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晶

　　苏沫回到办公室，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卸下钢笔的尾套管，里面是一个精密的小型录音设备，方才和零之间的对话已经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苏沫想了想，虽然凭这个证据，她的嫌疑已清，眼下还是要找到栽赃她的人，毕竟这次失败后他必然会再次有所行动。她想到了路觉，毕竟零是在路觉办公室被唤醒的，不管是否有意为之，直觉告诉苏沫路觉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已经下班了，苏沫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那个摄像头还在工作。苏沫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鬼鬼祟祟，她走到路觉的诊所前假装敲了敲门，里面当然是没有人的。苏沫拿出钥匙，这把钥匙是当时他们交往的时候路觉给她的。她开了门，冠冕堂皇地进入诊室。

　　打开门的瞬间，苏沫闻到一股清香，是路觉常用的男士淡香水的味道，那是冬日的冷杉林的味道。苏沫环视了房间一圈，他的房间和大多数心理咨询师一样，简洁而干净，尽可能减少咨询时分散注意力的干扰因素。

　　苏沫看到放在书桌台上的香薰机。苏沫打开香薰机的盖子闻了闻，被擦干的香薰机还留着非常淡的鼠尾草精油的余味，这些都是路觉平日做冥想治疗的时候常用的精油。

　　苏沫翻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各种精油瓶子，苏沫一一打开闻了闻。有一个小黑试剂瓶是苏沫没有见过的，瓶子外面没有贴标签，她小心翼翼打开瓶子，一开瓶子，一股怪异的香味让苏沫有一丝眩晕。

　　苏沫没法辨认出是什么淡香，她慢慢把一些淡蓝色粉末倒到她随身带着的分装瓶里面。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苏沫手抖了一下，一部分粉末被洒到了外面，苏沫一心急，用左手擦了一下地板。

　　路觉握住门把手，他奇怪了一下，是忘记锁门了吗？他又不得不把钥匙转回来，推门而入，迎面险些和苏沫撞了个满怀。

　　“啊，Lucia。我来送文件的，院长让我给你的，我放你桌上了。”苏沫说，幸亏她准备了后手。不过对手是路觉，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好的。等下我看一下。”路觉道。

　　“对了，你怎么回来啦？”

　　“忘了件东西，来拿一下。”

　　闲聊的小对话完成，苏沫点着头，赶紧擦肩而过想要溜走，却被他抓过左受手腕。“Susie，你好香呐。”他喃喃。

　　苏沫看到路觉凑近的脸，以及他深色的瞳孔中倒影的她的身影，她略心慌了一下。

　　苏沫赶紧闻了闻自己的手腕内侧，然后把娇嫩的手伸到他面前道：“是这个香吗？Chanel的秋季限量款，比较明显的香调是无花果，铃兰和一点锡兰肉桂，好闻吗？”

　　路觉近距离看着苏沫，微微笑了笑，他攥过苏沫的抬到他眼前的手，扣住她的双腕，逼近过来，苏沫后退了几步贴到了门上。是不是偷东西被发现了呢？他在生气吗？苏沫看着他的脸，却只读到暧昧的表情。

　　“你现在的表情真可爱。”他值得玩味地说，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苏沫的心砰砰跳了几下，离得太近了，有一瞬她想要闭眼，可是马上反应过来，她勉强做了个防御的姿势道：“路觉，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是是骚扰。请你马上放开，否则我会到人力资源办公室告你行为不当！”

　　路觉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他继续靠近过来，直接抵住她的额头。现在他们都能闻到对方呼吸的味道了，苏沫攥紧拳头闭上眼。可是什么也没发生，路觉松开了她。

　　苏沫睁开眼睛的时候，路觉已经回到办公桌前，他翻了几页苏沫放着的文件道：“我周一签了字会给院长送去。”

　　苏沫一点头，正要出去，又被路觉冷冰冰的声音叫住：“还有，Susie”他慢慢地说，却非常有压迫感：“你是不是有东西该还给我了？”

　　苏沫又是一阵紧张，她回过身道：“是啊，总是忘记还你，谢谢提醒。”说着把路觉的诊室钥匙放在了他的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苏沫贴在门外侧，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什么异样。但愿没发现吧，苏沫抚着胸口想。

　　门内，路觉白皙的手指缠着那把钥匙扣转了一圈，他听到苏沫离开的脚步声，顺手翻了几下抽屉，然后他轻蔑地笑了。

　　在把偷出来的粉末交给专检测机构后，苏沫有些疲惫地回到家。

　　晚餐从简，她打算把昨天电饭锅里的剩饭吃掉，只要烧一个罗宋汤就可以了。

　　苏沫撩起衣袖摆好架势。她先把土豆，胡萝卜，卷心菜，洋葱和西红柿切成小块，放在平底锅里煸炒熟，然后把牛肉块放到高压锅里焯水，去掉肉沫子，加上料酒，把炒熟的蔬菜们倒到高压锅里，再把番茄酱挤进高压锅，搅拌均匀。

　　这道菜是为数不多的苏沫会做的菜之一，罗宋汤最早是俄罗斯的家常菜式，味道酸甜，非常下饭。这是伊森教她的改良版，秘诀是放足够的番茄酱后然后加入适量的孜然粉，把汤盛出来后根据个人喜好加入香菜。苏沫是个香菜爱好者，她加了一大把香菜。

　　苏沫颇为满意自己的手艺，虽然和伊森的厨艺相比相差甚远。伊森是个十项全能近乎完美的人。秉承着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方针，苏沫的料理技能都是伊森手把手教的。

　　苏沫塞了一口饭到嘴里，不知怎得想起小时候，伊森教她切洋葱的时候。

　　“手指当心，要这样。”伊森示范道，把左手的手指和菜刀垂直，避免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他把刀递给苏沫，苏沫咋咋呼呼地接过菜刀，一使劲往下剁，可怜的砧板立刻出现了一道刀印子。

　　“小心。你小心一点啊。”伊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非常不放心地看着她手上的菜刀。

　　苏沫却非常胸有成竹，切菜只是小意思嘛。她快速地咔嚓咔嚓，切出几片完整的洋葱圈。

　　切着切着，苏沫不自觉地想去揉眼睛：“这个好辣。”

　　“别。”伊森眼疾手快，捂住苏沫的眼睛，避免她的手碰到眼睛。

　　“洋葱切开时会释放一种酶，叫蒜胺酸酶，这种酶和洋葱中的氨基酸反应，生成硫代丙醛的氧化物释放到空气中会刺激眼角膜的游离神经末梢，从而导致泪腺迸发。”他科普道。

　　“你说这些没用啊。”苏沫眨着眼睛，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咬住。”伊森递过来一只筷子。苏沫乖乖地咬住，含糊地说：“这有用？”然后看到伊森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怎么会形容像个孩子一样呢，明明那时自己和伊森都还是孩子啊。苏沫默默地笑了，她喝了一口汤。酸爽的汤汁就着饱满的米饭，让苏沫食欲大增。这时电话响了。

　　苏沫接起林恩的电话。林恩的声音低沉又专业，听不出一点情绪：“罗恩逃跑了。”

　　苏沫一激动，差点打翻旁边的罗宋汤:“怎么回事？”

　　“我们回来后他一直情绪不稳定，晚上看守所巡逻的人发现他倒在地上，于是把他紧急送医了。可是在等待检查的过程中，他逃跑了。”

　　“确定逃跑的是罗恩吗？”苏沫问出问题的刹那，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我们要去找到他。”

　　“下楼。”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恩的车已经在楼下等苏沫了。

　　苏沫来不及披外套，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出楼道的时候，她被秋天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一下坐进林恩的车里。

　　林恩顺手把一条藏青色的围巾丢给她。男士围巾又长又宽。苏沫并不客套，把围巾展开，当作披肩披了起来。

　　“他应该没跑多远。可能还藏在医院。”林恩说着，把车往圣路易斯医院开。车刚在住院区的地上停车场停稳，苏沫眼尖地发现位于妇幼保健楼楼顶的人。

　　“罗恩。下来。”苏沫冲上前喊道。

　　罗恩看到苏沫他缓缓微笑了一下，对苏沫摆了摆手。接着，就像断了翅膀的大鸟，罗恩从5楼高的地方纵身而下，随着沉闷的身体撞地的声音，苏沫迅速扑过去。

　　“救人！找救护人员！”苏沫喊道，林恩开始拨电话。苏沫看着浑身失血的罗恩，她无法估计他伤的多重，但是她知道目前不能随意移动患者。她只能扯下林恩的披肩，按住罗恩的后脑勺，那里是主要的失血部位，她想要在医护人员到来之前帮罗恩止血。

　　“苏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罗恩的意识处于半清醒的状态，他问。

　　“你不会有事的，罗恩。保持清醒，罗恩。我在你身边。”苏沫道。急救原则第一条，呼唤患者姓名，使患者保持清醒意识。

　　“我好害怕，那个怪物。。。”罗恩的意识慢慢消失。声音越来越轻了，苏沫俯下身，听着罗恩的耳语。

　　“那个怪物会失控。。。格雷消失了。。。我控制不了怪物。。。”在话未说完之前，罗恩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他的力气正在流失：“控制不了。。。就同归于尽吧。。。”

　　医务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苏沫已经站起身，她米色的裙子上沾满了血迹。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急救人员围成一堆，把罗恩的尸体抬上担架。

　　一直以来，她觉得罗恩的人格是懦弱的，所以需要格雷这个强势的人格来保护他。直到刚才她才发现，罗恩是坚强的，他足够坚强，所以他选择用死亡来毁灭自己的身体所产生的怪物。苏沫有一瞬间的不自信：“林恩，怎样才算是一个好医生呢？”

　　林恩默默站在她身侧。回答她的只有初秋带着凉意的晚风。

　　苏沫转身离开，把人群嘈杂的声音和救护车的声音留在身后。

　　苏沫慢慢沿着大街走着，身上的血迹引得很多路人的侧目。走过好几条街区，快走到家的时候，电话铃响起。看到号码，苏沫调整了一下心情接起来：“嗨，伊森。”她故作轻松地说。

　　“Angle。”电话那头，年轻男人的语气淡淡的，声音却磁性而诱人。“听爱德华说你出事了。抱歉，没能来陪你。”

　　“恩，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个月回来参加家族的宴会吗？”

　　“当然。到时候见。”

　　“好，到时见。”男人刚挂下电话，灰绿色眸子褐色卷发的女人从身后环住他，把下颚扣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虚弱：“苏苏姐？”

　　“恩，她没事了，不用担心。”男人温柔地低语，解开她环着的手，随手将大衣盖在她身上。“雪尔，你穿太少了，当心身子。”

　　“恩。”女人裹着他的衣服，甜蜜地笑了。

　　深夜，诊所的灯仍然亮着，路觉接起电话。

　　“坏消息，计划失败了。”电话那头的人说。

　　“好的，我知道了。至少这次证明了实验用的芳香性毒品有效果，也不无收获。”路觉单手旋开那个黑色试剂瓶的盖子，把里面淡蓝色的粉末倒进垃圾头里。

　　路觉挂断电话，打开衣橱的门，从里面其中一件白色的医师长袍里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他把瓶子举到白炽灯下，黑色的瓶子被罩地有些半透明，依稀看到里面的粉末。

　　路觉轻弹了一下瓶壁，让里面的粉末保持均匀，他仔细看了看，满意地把瓶子藏到自己大衣的内衬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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