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轻易狗带

　　我警惕地看着太宰治，而对面的少年像是毫无所觉般的慢悠悠地和织田作打了个招呼，最后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咦？这不是上次那位小姐吗？原来你就是酒田纪啊，这可真是巧了啊……”

　　少年的语气是如此浮夸，演技是如此不走心，连一旁的坂口安吾听着都嘴角直抽，但，唯有织田作，他一脸严肃地问我是怎么和太宰认识的。

　　于是我小心地把他拉到一旁，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其中多处美化自己丑化对面那个黑泥，以期盼织田作能早日认清好友的真面目，但织田作听完我的演讲后恍然大悟，然后目光在我们两个之间游移，我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织田作，你终于发现这个黑泥的真面目了吗？你要为了女儿和朋友一刀两断吗？（咦）

　　而太宰少年则全程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在织田作心中的形象。

　　“嗯……”织田作清了清嗓子，在我期待的目光下开了口，“酒田原来这么早就和太宰认识了啊……”

　　我：“……”笑容逐渐凝固。

　　太宰：“噗--哈哈哈……”

　　织田作你这个有了朋友就不要女儿的人！

　　可能是我郁闷的表情太明显，织田作试图安慰我，“酒田不用担心，太宰是个好孩子……”

　　我一脸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自己头顶的绿色——“织田作你居然背着我们在外面有了别的崽？！”

　　幸介知道吗？克巳知道吗？真嗣知道吗？优知道吗？咲乐知道吗？还有织田作你竟然满着我……

　　我失魂落魄极了，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咦？好像本来就不是），啊！没有父亲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要去跳楼，谁都别拦着我！

　　织田作尔康手：“酒田，你听我解释……”

　　我秒变摇头机械：“不听不听我不听！”

　　……别看了，以上只是我的个人想象而已，真实的情况如下——

　　织田作：“嗯……太宰好像不能算是我的孩子，毕竟他是我的上级呢……如果酒田想要一个哥哥的话还是得问下他呢……”

　　我：“……”

　　我满脸深沉，“不，织田作够了，我觉得我们这样就挺好的。”

　　织田作：“啊，是吗……”

　　太宰：“如果酒田酱想要哥哥的话我不介意哦……”

　　我冷漠：“不，我介意。”

　　……一场家庭伦理剧就此草草收尾。

　　一旁的坂口安吾看着我们欲言又止，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好好的一个吐槽役偏偏摊上织田作这么个完全和吐槽绝缘的还有一个行事画风都很清奇的奇葩……辛苦了安吾君，我决定还是不举报你了。

　　我看着他们三人极有默契地坐在酒吧银座上，然后调酒师就开始熟练地给他们上酒……

　　咦？等等！

　　“为什么他可以喝酒？！织田作我申请把果汁换下！”

　　我手中的果汁和太宰治手中的散发着透明光芒的酒杯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一脸控诉地看着织田作，心中无限凄凉，果然吗，织田作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织田作迟疑了，他正要开口，就见端着酒杯的少年笑眯眯道，“不可以哦……酒田酱，酒是属于我们黑手党的饮料，而你……不适合哦。”

　　我觉得这黑泥一定别有深意，要命的是我还听出了他语句中的威胁。

　　哼，区区太宰治，又不是我首领，我会就此屈服吗？一看就是不可能的……

　　“再过几年酒田就能喝酒了，那时候我陪你一起喝吧……”

　　织田作开始安慰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我瞪着对面的少年，觉得对方的幸灾乐祸都快显现出形了。

　　……果然不管哪个世界，太宰都是坨黑泥。

　　于是，今天的这场聚会在太宰治的不断“挑衅”和我的不断炸毛中结束，我身心俱疲，只觉得跟被六七八揍了一样的难受，不过还好——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我几乎要喜极而泣，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未来的我还要面对多次这样的水深火热。

　　我兴奋地牵着织田作的手，恨不得立刻回家，选择性无视了对面朝我挥手的少年。

　　少年微微眯眼，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有人要倒霉的光芒，只可惜现在的我压根儿就没空去注意他。“那就下次见啦，酒田酱！”

　　少年的语气欢快，……我觉得太宰少年正经的时候还是和首领有一点相似的。

　　织田作看着我们欣慰道，“太宰很喜欢酒田呢……”

　　我：“……”织田作你在讲什么恐怖笑话！

　　与太宰和安吾告别后，我们先去了便利店买生活用品，然后再往回走。

　　“酒田，”回去的途中，织田作突然叫我，我不解地看向他——青年的语气有些微的羡慕，“酒田以前的父亲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父亲，毕竟能把酒田教得那么好……不像我，虽然有六个孩子，但有时候还是笨手笨脚的。”

　　……是啊，织田作确实是个优秀的父亲。

　　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我才认真道：“织田作你才是我心中最好的父亲。”

　　“啊，是吗……”听到我的夸奖，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

　　我是十四岁那年遇到织田作的。

　　彼时我也得到了首领的第一次命令——潜入敌对组织去保护一个人。

　　“哈？保护一个人？还是对面武装侦探社的？”

　　我接到这个任务时怀疑首领是不是终于加班加出毛病了，而首领只笑眯眯地看着我——

　　“酒田似乎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东西呢。”

　　我虎躯一震，连忙道，“首领您说，就算让我保护对面武装侦探社社长也没有问题。”

　　“嗯……他叫织田作，你就去保护他吧。”

　　说完就把我打发走了，只有我拿着手中少量的信息一脸懵逼。

　　织田作？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呢，就好像被人生生地从中间断开一样。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首领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难得有不一样的神采。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确定织田作是谁，嗯，果然，这个人全名应该是织田作之助，然后……是一个一人带十五个孩子的单身父亲！

　　看到这里，我精神一震，觉得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喜欢捡孩子啊，好兴趣！这不是正好让我更容易接近吗？

　　我在仔细观察对方后凭借精湛（？）的演技终于成功混进了他的十几个孩子之间……啊！我都要为自己鼓掌了，我第一次卧底任务居然就这么简单就完成了！

　　极度膨胀的我开始了“紧张”的卧底生涯——

　　……其实也就每天盯着织田作，看他有没有作死行为。

　　我觉得首领可能在驴我，先不说对方身为港口Mafia对家武装侦探社主力怎么会轻易狗带，而且——看他每天到处晃悠捡孩子的劲……我挂了他都不会挂好吧！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把这次任务当成了度假，每天装作失去父母的孤儿（好像也没错？）混在一群孩子之间撒了欢的玩，但我显然低估了我身为港口Mafia成员的战力——

　　“织田作，酒田又把对面街的小混混揍进局子里了！”

　　“织田作，酒田又拆了你做的栏杆！”

　　“织田作，酒田又和人打起来了！”

　　“……”

　　种种事例，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但让我惊讶的是，面对我这么一个骨灰级“捣蛋鬼”，织田作竟一次都没朝我发过脾气，最多也只是在手忙脚乱地给别人道歉后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摸了摸脸，从前我的脾气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几乎浑身都是刺，乖张又跋扈，也只有首领能勉强治得住我，其实这次任务首领派我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我向来是有话就问的，所以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你为什么不生气，织田作？”

　　织田作看了我一眼，又摸了摸我的头，语气平静，“因为我知道酒田是个好孩子，她做什么一定都是有原因的，我身为她的监护人就只需要帮她收拾烂摊子就行了。”

　　“……”

　　我忍不住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神情，但嘴角却还是压抑不住地上扬起来。

　　……哼哼，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勉为其难地认下你这个养父吧。

　　织田作确实是个好父亲，这点从我身上就能看出来。

　　无条件的信任，任劳任怨地帮我收拾烂摊子……他几乎让我感受到久违的父爱了。

　　前面有说，我是被首领捡回来的孩子，虽然是首领亲自教导，但以首领那黑泥脾气——没把我养歪就是三途神保佑了。

　　所以……卧底第不知道多少天，我，乐不思蜀。

　　*

　　但有时谎言就像泡沫一般，看似美好，实则一触即破。

　　我却忍不住沉溺于这样的宠爱之中，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肆无忌惮就行。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是——

　　原本平静的男人沉默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木仓，冰冷的洞口让人窒息。

　　“这是什么？”我的笑容僵住了。

　　织田作你在做什么？你对着我的是什么？明明是见过无数次的应该很熟悉的东西，可是……为什么此刻我却无比希望自己不认识它。

　　黑色的木仓口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敌人，你是敌人。”

　　依旧是平淡到了极点的语气，可我却听出了只有面对敌人时才会涌现的淡淡杀气。

　　“我没有……织田作……我不是……我……”

　　我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可事实就是那样，我，终究哑口无言。

　　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曾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谎言终究是谎言，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确实如此，就如来时一般，我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一粒石子丢进大海，激不起一点浪花。

　　可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意识，我已经刻意去遗忘那段日子，即使那些记忆有时会猝不及防地出现，犹如玻璃碎片一般——扎得人心口闷疼。

　　我只记得那次是六七八亲自来接我的，因为在面对织田作的时候——我差点儿失控。

　　潜藏在心底的戾气，被一点一点磨平的戾气，几乎快要被我忽视的戾气……一瞬间爆发。

　　织田作说我是个好孩子，就连首领最后留给我的话也说我是个好孩子，但只有我知道——

　　我是个最不乖的小孩，自我，又傲慢，听不得别人的劝，得不到糖果就想毁灭。

　　真的没有比我更差劲的小孩了！

　　我是个坏孩子，一个不配得到爱的最差劲、最差劲的坏孩子。

　　*

　　“酒田纪！你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任务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六七八提着我的衣领怒吼，虽然他经常跟我吵架，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沮丧地看着他，觉得心中无限委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六七八你吼我……你们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六七八提着我的手僵住了。

　　他别扭地拍拍我的头，语气不善，“你……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去帮你绑了他，你揍一顿出气。”

　　我更伤心了，“呜呜……他不是……他是我爸爸……还有你要是动他我就跟你绝交！”

　　六七八：“……”

　　“哦，是吗？”六七八表情冷漠，然后又麻溜地把我扔进了首领办公室。

　　鼻涕眼泪还没擦干的我：“……”

　　六七八你个叛徒！

　　“啊，首领……”我讪笑，刚好小银也在，她看到我默不作声地递了张纸巾给我，朝我点点头就出去了。

　　……我觉得这辈子的英明都在今天毁于一旦了。

　　令我惊讶的是首领没有问我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只简单交代了一下我以后的工作就让我回去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首领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我看到织田作朝我掏出手枪时的感觉。

　　“首领……”我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冒着被首领丢出去的风险问道，“您……认识织田作吗？”

　　天地良心，像首领这种工作狂我是真一次都没见过他出去，所以这次的任务一开始就疑点重重。

　　首领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我敏锐地注意到我可能问到不该问的问题了。首领大多数时候就像深渊一样，没有人可以猜到到他的真实想法，但此刻，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一种……纯粹的、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般的奇异光芒。

　　首领微笑，“不，酒田君，我不认识他。”

　　……我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夭寿啦！首领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我，他这副样子会不会把我灭口？！六七八快救我！

　　最后我还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从首领办公室活着出来，但也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织田作。

　　*

　　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从见到少年的太宰治时我就知道了。

　　即使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两个世界，由于一点细微的差异，就会形成截然不同的选择，最后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首领是首领，太宰是太宰，我从没有把他们弄混过。

　　真实与虚幻，我一向分得很清。

　　*

　　“你……需不需要来一碗咖喱饭？”

　　赤铜色头发的青年朝我伸出了手，我觉得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一定就是他了。

　　谢谢你，织田作，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愿意收留那么差劲的坏孩子。

　　“咲乐，老大和织田作回来了！”

　　“啊！太好了，老大快来做饭，我们等你好久了！”

　　“啊啊啊！你们这群小鬼！我在你们心中就只有做饭这一个用处吗？！”

　　“快快！幸介我们快躲起来，老大要开始揍人了！”

　　“唔……感情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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