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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
“王婶,我这手都冻红了,大冷天干果子都埋在雪里实在不好找,您就给我再多换点吧。”
街上熙攘,陆桃桃拽着两片白菜叶,叶子另一头牵着菜贩子紧绷的手。
王婶头疼地叹气,无奈说:“桃桃啊,婶子知道你养家不容易,可今年大雪,婶子这菜也难种不是。”
陆桃桃巴巴瞧着人,眼看就要红了一圈眼眶,“阿之他要上学堂,我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前几日还摔坏了腰,家中就靠我了。”
她松了手哽咽道:“王婶,我......”
陆桃桃垂了头,再说不下去。
王婶踌躇为难了会儿,还是捡了几片菜叶子放进了陆桃桃的菜篮中,摆手说:“拿去拿去,哎。”
“谢谢婶子!”陆桃桃猛然抬头喜笑颜开,没有半点泪痕。
王婶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隔壁摊的中年男人哈哈笑了两声,拿了两根萝卜递给陆桃桃,“桃桃,你这干果子在哪里捡的?叔怎么找不到。”
陆桃桃把萝卜放进篮子,只笑说:“那我可不敢说,说了婶子就不给我菜了。”
街上一阵笑,陆桃桃踩着脏雪往回走。
到家时,陆知之蹲在门口,捧着泛黄的书页对着字念,瞧见陆桃桃来了才哈着气收了书。
他亲热偎上去:“阿姐,你回来了。”
陆桃桃“嗯”了一声,推着他进屋,问:“怎么在外头看书,今天化雪少不得冻人。”
陆知之替她拿去菜篮,乖巧说:“屋里太暗了看不清字,家里油灯见了芯子,我怕爹爹起夜没了光照,不敢再用了。阿姐今日去了哪里买菜,去了好久。 ”
陆桃桃瞧了瞧屋里,陆腾不知何时又出去了。
她搓着陆知之的手给他取暖说:“今日去了趟城郊,捡的干果子换了菜,省下的铜板就可以给我们知之买书看了。”
“可阿姐明明比我聪明,我读不懂的东西阿姐一遍就能看懂了。”陆知之眼泛泪花,说:“阿姐,这学堂应当你来读的。”
“嘘!”陆桃桃变了脸色,堵住陆知之的眼泪说:“这事不许再提,阿姐就是大字也不识一个的人,记住了吗?”
陆知之懵懵懂懂点了头,在自己的破烂衣袖里翻出了两颗糖,递给陆桃桃:“阿姐,这是你今日让我去看的姐姐给我的,那个姐姐的脸烧毁了半张,但人很温柔,她还夸我长得好,给我的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是最大的一颗了。”
陆桃桃神色微妙,剥了糖纸把糖喂给弟弟:“行了,去看书吧。”
陆知之裹了薄被,攀在窗户旁对着天光逐字逐句读起了书。
昏暗屋中,陆桃桃捋平了糖纸,半溶的糖液底下有小小的字。
“已办妥。”
陆桃桃微笑点燃油灯,糖纸在火焰中被吞噬,她冲着里屋喊道:“知之,阿姐出去一趟,你在家莫要乱跑。”
***
沈慕从陵中出来时,宗宗还在笑眯眯地含着糖果子和侍从说话,侍从的胸前混沌一片糖液掺着水印,失魂落魄地听着宗宗的笑。
裴思嫌恶地皱眉:“你今年都十五了,怎么还在吃糖?”
宗宗不理他,绕去沈慕身旁顶替了裴思给他撑伞,说:“王爷,现下雪又下大了,不如先歇在庄子上,等小些再走。”
沈慕眼角微红,揣着暖手紧抿着唇,神色冷淡。
一众侍卫都有些怕没人吱声,沈慕混起来从不顾人,醉了酒爱撒疯,不高兴也撒疯,街上大大小小的禁军护卫多少都被他踹过。
只有被宗宗抹了糖水的侍卫顶着雪哈腰说:“王爷,您瞧裴参军衣裳也沾了土,不若就去庄子上歇歇,再说这雪天地滑的,路也不好走,冻着王爷我们可真是担待不起。”
沈慕眯眼看他,缓了神色说:“你倒是为我着想。”
“给王爷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侍卫受了鼓舞,愈发得意道:“皇陵这边交给我们就好,定会给阿青的碑牌立得稳稳妥妥,王爷只管放心歇了,这儿的庄子养的好,王爷多呆几天再回朝,也是不迟的。”
“哦?”沈慕走了两步到了侍卫跟前,瞧着他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贱名周如海。”
“周如海,海纳百川,是个好名字。”沈慕笑着冲他点头。
周如海面露喜色,只以为沈慕要提拔自己,愈发恭敬说:“王爷谬赞,卑职只是——”
沈慕不再看他,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周如海翻了个滚跪在地上,胸口的糖污沾满了泥水混杂,才如梦初醒不住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沈慕居高临下瞧着他,冷笑一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面前装腔作势!你想当什么来给我分忧?你配吗?”
周如海双股颤颤,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沈慕的衣角滑过他的面前,慢声道:“你一个品级都没有的侍从,给我提鞋都是僭越,如今我回不回庄子、上不上朝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利弊,你是猪油混了心,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狗了!”
左右侍卫全都跪了下去,周如海奋力磕头:“王爷,小人是狗,小人是狗,王爷......”
宗宗喜滋滋地吞了糖,拿胳膊肘捅裴思说:“他方才说你衣裳脏了,我以为是想帮你洗衣裳呢!”
裴思侧了身子避开他阴阳怪气说:“他哪看得上我,人家是想给阿青立碑,心急了些,一时间连侍从未经主子允许严禁面言也忘了。”
周如海面如土色,膝行而来说:“王爷,小人一时糊涂忘了体统,并非有意以下犯上,我......”
“其他人起来跟我回校场别院,”沈慕拢着大氅环顾四周,冷声说:“周如海你就留下吧。”
临近黄昏风雪俞稠,皇陵远离城池更是冻人,周如海绝望瞧着沈慕。
沈慕轻笑:“你不是想给阿青立碑吗?那今夜你就宿在这,替我陪它。”
裴思领着十来个侍从整齐列到了马车两旁,宗宗跟在沈慕身后,回头瞧着周如海大笑说:“那如海兄我们就先走了,夜里风大把陵门关好,可别冻着阿青了。”
雪落烟都,风划过马车呼啸而去,别院的檐角在影绰的日色里逐渐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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