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唯一女人

　　老兽人走后，焰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他抱着罗佳佳，带着疏离的不舍，一会儿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又痛苦地转过脸，他的心里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游移不定。

　　后半夜过得无比煎熬，她开始发热了，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她只怕自己要熬不过这一关。焰又开始低低的哀嚎，就像他发现她流血的那天一样，哀嚎声一声又一声，上一次见他这样，她还笑得出来，这一次，寂静的夜里，只有他哀伤的叫声，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又被不远处的山壁挡住，回声也是一声又一声，好像在无限循环着，她只觉得无限凄凉。

　　第二天一早，焰的心中好像做出了决定，他用树叶把她包好，金色的眸子不看她一眼，面色沉重地抱着她走出山洞，下山，穿过部落，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罗佳佳害怕他把自己给埋了，她开始重复地说她学过的任何一个词，不连贯的词，尽管此刻这么说话，有点像胡言乱语，但她真的害怕他扔掉她。

　　太阳刚刚升起四周的景象也渐渐地清晰，在焰的怀里，罗佳佳感觉得到，焰要放弃她了，虽然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他就做了让她厌恶的事，但如今，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闭上眼，任由他把她轻轻地放在一块平地上，眼角的泪水缓缓滑下，在异世唯一的一个依靠也靠不住了么！

　　突然，耳边一个婴儿响亮的哭声让她睁开了眼，她身边竟然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小婴儿手舞足蹈，一会功夫身上的兽皮就被踢掉了，罗佳佳侧头看了看，是个小雌兽，没有小丁丁的。

　　昨天见过的老兽人走上前来，他身上披了一件全部由羽毛做成的披风，他盯着罗佳佳，开始装神弄鬼地跳着大神，手里拿着一个碗一把刀，罗佳佳转了转头，发现焰把她放在一个奇怪的锥形台子上面，下面跪满了兽人，刚才她躲在焰的怀里，没有看见地上居然有这么多安静的兽人。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人凄厉的叫声，在静静的兽人中间，声音特别突兀，罗佳佳顺着声音看到一个兽人拼命地拦住一个雌兽，然后把她拖走了，那个雌兽难道是身边婴儿的母亲？她的兽人为什么要阻止她过来抱孩子？

　　罗佳佳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老兽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以为祭祀一个小孩子的命能换回她的命。罗佳佳又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用上全部力气，打开身上的树叶，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力，真的存在巫术，她绝不会愿意用一个孩子的命来换她的命，她伸手打翻了旁边老兽人手里的那个碗。

　　老兽人的刀已经伸向孩子的脖子，想用碗接血的，见碗打翻了，对着她咕噜咕噜一顿说教，他的语气依然没有昨天一开始那么盛气凌人，估计也是看在罗佳佳一张脸的面子上。罗佳佳滚下了台子，这一下差点把她摔晕过去：

　　“焰！焰！”

　　焰早就从旁边冲了过来，他心疼地抱起她。罗佳佳知道兽人很聪明，她相信他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要，不要那个”

　　她冲着小婴儿大幅度地摆手，

　　“不要，不要那个”

　　罗佳佳死命地抓住焰的胳膊，表明她的决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因她而死。焰抱起她，和老兽人说着什么话，老兽人暴跳如雷，目光越发凶狠，从一开始斥责罗佳佳到后来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好像是让焰和她一起滚，罗佳佳猜测，老兽人一定是在责骂她不知好歹，但他手指的那个方向她不太确定是什么意思，他们被驱逐了么？

　　焰的神色很凝重，下面跪着的所有兽人都噤若寒蝉，罗佳佳猜测，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焰的手抱着她越来越紧，然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轻微的颠簸让罗佳佳昏昏欲睡。

　　罗佳佳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又一觉，好像每一觉都睡不长久，又好像每一觉都睡了很久。她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又在一个山洞里了，这不是以前住过的山洞，山洞很大，不远处还有一些干巴巴的兽骨，焰见她醒来，乐颠颠地拿着烤鸡腿肉走过来。

　　她嚼不动也咽不进去，头转向别处，头昏眼花的她又要睡过去。焰焦急呼唤她，才让她又找回了一点理智，焰的嘴伸过来，喂给她一点食物，是嚼碎了的肉，罗佳佳仅存的那点求生欲让她咽了进去，就这样吃了几口，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又到了白天，她睁开眼睛，焰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看到她醒来，他又一次从火边拿来准备好的肉，嚼碎了喂给她，罗佳佳又吃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两天之间，焰憔悴了很多，身上不像以前那样干净，还有一点细碎的伤口，他脸上流了眼泪之后，没有及时洗干净，整张脸都是花的。

　　“焰”

　　“哎！”

　　“我渴了”

　　焰拿起水袋甩甩，里面早就空了，他环顾四周，想了又想，用石头把火压上，然后找到片大叶子，把剩下的肉包起来，拿在手里。一点烤肉和罗佳佳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焰抱着罗佳佳去找水，他们都是直接喝河水的，罗佳佳的肠胃从前喝的都是消毒过的自来水，现在和他们一样喝生水不生病才怪。

　　罗佳佳指挥焰用石头搭成简易的灶台，找到块凹进去的薄石片，把水倒在上面烧，烧开了以后，把下面的火灭掉，等水凉了，再让他倒进水袋，水袋的口子太小，撒了很多，幸亏石头够大，水够多，倒也接了一水袋，罗佳佳赶紧咕嘟咕嘟地喝了一袋子。

　　说来奇怪，自昨晚焰嚼碎了食物喂给她吃以后，她的肚子不再那么疼了，如今喝了点水，精气神也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的月经终于结束了，正好在河边洗洗干净，顿时觉得阳光明媚，空气都是甜的。焰很高兴，罗佳佳指挥他做什么他都乐颠颠地立刻去做，像个听话的大孩子。

　　罗佳佳渐渐地好起来，到了晚上，精神又好了很多，一天的时间她吃掉了一整只鸡，罗佳佳猜测，应该是兽人通过咀嚼食物传给她一些益生菌，强大的益生菌，让她能够适应这里的食物和水。

　　她活过来了，罗佳佳白天睡足了觉，晚上有点睡不着，真没有想到这次还能活下来，她应该感谢焰的不离不弃，如果他害怕传染，离她远一点，那么现在的她也许已经魂归故里。

　　焰变成了兽型，趴在她身边，他带着她出来的时候，除了随身的水袋和打火用的火石之外什么都没带，温差很大，夜晚很凉，地上铺了干草也凉，罗佳佳已经不再害怕他了，不管他是人形还是兽形，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柔，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让她惊喜的是，焰没有违背她的意愿，明白了她的意思，甚至为了她被逐出部落，她的心里除了一点被理解的知遇之喜还有一点感动，不是所有人能为了只相处几天的人放弃自己熟知的部落。

　　趁着他趴着，她站起来爬到他的背上，他身上的温度比人形的时候要高一点，干干净净的颜色，白绒绒的抱着特别舒服，她爬到他头上，摸他毛茸茸的耳朵，大概他的耳朵有点敏感，每次都躲开，再摸，就晃晃脑袋，让她顺着他的背滑下来。

　　罗佳佳摸着焰光滑的背毛，过来这么多天了，此刻坐在这里，坐在他身上，依然感觉那么不真实，这会是一个梦么？

　　洞外野兽的叫声忽远忽近，罗佳佳根据吼叫声音的大小在心里想象着它们实际的大小，它们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

　　有一些群居的食肉动物，半夜里，在他们的洞口围成一个圈，每当它们走的太近了，焰就会冲出去把它们赶走，整个晚上，焰都警惕地守着夜，昨天晚上应该也是这样过来的，怪不得兽人住的地方都在峭壁上，这样离开他的族人生活在森林里，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睡觉，甚至捕猎，罗佳佳想起人形的他，出来两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憔悴不堪，这种日子，只怕不能长久。

　　一边照顾着罗佳佳的安危，一边寻找食物，还有安身之所，也不知道昨天那只鸡他是怎么抓到的，他有没有吃过东西。至少今天白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吃一点东西，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得回去。兽人虽然强大，但并没有强大到可以独立生活。

　　或者加入到另一群兽人里面，想到回去，罗佳佳想起那个权力很大的老兽人，他不加掩饰赤果果的眼神，还有可以决定兽人生死的权利，太可怕了。他一定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要不然那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不可能把孩子交出来给老兽人做法事。
　　该怎么办呢？

　　焰出去巡视的时间越来越短，回来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累了，他大口大口起喘着气，夜色还很暗，他就变回了人类。罗佳佳心里产生一种不妙的想法，兽人的变身可能维持不了多久，要不然就是需要巨大的体力支撑。焰的动作有点迟钝，他在门口燃起了火堆，火光之中，罗佳佳看到外面成群的鬣狗一般的动物，它们流着恶心的口水，慢慢慢慢地巡回着靠近。

　　罗佳佳站了起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和焰一样，拿起着火的木棍，挥舞着，它们要是进来，他们两个铁定完了，不，是罗佳佳铁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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