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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辆带有长乐公主府标识的马车慢悠悠地驶向繁华香街,停在云绣坊门前。
云欢下了车,目送公主府马车远去。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犬吠,绣鞋上,有团毛绒绒的东西亲昵地蹭着她,她莞尔一笑,俯身摸摸自己的爱宠,毫不吝啬地夸奖:
“闹闹,你是来接我的嘛?真乖~”
也许是她眼中的光太温柔,闹闹跳起来,欢快的摇晃着短尾吧,两只爪子扒拉在云欢的腰际,圆圆的大脑袋在主人的玉颈上拱动,软软的毛轻轻扫过云欢耳畔的肌肤,云欢差点摔到地上。
见状,旁边两个约莫十四五岁女孩赶忙上前,一个熟练的拉开闹闹,一个赶忙搀扶云欢。圆脸的侍女唤作岸芷,瓜子脸的叫汀兰,她们跟着云欢有六年了。
“姑娘,夜里冷,揣上手炉吧。”
“姑娘,今日宫宴可还顺利?”
“汪汪汪汪……”
两个侍女一条大白狗拥着云欢朝里走,云欢温柔含笑,任凭她们叽叽喳喳。宫中有规定,入宫赴宴不可携带婢女侍从。云欢知道两人都担心坏了,一直在门口等她。
前院是商铺,穿过回廊,又穿过中院绣房,来到后院。后院遍布蓝花楹和栀子花。紫色的花瓣零落了一地,夹杂着一缕缕栀子花的残香。
进了屋内,岸芷为云欢奉茶,汀兰替云欢净面更衣,闹闹乖乖的趴在云欢的脚边。
“姑娘,合欢馆的花魁坚持要您为她的嫁衣绣上红梅……”岸芷为难地开口,盛都人人都知道,云绣坊从来不绣红梅。
“推了吧,实在不行就请她另请高明。”云欢的目光冷淡下来,语气却更加柔和。
“这些人就是仗着姑娘您性子好,手艺好又不挑人……”汀兰替云欢愤愤不平,在盛都稍微有点手艺的,都傲气得很,她家姑娘就是性子太好了,人家才蹬鼻子上脸。
“我乏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云欢眉目间略带疲倦。
“姑娘也早些歇息。”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心疼地说。不知为何,每次姑娘听到有关红梅的事情,心情都不好,姑娘从不说,但她们能感觉出来。
屋中就只有云欢一个人了,连闹闹也被带出去了。屋内一盏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光影晃悠悠地洒在床前的红梅屏风上,云欢的桃花眼眸晦暗不明,任由浑身冷寂的气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无意识的抬手,玉指抚上屏风上的红梅,红梅鲜红如血,穷工极巧,远望疏朗,近看压抑。
今天宫门前那个男人怔怔地看着她。怎么?瞧见她和娘亲三分相似,而且和他死去的女儿同名,良心不安吗?!
云欢唇边扯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如果那个男人还有心的话。
灯前,美人儿毫不怜惜地吹灭明暗不定的烛火,冷冷的月光投在了床前的屏风上,给那血红添上一抹惨白。栀子花香气悄无声息地侵占了整个屋子,美人儿累了。
……………
“滴答滴答滴答……”云欢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噩梦。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推开房门,血流了一地,还在不停地淌,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没有说话,云欢没有去尝试叫醒她,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叫,她都不会醒的。她就想坐在床边,好好看看她,这虽是她的噩梦,但她不愿意醒来。
“滋滋滋……”
云欢不用看也知道,屋内又要着火了,她没有想去救火。太多次了,从前她试过无数次,无论她做什么,最后这间屋子都是火光冲天,一片废墟。她只是遗憾这火来得太早了一点,她还来不及再看看娘亲。
“娘亲,当年你怎么不带走欢儿,女儿好累啊,这次女儿不走了,好不好…”
云欢握着女人的手,侧脸蹭着她冰冷的面颊,满足地闭上眼睛,任由红光吞噬母亲和自己。
……………
“姑娘…姑娘…您醒醒…”
“汪汪汪……”
见云欢醒来,趴在床边的闹闹拱起大脑袋蹭着她的手掌心,岸芷、汀兰松了口气,拧了帕子给她擦额边的冷汗。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岸芷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经常做噩梦。原先她们也不知道,有了闹闹后,闹闹每天去叫姑娘起床,这才发现了不对。
“无碍。”
云欢面色苍白,眼底余有几分低迷,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姑娘,求您让奴去请大夫吧。”汀兰擦了擦眼睛,忧心忡忡。
“治不好的。”自嘲地笑笑,娘亲说过,心病无药可治,要是真能早点解脱就好了。
汀兰只能无奈作罢,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请姑娘找大夫医治,姑娘从来不肯,她们也劝不动。她们姑娘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性子最是倔的。
“毋须担忧,梳洗罢。”云欢温和出言安慰。
“姑娘,这次不如用这条靛蓝色发带。”
云欢抬眸看了看这抹干净的蓝色,目光黯淡,随意指了指一条浅碧色的发带。
“不了,换这条碧色的。”她怎么敢?她怎么配玷污这么干净的蓝色!当初那少年用自己靛蓝色的衣角为她包裹糖葫芦,免遭脏污,可她做了什么?她恩将仇报,竟然偷了人家的东西,她早就肮脏透了。
云欢一言不发,垂下长睫,遮掩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姑娘,这花真漂亮,还要留着吗?”汀兰指着妆台上粉白色的醉芙蓉询问云欢。昨夜取下来后,她不敢自作主张。
云欢蹙眉,昨夜男子强势的动作历历在目,心下不太舒服,她不想和这男子有半分牵扯。淡淡地瞥了眼依旧鲜艳的花朵,低声吩咐:
“扔了。”
……………
临渊为传主子的话,一大早便等在云绣坊门前,彼时云绣坊还未开门,门口只有几个衣着普通的姑娘在门口等候。临渊身材高大,一袭黑色武服,面容严肃,笔挺地立于门前,如鹤立鸡群。
姑娘们时不时地抬眼偷看,又扭头掩唇偷笑。临渊略不自在,黑脸发烫,如果凑近了看,脸必定是红了一片。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一个侍卫,统管主子三千暗卫的首领,竟然来这种女人家家的地方。
正水深火热时,岸芷、汀兰终于开了门,姑娘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入,临渊沉默地跟在后面,停在汀兰面前。
“我是卫将军的侍卫临渊,来替将军给云绣姑娘带句话。”临渊面无表情地开口。
"您有什么话告诉奴也是一样的,奴自去回禀我们姑娘。"汀兰含笑开口,态度礼貌疏离。她家姑娘容貌好,性子好,不少达官贵族的年轻男子相邀,姑娘从不理睬,就是这刚回京的卫将军亦然。
“这…恐怕不方便。”临渊态度强势。
“您稍等,奴去请示我们姑娘。”岸芷见这么一个大男人直直地杵在中央,也不好看呐,走上去,引着他去偏室等候。
岸芷前来请示的时候,云绣正在中院专心练习,听完岸芷的请示,她蹙了蹙眉,不知这卫将军又要做什么,云欢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从前和这人有什么瓜葛。
“姑娘实在不想见,奴这就去推了。”岸芷实在不愿见自家姑娘为难、不悦。
“无妨,领我去瞧瞧。”云欢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听到女子轻缓的脚步声,临渊抬头,因眼前女子的容色,眸中划过惊艳。虽然他见过的女子不多,美人儿更少,但云欢却是只需一眼,就令人眼饧骨软的美人儿。其素若何,春绽梅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全身笼着清清柔柔的气息,惹得人看了她一眼想再看第二眼,直到彻底沉迷。
临渊不敢再看,沉声回话
“云绣姑娘,将军命我传话,爷因您被陛下重罚,受了莫大委屈,问您如何表示谢意。”
不知为何,云欢觉得临渊在说那个男子“受了莫大委屈”的时候,声音低弱了不少,嘴角还抽搐了一下。她没心思理会,内心微乱,定是为着安定侯世子之事,卫将军才被责罚,她又能如何呢?
“云欢无以为报,若是将军以后需要绣活,云欢必定分文不取。”
云欢斟酌再三,缓缓开口。
“这未必是我们将军想要的谢礼,望姑娘再仔细思量,我先回去复命。”话落,临渊飞快地离开了。这都是什么事儿,爷这不是在刁难人家小姑娘吗。
卫国公府,卫忧正在书房处理军机要事,见临渊进来,他迫不及待地询问:
“如何?她怎么说?”
“爷,嗯…云绣姑娘说您的大恩她无以为报,若您需要绣活,她分文不取…”临渊努力让自己语气更加委婉一点。
“就这样?!”探了脖子,等了半天,就没有下文了,他心有不甘。
“她有没有关心爷?”
“脸上有没有关怀的神色?”
……
卫忧犹不死心,瞪着临渊,像是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肯定是这家伙没有完美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然怎么会……
“没有…”
“没有…”
……
卫忧每问一个问题,他的心就越发颤抖得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小,只盼爷下次不要再派这种差事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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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请爷下次不要派这种差事给属下。”
(一脸决绝)
卫忧:“再给爷说一遍,没听清。”
(眼神威胁)
履冰:“说!”
(寒气四射)
临渊讪笑:“属下…属下多谢爷器重…”
(被迫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