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王座

　　聊着聊着我觉得困极了，便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靠着墙睡着了，其实连番的赶路我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如今在带着霉味的破庙里睡觉，甚至还不能躺平，我基本上一夜都是昏昏沉沉的。
　　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睡死，毕竟逃亡的路上如果没有任何的警惕性等同于自取灭亡。
　　清晨的时候，空气中透着阵阵的寒意，我捧着自己的双臂使自己变得稍微温暖一些。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扑灭了燃烧了一夜的火堆的声音，一些细细碎碎的人声，像是整装待发。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像是要离开了。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不知为什么就像是梦魇一般，我听得到外面的声音，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
　　我在心里无助地呐喊，可是我却醒不过来，我想掐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被灌了那么久的毒药，即便是这段时间不喝了，多多少少体内或许还是会留有余毒。
　　“醒醒。”
　　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的手臂，我渐渐地感觉恢复了知觉，脱离了梦魇，我瞬间睁开了双眼。
　　是那个年轻男子，我下意识地起身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你没事吧？”他望着我的样子有些吃惊，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样子可能有些落魄，脸颊有些湿润，恐怕是刚才掉了眼泪。
　　我摇摇头，见周围的人都在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心。我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望着他，想了想，道，
　　“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们，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怔了怔，随即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出城。”我很肯定地道，“昨天那位前辈说话的样子气度不凡，你的武功高深，而你身边的人又个个小心谨慎，你们在城中步伐健步如飞，不愿多做逗留。在客栈的时候，前辈在里面问掌柜要食物，你没有跟在身边而是守在门口，怕是不愿被不该发现的人察觉。可见你们并不是武陵城的百姓，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他莫测高深地看着我，“姑娘，知道太多可不好。”
　　我依旧摇头，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明明守着秘密，你还愿意带我回来；明明可以不告而别，还偏偏要叫醒我；明明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也未见你有任何的杀意；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他无奈地笑了笑，“姑娘，这乱世里还是不要太单纯来的比较好。”
　　“我没有选择。”我咬了咬牙，直言道，“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你能不能带我出城？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在这里。”
　　我有些激动，加上早上的梦魇，连带着头又晕了起来，我有些站立不稳，抓着他的手松了松，好在他及时一手捉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扶稳，否则我可能要摔倒在地。
　　我抚着自己的头有些说不出话来。我的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留在这里回到那个毒窝。
　　“你的身体很虚弱，恐怕无法上路。”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不，我可以，我一定要走，你相信我！”我斩钉截铁地道，使劲地闭了闭眼，再睁开，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些。我痛恨如此虚弱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必须要依赖别人的帮助。
　　我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很无理，如果他真的是他国的尖细的话，带着我便会拖累他们，我俨然就成了一个累赘。可为了摆脱连城的魔掌，我顾不了那么多，我愿意将赌注押在他的身上，我愿意赌他会对我施以援手。
　　“等一下出去记得抓紧我。”
　　他拍了拍我，没有过多的承诺和考虑，只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点点头，不知该怎样回话，只紧紧地跟着他。之后包括中年男子和其他人再也没有反对过我的加入，我觉得好奇，不过想必他应该不是普通的人物，他们叫他公子，恐怕也是他国身份显贵之人。
　　今日一早又来了一个陌生的人，看来是和他们一路的，他拿来了通关文牒和马车，我讶异于他们竟有这般本事，也不便多问它的出处。也许他们把随身的银两都用来换那两样东西，才导致昨天饿得连张面饼也买不起了吧。
　　我们一行人上了马车，往城门走的路上车外闹哄哄的哭喊声一片，我有些好奇地掀开了马车的窗帘，见城里到处布满了卫兵，他们正在盘查这过往的路人。
　　还没到城门口，连路上的行人都要盘问，士兵比昨日多了三倍不止。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出逃的事情可能被发现，揪着自己的衣服紧紧地不放，手心一片湿冷。
　　怕行迹败露，他们最终还是在士兵盘查之前选择了一条人少的小巷走，一路上虽然波折但还算畅通。
　　马车里人人面色凝重，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我开始怀疑那些人到底是在抓我还是他们，不过也罢，我们既然在同一条船上，反倒是没什么好担心了。
　　行至城门口的时候，我向外望去，门口的守卫再度让我咋舌，守门的士兵不仅比昨日多出数倍，周围还很明显地安插着很多便衣的高手。
　　而欲过关之人竟有半数人是不得成功的，没有成功过关之人都被拉到一旁细细盘查，言语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走，整个城门的气氛紧张而恐怖。
　　大多数老百姓见阵仗可怖，本要出城的也匆匆往回走，部分胆大的从商之人壮着胆子想花些银子通关，没想却被守城的士兵暴打了一顿，最终也只有很少数的人被真正放行。
　　“我们手上有通关文牒，应该可以过关吧。”说话的人是昨天第一个围上来打招呼的小姑娘。
　　“这条路可能行不通，那些被抓走的人手上未必没有通关文牒。”早上送来马车和通关文牒的男子冷静地分析，“况且我们这一车的人太过显眼。”
　　“那怎么办，哥，难道真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吗，我们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着急的样子。
　　“别急，云河，云姜，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坐在我身边的年轻男子轻声安慰，但我心里很清楚，他应该也没有办法。
　　“公子。”那个叫做云河的姑娘欲言又止，不过听了他安慰的话明显是放心了不少，可见他在他们心中是何其重要而值得信任的存在。
　　我看了看他，想了想，道，“我有一计可保大家出城，不知大家是否愿意配合？”
　　“此话怎讲？”那中年男子好奇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窗外，“大家可以仔细观察一下，真正被放行的人大多是老弱妇孺，身形健康的年轻人都被拦了下来，即便有通关文牒恐怕也走不出去。门口驻扎的应该是连城的精锐部队，此番严格盘查，怕是要捉拿重要人物。”
　　“而城门不关，想必是放走那些无用的老弱病残。”云河喃喃道。
　　我点点头，“我们不妨试着扮作他们不想见到的人的样子。”
　　云河两眼放光，“那你说我们是扮作老太太还是老公公呢？”
　　“不。”我摇摇头，“我们需要一个病人，战争与瘟疫并行，武陵城城主雄霸一方，武陵城虽不繁荣，但疫情并不算严重。一旦瘟疫传播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们扮作得了瘟疫的病人，他们便不会怀疑我们，更不会盘查我们，连城的精锐部队也绝对不会靠近我们。”
　　“姑娘的主意真是绝了。”云姜不由得点头赞许。
　　“是啊是啊，紫琳姑娘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们有救了。”云河跟着哥哥开心地附和着，一边还不忘向哥哥云姜解释道，“哥哥，哥哥，她是紫琳，是公子带来的姑娘，没想到还聪明得紧呢。”
　　另一边中年男子点点头，但没有说话，我想他应该是认同我的想法，如今这样的状况，恐怕也只能就此一搏。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公子并没有多言，算是默许我的说法。
　　其实，想来这也算不上是多了不起的点子，只是我太过了解连城，他心狠手辣，是段然不会留下对他没用的东西，百姓于他而言也一样。
　　之后，大家便照着我的话，放弃了马车，穿上了更破旧的打着补丁的衣衫，为了使形象更为逼真，我们都在脸上抹上了地上的泥巴，扮作逃难的流民。那被换做公子的年轻男子显然刚开始很不习惯自己邋遢的形象，但为了逃生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云姜扮作传染病人的样子，我拿了一条破布围巾围在他的头上，用泥巴和碳灰一层层地图在他的脸上，拿街边的馊水浇了他一身的酸臭味。得了瘟疫的样子十有八九。
　　而我本人脚步虚浮，本身就是病秧子，不用装便是得病的样子。
　　我故意把自己涂得更黑一些，把自己的头发抓得更乱一些，我甚至都不敢用镜子去照自己，恐怕自打出生以来，这是我最邋遢的一次。即便在城破家亡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因为那个时候我遇见了连城，而现在，他是我的仇人，他杀我父亲，灭我家园，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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