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星河

　　老狐狸何年星连着一周都抓着陈满辅导功课，班里的人很快发觉不对劲。第一个满脸问号的小朋友是李茜。
　　学习委员李茜上课都会开启学霸模式，觉得同桌陈满虽然是个天天睡不醒的学渣，好在学渣和猪的差别在于，学渣睡觉喝水干啥都十分安静低调，偶尔帮她打水这一点，也充满了人性光辉。
　　但最近陈满好像踩了班主任的尾巴，数学课陈满一旦睡觉，她男神毫不客气一脚甩过来。其他课要是睡觉，路过的何年星就扔粉笔。但因为陈满坐在最后一排，大家似乎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最后一节英语课，刘老师发现红色粉笔没了，班长孙智正准备去拿就被按住。
　　刘老师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捡起陈满脚边的粉笔，淡定的继续上课。一片笑声中，孙智喊了声，“谢谢满哥，满哥再多睡一会儿，白色粉笔也不够了。”
　　二班今日班规：陈满和垃圾桶切勿靠近。靠近前者可能会受到粉笔暴击，靠近后者可能会受到垃圾哥暴击。

　　林立是在一周后发现不对劲的。以前陈满放学后都会跟他走一段路再回家。后面陈满被罚打扫一个月，林立有补习班赶时间就先走。
　　那天刚好轮到林立打扫卫生，难得不用去补习班的林立本想放学后和陈满去网吧回忆一下往昔峥嵘岁月，发现人倒完垃圾就被何年星拐跑了。
　　第二天，陈满迟到了一整节课，被罚站了一个早上，午饭和林立在饭堂吃。
　　林立啃着鸡翅，忍不住问：“今天怎么迟到这么多？”
　　“昨晚我妈回来了，早上做饭做晚了。”
　　“哦，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老样子。”
　　“对了，你昨天怎么回事，你最近好像和何大佬走得挺近？”
　　“一言难尽，学渣不好当。”
　　“你别一副被迫从良的样子，你要是被威胁的，你就眨眨眼，哥们带上礼品感谢一下何大佬。”
　　陈满来不及回答就听到吵闹的饭堂里，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停在他左侧。
　　市一中的饭堂老师和学生打菜窗口是不一样的，但座位没有分开，只是老师都默认坐东南角。
　　何年星少有的往学生堆里走，挨着陈满坐下，问道：“谢我什么？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人民教师应当做的，不过最近车厘子挺甜的。”
　　自从上次打架事件后，林立觉得何年星浑身散发着大佬的光芒，说话也不怎么拘谨了，不客气地回到，“谢你改造我满哥，这人都成粉笔收割机了。”
　　“集齐999只粉笔，可以换个人形闹钟了，今天怎么回事？”
　　“睡晚了。”
　　“能晚两个小时？怕不是睡傻了？”
　　陈满本来调了5点的闹钟起来做饭，全部弄好之后，他妈穆彩好像是做噩梦了，把卧室的东西砸完了，又跑出客厅闹，陈满好不容易才按住她，不让她出门。这一折腾就迟到了。
　　这会儿听何年星这不善的语气，加上陈满一早没睡够又罚站，整个人又困又累，也就懒得应和，语气很冲地问：“睡晚了就睡晚了，怎么？要记过吗？”
　　说完就把勺子重重扔下，二话不说走人，勺子撞在金属饭盆上发出不小的动静，旁边的同学都忍不住看过来。
　　陈满回到课室，实在没心情上课，想着今早穆彩的反常，最后还是决定回家，下午的课不上了。
　　林立后面跟何年星解释说他今天家里有点事，心情不大好。陈满家里的事太复杂，林立不好对何年星细说。
　　下午何年星发现陈满旷课，打了通讯录的家长电话，发现是空号。想起初见时，陈满给过他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没人接。
　　陈满到家后，穆彩好像已经恢复过来了，饭也准时吃了。他睡了三个钟，醒过来才看到手机有5个陌生号码来电和林立的一条短信。
　　陈满懒得回电，拿出钥匙出门。太久没做饭，今早打开冰箱才发现蹭吃蹭得太理所当然，都忘了劳苦大众囤菜的日子了。

　　何年星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开车回家。陈满登记的通讯录里只有小区地址，没有门牌号。他想着待会去管理处打听陈满住几号楼。
　　不料刚把车停好，就在后视镜里，看到少年拎着个小拖车，塞着耳塞，皱着眉头，绷紧的下巴线带着点不屑，慢悠悠地走出小区。
　　何年星也不急，双手插着口袋，缓缓跟在后面。
　　夏天的太阳落得慢，少年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后头插袋的人重叠在一起。陈满走进老城的农贸市场，熟稔的和人讨价还价。在等待店家杀鱼的时候，还捡起把扇子和店里的小孩比划了一阵，把小孩闹得呵呵笑。
　　何年星不由得弯了眉眼，陈满这个人身上总是充满了违和感。初见时世故又有分寸的进退有度，在学校却时常不顾场合的炸毛。打架时一副不管不顾不饶人的模样，对待老人和小孩又总是谦逊而有耐心。
　　简单说来，这人时刻像是要与世界为敌，下一秒又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何年星这么想完，就看到那少年带着满身的刺逆着太阳光向他走过来。
　　“别跟我说你也是来买菜的。”
　　“我就不能来买菜？”
　　“穿着衬衫皮鞋过来买菜，何老师，这样比较拉风吗？”
　　“拉不拉风不知道，至少能凭这身多送根葱吧。”
　　“脸掉了，你要不要考虑捡一下？我猜你连钱包都没带吧？”
　　何年星下车时确实没把钱包带下来。只好回一句，“是得把脸捡起来，毕竟待会要刷脸。”说完就把嘴角勾起，露出好看的笑容。
　　陈满知道这人是在附和他，但是对着阳光，这么笑实在是太违规了，让人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于是，也跟着笑了。
　　走出菜市场，陈满又在门口摆摊的大妈那买了点生菜，大妈看了眼何年星，问：“帅哥，要葱吗？送你两根。”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开了。
　　买菜回来，两人的影子并排而立，少年人笑得一脸张扬，身边的人挂着温和的笑容，眼里带着星辰目视前方。
　　陈满后来说他妈回家了，这几天都要在家做饭，补课时间要推迟。何年星也不勉强，叮嘱人不准逃课，又问对方住几号楼。
　　少年人笑得肆意又张扬，留下一句，“想知道就去浇浇花，小雏菊都要谢了。”就撒腿跑了。
　　何年星看他拎着装菜的小拖车奔跑的样子，想起叼着鱼干满屋跑的雪糕，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他回到家，还没脱鞋，不自觉地看向小雏菊。他想起那人的话，换上拖鞋就往阳台走，还没走近就看到对面陈满抓着根葱，喘着气跟他挥手。
　　何年星不知道陈满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住对面的，可能是补课的时候。何年星唯一知道的是，陈满抓着葱，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倒是与往日苦大仇深的眉眼不同，显现出少有的少年气。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赶紧复习，别挥葱了，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再挥几下，更是雪上加霜。”
　　陈满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朝对面比了个鄙视的手势，拉开防蚊门，进去做饭。
　　后面穆彩又发了两次病，陈满没有再固定的找何年星补课，只是偶尔遇到问题，打个电话问问，问不明白就登门造访。
　　事实上，何年星能教他的，主要是数学和英语，其他科目，国外长大的何年星也不擅长，但也会帮着他问同事。以至于到后面，别的老师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陈满和何年星有私交，上课也会时不时点陈满的名，颇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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