了,赶紧的。”周衍话音刚收,上一秒还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的廖然像是突然被灌了铅,直直在他跟周子衿视线水平线内消失。
四人反应过来时,廖然已经矮了一截,挺挺站在被他触发的小地坑里。
周衍笑得身子一抖一抖,好像在周子衿耳后背诵鹅鹅鹅,“啧,倒霉孩子。廖咚没,怎么这么霉?”
门就紧挨着第一只血手,外观刷得和石壁一致,四周的缝隙其实很明显。“嘎吱”一声,周嘉驿一推,开门的同时,刚刚的两只爪子也跟着缩了回去。
周子衿其实还想上去握个手来着。
三人钻了进去,周子衿招手示意廖然快过来,廖然才发觉坑里拽着他的那条胳膊像是死了,小心翼翼扯出腿,跑去追随前面的人。
通道比外面还要狭窄,这次连蜡烛也没有,手电光微弱,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回荡,几乎让人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双腿走动着。
“拽太紧了啊廖然,松开点儿。”周衍闭了闭眼,领口变形。
“谁拽你了?”廖然抬到一半的手缓缓放下。
这声音……不对劲啊。
怎么好像……离得有点远?
周衍疑惑转头。
一口凉气倒抽。
微微烛光乍现,一张小丑与骷髅拼凑而成的脸,正在和他玩贴脸杀!
见周衍回头,骷髅头扯动口裂极长的嘴巴,朝他一笑。
配合着“哇”的一声鬼吼,脑袋再近一步。
周子衿也被这副突如其来的场景震到一会儿。
什么时候,队伍里混进来一只鬼?
周衍惊恐得连连倒退,和这个跟他个子相当的男鬼差点没吻到一起。
恐的不是贴脸杀,是贴脸。
“你干嘛呢?!”他大叫。这只鬼是不正经还是不熟悉业务?!
这是在搞什么人鬼情未了?!
骷髅头伸手便要来捉他们,即将上演无数个往常一样的鬼追人戏码。周衍抬臂,挡了一下伸到面前的鬼爪子:“你先等等。”
鬼:什么鬼?
“我去看看廖然那个胆小鬼,”周衍指了下洞口,无可奈何地对周子衿他们说,“你们先走。”
廖然这只鬼,早在知晓自己差点牵着个鬼的时候,就吓得慌不择路屁滚尿流地原路跑回了。
一念之间,周子衿朝周嘉驿伸手,示意他把手电筒给她。周嘉驿目视着笑意快要溢出的双眼,下一刻被脸底的手电照得惨怖,与送别周衍重新上路的骷髅头重复了跳脸。
骷髅头简直被吓了一跳。
是那种真的一跳。
“哈哈哈哈哈,抱歉啊。”语气全然听不出抱歉的意思。
骷髅头:……幼稚鬼。
算是实现了鬼屋吓鬼的一种人生梦想,周子衿心满意足。周嘉驿扬了扬眉,始终站在她的一边,接回她送回的手电:“继续走?”
周子衿没异议。
拐了一个弯,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两三级台阶上的大厅布着暗红色的光效,六口大棺材摆在平地正中,扎扎实实的,看得人很压抑,上面横七竖八地贴着不明意义的符纸,本该贴在门侧的一对对联,空落落地巴在它们背后的灰败墙面。旁边,坐着一顶小小的红轿子,大大的“囍”字印在门帘,在接缝处一分为二,阴恻恻的,一看就有东西。
灯光扫过去,角落里有一面圆形的镜子,隐约还有梳妆台之类的家具,地上撒满了纸钱,走了几步,鞋底都是。
喜轿与棺材,冥婚主题,恐怖氛围跟刚才不是一个等级。
加上现在只有两个人,周子衿步子稍微往前靠了靠。她四处留神,正跟着,鼻尖猝不及防磕到前面的背。
周子衿一摸鼻子,“怎么了?”
抬头看周嘉驿。只看到微锁的眉头,轻眯的双眼,抿住的嘴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类似不把对面放在眼里的表情。
周子衿探知心雄厚地探头前看。
“这两个鬼……”她轻笑一声。
剩下的“也太显眼了”卡在喉咙里……
周子衿呆望着棺材那头相拥热吻的情侣,一边亲……一边动手动脚。一瞬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几米外的男的热火朝天时还抬眼看了下他们,又神态自若地收回继续。
哥的……见鬼了。
周子衿再看半眼都嫌眼睛疼,尴尬地退了回去。
余光掠过周嘉驿的衣边,虚焦地晃了眼挡在出口旁边的男女,“去外面等周衍他们?”
那种表情转瞬即逝,周嘉驿已然恢复风平浪静无所谓的脸:“随你。”
“靠…叫什么死亡仓库,明明是死亡盘丝洞。”周衍领着他的挂件廖然摸索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周嘉驿跟他妹正坐在台阶上,一白一黑像极了地府门口的黑白无常,两张脸还都是一模一样的无情。
“干嘛在这儿,没有你哥我不敢走了?”
周子衿如释重负,幸好周嘉驿随她坐下才没一分钟。“怕你没手电筒摔棺材里。”
周衍按着胸口,“我都说了廖然这家伙有受虐倾向,我还没找着他,他倒是闭着眼睛往回跑,我胸都给撞碎了。”
再回到大厅时,那对情侣已经鬼似的没影了。周衍他们没觉有异,周子衿和周嘉驿当然谁都没提,周嘉驿的无视更像是看到两只苍蝇在面前飞过。
要想继续往下走,就必须从棺材堆里穿过去。
“这个轿子应该是给探险玩家准备的,不动它的话应该不会开。”廖然的姿势老鹰捉小鸡似的,“这几口棺材肯定不是每个都有东西,可怕就可怕在你不知道鬼会从哪个地方突然弹出来。”
周衍语气闲闲的:“你很懂嘛。”
“驿哥,快,不能磨蹭,我们直接从这里冲到对面!”
这句话之后,了无下音。
因为刚刚室内还能照明的暗红灯光,就在廖然说完话的一瞬间,忽地灭了,伴随着一种轻轻吹灭蜡烛的呼气音效,廖然的余音在大厅回响。
心里来不及咯噔一下,“唰——”周围的棺材像是在什么的召唤下,整齐划一地,全都泛起了绿光,斑驳的墙壁被照得灰绿绿的。
门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廖然尖声惨叫,先缩手,再蜷脚,连串的叫声一阵又一阵,像是个弹簧精。
原来棺材板上不止有符咒,还贴着一个个小小的纸人,此时全都哗啦啦地动了起来。这纸人的眼睛不是画的,不然为什么,黑色的眼珠子也会动呢。
周子衿脑子里“这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吗?”“廖然的嗓子真的能发出这种削铁如泥的声音吗?”的想法一晃而过,因为她的手指突然摸到了一个温热的……滑滑的东西。未知的恐惧席卷心头,周子衿慌乱地弹回手,一声短促的“啊”溢出喉咙。
然后,周嘉驿的声音告知了她:“我的手。”
“…………”
周子衿更想叫了。
说话间,幽光再暗几分。几口棺材有明有灭,四人的目光或拒绝观看或不自觉投向亮的地方,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周子衿和廖然身侧,有只女人的手,从暗着的棺材里伸了出来。
女鬼扒着棺材一个作弊的仰卧起坐,迎面就朝周子衿跟廖然发出凄厉的鬼叫。
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一同坐起。
廖然正好埋首以对中,放大的鬼脸近在眼下。他一边失声狂叫一边划着手臂往后钻退,周子衿被他带得朝一个方位鼓涌,就这样把周衍也给带倒,三人一股脑通通在地。
偌大的室内,打开了一束细弱的手电光。
周嘉驿举着手电筒,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照向地上三个狼狈的人影。
然后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棺材板笑出了声。
光圈之外他的眼角眉梢模糊噙着笑,他上前弓身,朝最近的周子衿递出手,要拽她起来。周子衿心脏不正常地一搏,刚五迷三道地把手搭上去,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空旷的大厅里,响起了中式婚嫁时的唢呐声。
起初,声音只是几不可闻,后来慢慢变大,越来越大。原本喜庆的曲子变调走音,在这个环境下显得诡异无比,角落里大红花轿的轿帘,默默地,居然像是被风吹过一般,自己开了。
里头端端正正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哈啊……”一声笑又柔又怪,新娘的手动了。那只安放膝头、漂亮的手,拿着一支秤杆,自行挑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盖头掀起一角,漂亮的手下面是一张死灰色的脸。黑洞洞的眼珠子似是将要掉出来,圆滚滚的,从下面看上来,睫毛却纤长、柔软,艳亮亮的像是刚吸食过什么的一抹红唇轻轻勾起,朝他们嫣然一笑。
“救救我,”轿帘忽地一阵翩飞,“我是被逼的,救我呀。”
“我的腿被他砍断了,好疼啊,哈哈哈啊……”
新娘子细细幽幽出声,成倍放大的鬼魅之语萦绕在整个房间。压迫感滔天又诡美的唢呐曲已吹至高潮。他们这才看到,女人的裤管空荡荡地在晃,轿子边,规规矩矩摆着一双绣花鞋。
廖然叫得比鬼还恐怖,顾不得自己手上身上还黏着纸币,混乱之中,撞歪才刚刚起来的周子衿,跌跌撞撞又拖起她,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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