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亲才能好

　　等段一哲回来的时间，梁冬忆坐在位置上发呆。
　　桌面上的书参差不齐地摆放着，虽然看着乱，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新，新得封面发亮，宛如刚发下来那般。

　　梁冬忆随意拿过最上面的那一本，翻了翻，最终在第一页，寻找到了除了印刷体外，人用签字笔写的唯一笔迹。
　　字迹懒散飘逸，狂野豪迈。

　　梁冬忆由此联想到段一哲写他自己名字的样子，握着笔的手一挥，随意连几笔，他的名字便出现在了书本上。
　　细看的话，其实笔画挺到位的，不过写得不用力，该有的力道没有，所以看上去不够刚劲工整。

　　梁冬忆把他的书本合上，放回原处，过程中，不小心把桌上的本子碰掉了，夹着的一张卷子从里面滑落，梁冬忆捡了起来。
　　那是语文的期中卷子，卷面上，标记成绩的地方，鲜红明艳的50躺在那儿。

　　梁冬忆随意看了看，翻到诗歌鉴赏的部分，题目是这样的：请简要分析“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中蕴含的哲理。
　　段一哲的答案是这样的：春天下雨，把桥打断了，岸上的人过不去，小舟撑出像柳荫那么大的一片阴影，映射出人们的心理阴影面积也这么大，蕴含着没有哲理就是最大的哲理的哲理。
　　“……？”

　　*
　　段一哲搬完最后两袋书回来后，一推开门，便看到梁冬忆站在窗边，双手轻轻扶上玻璃窗，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他把堆在门口的书全部弄进教室后，走到梁冬忆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什么呢？我回来了都没反应。”

　　“你看，”梁冬忆转头，没有理会他被忽略的不爽，伸手把玻璃上的白雾擦开，外面的光景变得清晰了些，“他们在跳舞。”
　　段一哲教室所在教学楼背面就是操场，他的座位又靠窗，在这里能将操场上的光景一览无余。

　　与那些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在奔跑嬉闹的学生不同，一个角落里头，四个黑衣黑裤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有节奏地律动着。
　　段一哲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的那一刻便看到了鱼仔他们四个人，他从鼻子里哼哧出声，听不清什么情绪。
　　“不就是跳个舞，你这么激动干嘛？”

　　段一哲将一旁的椅子拉出来坐在上边，一双大长腿屈起，手肘撑在大腿上休息，刚刚搬书搬了好几趟，这会儿，身体开始发热，额间冒出细小的汗珠，
　　“他们很棒！”说到这，梁冬忆兴奋了，话匣子打开，停不下来，说着以前的糗事，“我小时候，家里人也送过我去学舞蹈，但是我手脚不协调，动作做不准，还跟不上节奏，有一次上课，做动作的时候，我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把门牙都摔没了。”

　　小姑娘高兴地跟他分享着以前的事情，脸上的愉悦丝毫不隐藏，眼睛亮亮的，声音甜软细腻，软萌欢快。
　　这明媚的笑像是会传染，带得段一哲也浅浅地笑了起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说话都漏风，然后就没去学了。”
　　段一哲换了一个姿势，右腿伸直，刚好放在梁冬忆身后。

　　段一哲问：“觉得跳舞很酷？”
　　“酷。”
　　“好看？”
　　“好看。”
　　“想看？”
　　“想看。”

　　“那我带你去看，”段一哲顿了下，开始默默挖坑，“但有个前提。”
　　梁冬忆义无反顾地跳坑：“你说。”
　　“你叫我一声——”段一哲往后靠了靠，眉毛上扬，坏笑着，拖着腔调：“段哥哥。”
　　“我就带你去啊。”

　　梁冬忆圆眼瞪大，抿着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呢？
　　段一哲继续引诱着她：“来，叫一声听听。”

　　梁冬忆没看他，紧紧抿着唇不肯说话，于是，在段一哲的注视下，她的脸颊像是浸染了一团红墨，渐渐晕染至耳根。

　　段一哲低低地笑出了声音，在空荡的教室格外清晰，梁冬忆有点炸毛的感觉，她退后几步，想愤怒地瞪着他，没想到刚好碰上段一哲那条腿，不自觉一个踉跄。
　　按照正常发展，她会向后倒，连着两张桌子都有可能会被撞倒。

　　好在段一哲眼疾手快，一手覆在她腰上，稳住了她的身体，他的手却也磕在了桌子边缘，还磨破了点皮。
　　原本想生气的梁冬忆瞄到他手背上那种属于去晚一点儿医院伤口都要愈合的那种程度的破皮。
　　心软了。

　　却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梁冬忆没看他，沉默半晌，僵硬开口：“没事吧？”
　　段一哲见她没多大反应，随口应了声没事，也没继续逗她了，起身：“不是要去看跳舞？走吧。”

　　“等等，”梁冬忆走了几步，又折了回他的座位，拿起刚刚帮他修改好的卷子，朝他扬了扬，“你诗歌鉴赏那块儿答案错得离谱，我已经帮你改正了！”
　　事实上，他这张50分的卷子，哪一块都错得挺离谱的。

　　段一哲回想了一下自己诗歌鉴赏都写了啥，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便走了过来，拿起来一看——没有哲理就是最大的哲理。
　　哦，是他瞎几把乱写的。

　　旁边还有鲜红的工整的字迹写着正确答案：春水上涨，没过桥面，游人无法过去之际，小船从绿荫深处撑过来。蕴含着困境中仍然存在希望的哲理。
　　段一哲：“……”

　　帮他修改的还不止这一处，其他题目旁，梁冬忆都仔细地帮他画出题目重点，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得出答案的过程，一个环节也没落下。

　　段一哲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自己考试时乱他妈写的东西，这会儿有人认真仔细帮他改正，让段一哲有了种自己这样的垃圾居然也会有人重视的感觉。

　　他把卷子重新折好，夹回本子里，哑着声道：“走吧。”

　　*
　　当梁冬忆来到她之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跳舞的角落时，她内心十分感慨，她怎么也没想到，跳舞的人会是段一哲的那四个同伴。
　　一中的高中部班级多，通常都是好几个班挤在同一个时间上体育课，这上体育课的时间也是巧，梁冬忆和段一哲他们五个人此刻都聚集在了一起。

　　在梁冬忆和段一哲来到的时候，他们四个已经停下了舞蹈动作。
　　段一哲双手插在兜里，站在梁冬忆旁边，面对着阿灰他们，下巴一抬：“介绍一下，从左到右，分别是，阿灰，舟舟，鱼仔，望舒。”

　　梁冬忆应了声，口头上在重新介绍一遍自己，心里默默将眼前的人跟之前看到的画等号。
　　寸头男叫阿灰，鲨鱼头是鱼仔，脏辫男是舟舟。

　　梁冬忆和段一哲来得有点儿晚，他们刚介绍完还没聊上几句，体育老师就开始吹口哨集合了，更别说看什么跳舞了。

　　走之前，舟舟一如既往，非要在嘴上骚那么一下：“小妹妹，下次来哥哥家，哥哥给你跳。”
　　段一哲瞥了眼他。

　　鉴于十分钟前，段一哲才逗过梁冬忆，所以此刻她听见哥哥这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起一身，段一哲那张痞气得欠揍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扬起礼貌微笑的弧度，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段一哲先一步出声了，平静地提醒着她：“你集合快迟到了。”
　　梁冬忆也没空去多想别的事了，匆匆道了个别后就跑了。

　　*
　　下午放学时，段一哲没跟鱼仔他们一块儿走，他先是回了趟家，之后来到了一条小街。

　　这里人口比较密集，显得街道间宽度比较窄，小商贩多数聚集在此，类似于美食街之类的，这个时候，明黄的灯光亮满整条街，吆喝声，人与人的交流声，车流声混杂在一起，相较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这里是富满生活气息的一条街道。

　　段一哲拐了个弯，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的墙壁上画满了嘻哈风的涂鸦，他上了个楼梯，打开门，走了进去。
　　“五六七八……鱼仔你手臂再抬高一点儿，舟舟速度再快点儿……”
　　里面的四个人看见段一哲来了也没停下，各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数着节拍，做着动作。

　　段一哲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右手拇指摩挲着下巴，看着他们练舞。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练舞室，好几年前，他们这几个人，怀里揣着一样的梦想，依靠着缘分，相聚在一起。

　　舟舟家里有钱，他爹听见自己儿子有了梦想，二话不说，出手阔绰，一下子就买了这么一间房子，装修成了练舞室。
　　“段哥，今天怎么样？”他们练完后，鱼仔走了过来，拿过搭在沙发上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段一哲一双大长腿往前一伸，眉一扬：“还行吧。”
　　声音挺愉悦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有点惶恐。
　　按以往来看，段一哲点评他们的舞蹈，哪一次不是特别龟毛的，几乎都是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今儿也不知道他咋了，还夸奖他们了。

　　鱼仔瞅准时机，提出建议：“既然我们练得不错，那出去吃顿烧烤怎么样？”
　　段一哲十分爽快：“行。”
　　阿灰仰头喝了口水：“段哥请吗”
　　“嗯。”
　　舟舟也加入群聊：“那酒吧可以考虑一下吗大哥？”
　　“也可以。”

　　席望舒没出声，大伙儿了解她的性子，要是她不喜欢，不想去的她会开口，沉默了就表示都可以，也没再另外问她了。
　　等大伙儿都准备得差不多准备出门的时候，段一哲回头平淡地看着舟舟，像是突然间想起重要的事情：“啊，对了，你不能去。”

　　舟舟：“？？？”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段一哲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问题，他解释道：“你的很多动作都还不够标准，卡点卡得不够准，总是比别人慢一点，所以你就留在这儿好好练。”
　　段一哲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我等会回来检查，别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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