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燃

　　毕业典礼那天，林念生偷偷带了手机进学校。
　　这天有不少学生私自带手机，老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拍毕业照的时候，老师指挥着他们搬出来桌子板凳。
　　校领导坐在板凳上，个子矮的女生蹲在前面。
　　男生们和长得高的女生站在后面桌子上。

　　拍完毕业照，大家短暂地四处活动。
　　有学生去找老师拍照。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自己带了一整年的学生们。一想到从今天开始，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这个班是王老师带的第一次班。
　　感情自然深厚，意义非凡。

　　王康铭坐没坐相地拿着手机跟人打游戏，班里闹成一团。

　　宁嘉厌还是跟从前一样，在这个大家都放纵的日子里。他低着头，在本子上描描画画。

　　前桌头也没回，扔给他一张小纸条。
　　宁嘉厌眉头颦蹙，兴许是怕扔掉，林念生故意咳嗽一声。
　　果然，宁嘉厌看到她后，没有把纸条扔掉。

　　王老师离开教室，林念生趁着上台前隙，把宁嘉厌拽到一楼楼道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有些难过地说，“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吧。”

　　宁嘉厌察觉出她语气里藏着的难过，漂亮白皙的手接过手机后，在屏幕上输入号码与自己的名字，再递给她。

　　“你怎么了？”宁嘉厌语气放轻，生怕把她惹哭。
　　即使如此细心，林念生还是抬起那双泪眼，嗓音哽咽，“你都一点也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带着好奇心地看着她。
　　林念生气急了，心想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吧。她可是宁嘉厌唯一的朋友，以后很少见面都不觉得难过吗？

　　林念生也不是对每个以后见不到的同学难过。
　　这份独一无二的难过是给宁嘉厌的。

　　谁叫宁嘉厌没人疼没人爱，小学六年唯一的朋友还是自己。如果在这天都没人不舍得他也太可怜了。

　　看着宁嘉厌一脸不懂，林念生深觉自己可笑又尴尬。

　　“没什么，你走好啦。”林念生皱着眉头，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紧紧地抓着手机转身离开。

　　宁嘉厌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手掌碰到裤子口袋的硬物，抿了下唇。

　　带手机来学校的人不是没有他。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存她电话号码，她就生气离开了。

　　他心想着，等她表演完节目后，一定要拦住她，把她联系方式存到手机里。

　　--

　　礼堂内。
　　主持人是六年级年纪第一名和第二名，听说他们俩都考进了市里的中学，这个暑假里，他们也会跟着去学校补习班上课。

　　他们俩人脸上化着显得成熟的妆，就连小男主持人都没幸免于难。

　　宁嘉厌坐在座位上，无聊地研究手里的手机。
　　这是林念生大伯给自己的手机，说是有困难便让自己去找他。

　　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酒鬼家暴的父亲，和一个心怀怨恨的母亲。
　　没有人会把手机给他碰。

　　宁嘉厌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手机，心里很开心。

　　林家人对他的恩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小孩子收到新礼物后，会把每个细节都研究透彻。宁嘉厌把手机内所有软件都打开，六年级上过微机课，多少懂得一些软件是怎么用的。

　　当他看到手机装着一个与其他软件格格不入的图案软件时，心里察觉出一丝不安。
　　这个软件被放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就连软件名都被修改。

　　他研究完这个软件后，脸色很难看，漆黑的眸子里亮光渐渐退却。

　　是跟踪软件。
　　不是手机自带的，是人为安装。

　　宁嘉厌面无表情地把手指放在软件上长按，看着屏幕里出现删除两个字时，宁嘉厌犹豫了会儿。

　　结果还是没有摁下去。

　　就在这时，他接到林念生大伯打来的电话。
　　宁嘉厌心情忽地变得烦躁和不安，不懂他在手机里安装跟踪软件用何居心。

　　对方显然是不知晓宁嘉厌这边已经出现异变，少年聪明又好奇地发现了被改掉软件名的跟踪软件。

　　林念生大伯迫切地想要抓到嫌疑犯人，只能从宁嘉厌--嫌疑犯唯一的儿子下手。

　　宁嘉厌小学典礼这天，他以为那人会出现在孩子最重要的仪式现场。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嫌疑犯同样恨着宁嘉厌，好不容易逃出淤泥，怎么还会回来自投罗网。

　　林念生上台的时候，王康铭和一群要好的男生在下面胡闹吹口哨。
　　王老师走上前在他头上拍了拍，示意他们安静。

　　她在朗诵开始前，目光在台下扫视了几遍。
　　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心情有些失落。

　　宁嘉厌没在礼堂，他去哪儿了？

　　她很久以后才知道，宁嘉厌去找自己大伯，质问手机里跟踪软件是怎么一回事。
　　还把手机还给了林念生大伯，并且自嘲地告诉他。

　　那天是自己没在家，如果在家里，嫌疑犯会连自己也一起给杀了。

　　大人间的战争蔓延到孩子之间。
　　宁嘉厌在暑假里，没有去找林念生。
　　也没有告诉她，他也去了二中读书。

　　在林念生眼里，宁嘉厌好像是人间蒸发，打他电话也无人接通。
　　以为少年早就厌烦了自己，毕业以后连面子都不给，直接和她断绝联系。

　　林念生因此难过了好几天。

　　直到在二中分班表上看到熟悉的名字，她被分到了三班，宁嘉厌被分到了六班。
　　她来到教室里向班主任报告后，又跟着爸爸去宿舍放好行李。

　　立马跑去六班门口，靠在门前栏杆上。
　　大家都是新生，有更多的新鲜事等着大家，所以便没有关注起她。

　　在快要上课的时候，宁嘉厌才姗姗来迟。
　　在门口看到冲自己微笑的林念生时，宁嘉厌没有露出吃惊的目光，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林念生好久没有见到宁嘉厌，突然发现对方好像长得比两个月前更帅了，还长高了不少。

　　在她正要走向他的时候，看到有个男生搭上宁嘉厌的肩膀。
　　宁嘉厌也没有挣扎开，俩人一副亲昵的模样。

　　“宁嘉……”她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对方路过自己身边，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自己的时候。

　　林念生疑惑地看着宁嘉厌无视自己走进教室里。
　　“没看到我吗？”林念生回班的路上呢喃自语。

　　从那天开始，林念生观察了好久，发现宁嘉厌真的变了。
　　一改从前阴郁的模样，开始交朋友，也会对其他人笑。

　　林念生时常看到他们一群人来自己班门口找人，在那时，她都会抬起头，看向门口脸上带笑的宁嘉厌。

　　她眼里的光抖动了下，看到他脸上的笑，好像更难受了。
　　想到以前跟自己玩的时候，宁嘉厌就不怎么爱笑。

　　她不敢再看宁嘉厌，低下头，咬着唇。
　　心想他果然是讨厌自己。
　　看他对别人笑得多开心啊。

　　原来他不是不爱笑，是看人的。

　　初一这一年，俩人在同一所学校里，却好像离得很远。
　　下课、校园活动总能遇见。
　　巧合的是，俩人被分到年级卫生检查部，检查各个班级负责的板块是否打扫干净。

　　即使离得这么近，每天都要接触到，但是俩人像是赌气一般，谁也没有跟谁说话。

　　林念生觉得，宁嘉厌，好像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朋友过。

　　--

　　宁嘉厌脱去稚嫩的外表，初一一年的时候，拔高到一米七。
　　大家都是穿着一样的蓝白色运动校服，宁嘉厌就偏偏跟人不一样。他身材好，留着微微较长的头发，聪明地卡在校长底线。

　　他皮肤本来就白，黑瞳仁比女生的还要明亮，与你四目相对，首先移开的人永远是他。

　　在每周一的早晨，升红旗的时候，林念生站在人群队伍里。
　　听着周围情窦初开的女生，议论哪个红旗手长得好看。
　　红旗手是选班里形象最好的人，更何况宁嘉厌是上台升红旗的那个。

　　自然，大家的目光都被宁嘉厌给占据。
　　他连分给其他人风头都不愿。

　　她知道班里的女生给宁嘉厌平安夜送过苹果礼盒。

　　对于他那么受人欢迎，林念生心理不平衡，好像是要跟他攀比。
　　在班里有要好的男同学给自己送苹果，凑巧被宁嘉厌撞见。林念生看到对方眼神冷淡，比以往还要寒冽。

　　她一头雾水，怀里抱着的是朋友给自己的苹果。

　　林念生喜欢在课间偷偷看言情小说，班里女生看言情小说，那时候班里的女生最爱看虐文。
　　而男生则喜欢看热血澎湃的少年漫或者修仙小说。

　　女生们喜欢把小说书本封上书皮，保护的好好地，每个角都不能卷。
　　男生们担心小说被老师发现，一张张撕下来，夹在书本里，在上课时候看。

　　有次在自己班里搜查到言情小说，无论那个女生怎么笑着跟宁嘉厌打哈哈，而宁嘉厌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从女生手里拿走小说。

　　林念生回到班里，上课时收到那个女生送来的纸条，让自己去找宁嘉厌要小说。
　　她顿了下，奈何对方热情如火，只能应许下来。

　　答应下来后，看着女生开心的表情，林念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到她为了一本小说跟宁嘉厌周转的样子，当时一起检查的干部也看不下去，拽了拽宁嘉厌的衣角，示意对方当没看到算了。

　　回想到这一步，林念生脸上讪讪的。
　　答应人家的一定会办到，可是她不想找宁嘉厌要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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