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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案,秀妹
双溪府大堂。
游蛟画屏前,巡抚大人的公案空着,但文武官员已按品级排列两行,肃然等候。一排武官的末尾,站着七品武官薛淜。他是能上大堂站班的武官中品级最低的,而且五年来一直站在这个位置上,一个有勇有谋的神捕却一直不晋升,也不能不令人费解!
在场的官员都知道,今天是玉蝴蝶采花案结案的日子,薛淜没有将玉蝴蝶捕获,却像乡下妇人走亲戚一样挽个包袱站在那里,一脸讳莫如深的严肃。不知他将作何交代。
衙役唱威,巡抚大人升堂。朝廷命官,四品大员,在下属面前脸如石刻,扶正纱冠,公案前就坐,沉稳的声音唤名:“捕快班头薛淜——”
“卑职在!”薛淜出班,包袱朝地上一扔,叉手俯身施礼。
巡抚对包袱落地时的轻响,和由此而引起的文武班中一阵小小骚动视若未见,仍旧那么沉稳,以官场上的标准语气问道:“薛淜,半个月前朝廷下了行捕批文,命你将玉蝴蝶缉捕归案,现在限期已到,玉蝴蝶人在哪里?”
“卑职已将此十恶不赦之淫贼杀死。。。。。。”
“尸首呢?有没有验明正身?休要搪塞本官!”巡抚脸色不变,但语气更加威严。
“大人容秉。那日薛淜只身追捕玉蝴蝶,直到太湖边。我与他在渔船上苦斗四十余回合才将他一刀砍死,尸体落入湖中。。。。。。”
“你不是善使‘金龙抓’吗?怎么不将尸体抓住捞起来?”巡抚大人对自己了解下情颇有些自得,头微微摇摇。
“巡抚大人明察秋毫。卑职正式用‘金龙抓’抓捞,才将玉蝴蝶作案罪证拿获,可惜当时湖上风疾潮涌,尸体转眼便沉入水中。。。。。。”
衙役接过薛淜地上的包裹送到公案前,小心的解开。巡抚慎重仔细地拿起一只玉造瑬金的蝴蝶反复地看,虽然莫名其妙但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薛淜知道,如果等巡抚大人开头问:这是什么玩意?那就要坏事。他不失时机地说:“大人自然明白,这蝴蝶乃是玉蝴蝶的标志,凡作案必留下一只。那方帊亦然,玉蝴蝶每作一案,便。。。。。。”
“多嘴!本官还不知道玉蝴蝶每做一案便绣花一朵么?”巡抚瞪了一眼。两排的官员中有人小声嘀咕:“这个薛淜,也太自作聪明了,大人还要他开导?”
“卑职该死!卑职狂妄,大人恕罪。”薛淜连连赔罪。表面惶恐谦诚之态可掬,心中却暗暗得意:玉蝴蝶尸体的追问已转到多嘴狂妄上头,险关闯过了。而且巡抚大人一定懂得我薛淜是在有意用自己的多嘴来掩盖它的无知。
“好了好了,起来吧。玉蝴蝶采花案暂且不说了。。。。。。”巡抚果然宽容大度,伸出两个指头向上抬了抬,示意薛淜起来。只是“暂且不说”用来了结一个震动一方的大案,明明不妥,因为结案意味着对办案人的处置,或赏或罚,而巡抚大人只字未提。所以其他官员们悄悄递着眼色等待下文。
只有薛淜心里明白那下文是怎样的。
“薛淜,我来问你。这月五日,知府大人的如夫人来玄云庵进香,路途中被一群无赖拦车纠缠,至使如夫人于六日中午才赶到玄云庵。而五日上午,还有人冒充知府大人的如夫人去玄云庵借宿进香,你还糊里糊涂去求这位如夫人,让你的手下捕快在她房中设防,好捉玉蝴蝶。可有此事?”
“卑职失察,卑职无能。请大人发落。”
“念你平日办案捕盗多有功绩,且人又年轻,本官不忍心坏了你的前程,只给你减薪三月的惩处。”
这时候,只有非常熟悉了解薛淜的人才能发现在他那条刚劲的嘴唇边,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的笑。
清晨,阳光把窗纸染成半透明的橘黄色,左邻右舍,雄鸡晨啼。秀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一看脚头,母亲倒先起了床,靠床头坐着,慢慢地梳头,脸颊上出现了少见的红润。
“娘,我来。”秀妹抓过衣服披上,一翻身下了床,坐在母亲身边替他梳着黑白相间的枯草般的头发。“娘,你今天起色好多了。”
母亲慈祥的微笑着,异常清明的双眼盯着秀美的脸。“儿啊,一个久病的人突然精神起来,那就是说,她不会再让亲人为她焦心费神了。你把箱子打开,旧衣服底下有个小布包,你拿出来。”
秀妹照母亲吩咐做了,这个母亲平日里不准碰的小布包只有巴掌大,秀妹托着他感到有些沉重,包里藏着秀妹生死命运的秘密,人在自己的命运面前去总是胆怯迷茫的。
“秀妹,你把包布打开。”
蓝白相间的布一层一层揭开,里面是黄绸,再里面是一个精致华贵的银护身符,秀妹翻过去翻过来看,依稀认得护身符上面刻的字,一面是“诸神在此”以免使“邪魔退却”,还有一行小字却辨认不出。
“我的儿,你把护身符带上,这是你的。护身符没能护住你,娘也没能护住你,这是你生就得命。。。。。。”秀妹惶惑地带上护身符,隐隐感到母亲将要说出的话是很惊人的。
你是山东蒙阳的大户丁世昌的第七个女儿,娘是丁家的第二妾。丁老爷一妻一妾连生六个女儿,眼看家业无人继承,不得已收了义子丁恩,又取了娘。。。。。。谁料生下你又是个女儿,算命的说丁家犯了七女星,如此,娘在丁家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娘生了女儿何罪之有?他丁家就没有一个讲道理的人了么?”秀妹的眼睛瞪圆了。
“丁老爷倒是心肠不恶,衣食用度没有亏待过我们母女,你那六个姐姐也是‘小妹小妹’叫个不停,常来摇篮边逗你亲你。尤以义兄丁恩最有情义,大娘二娘对我母女有半句恶言,他就要告到丁老爷那,或者打滚撒泼,不吃饭,不念书,才六岁的孩子那么懂事,也真少见。”
“想不到我还有这么好一个哥哥。”秀妹眨着清亮的眼睛,想象着义兄丁恩的麽样。
“丁家的人多半是仁义的,只是那大娘视我们为眼中钉,怕我在丁家呆久了,生下个男丁,母以子为贵。。。。。。你一岁那年,娘又有了身孕。丁老爷四处烧香许愿,求的全是‘上上大吉,六甲生男’之类,这就刺痛了大娘。她串通贱人将你盗走,逼我坠下胎儿离开丁家,否侧不告知你的下落。娘怎么舍得下你。。。。。。怎么舍得下。。。。。。”母亲的话被抽泣打断。
“娘好好的讲,我在听着。”秀妹出奇的镇定,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早就做了经受一场折磨的准备,眉目间出现了罕见的勇毅沉着。
“儿啊,丁家嫌弃你是第七个女儿犯了七女星,给你取名错生。其实你是个极聪明伶俐的孩子,生下来几天听见声音就会歪着头去找,五个月就会叫娘,盗贼偷走你时,你已经会说许多话了。娘忍痛坠了胎儿,找到了你,和你一起流落到双溪。。。。。。”
“没有了胎儿怎么不回丁家?我们好歹是定价的人啊。”
“大娘断了我们的后路,我外出寻你,她就在丁老爷那告状,说我跟人私奔了。我没有了胎儿,也不敢见丁老爷。。。。。。错生儿,你不是错生的,你是丁家的骨肉。娘就要去了,大娘不会对你有嫌疑了,你要回故土,要见你父亲,义兄和姐姐们,有护身符为证。。。。。。我的儿,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冷冰冰的?天哪!你不想回丁家?。。。。。。”
秀妹点点头:“当初大娘加害于我们母女,不过是怕你争家产。如今我两手空空回丁家,也不会有好果子给我吃。娘只管放心,天下这么大,总会有我容身之所。。。。。。”
母亲的头一点一点歪下来,眼看就要闭目断气。她的两眼却异常明亮,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儿啊。。。。。。你要回去,回去见你的父亲。。。。。。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大家千金,娘也是。。。。。。也是丁家的夫人。。。。。。”
天光大亮,闹事喧闹声一阵阵传来。秀妹心中有着丧母的悲痛,更多的是怨愤和对母亲的怜惜。母亲没有闭眼,她在凝望将来秀妹回到丁家与亲人团聚的好日子。秀妹不大相信那个日子会如愿到来,也不觉得丁老爷和绣花女有什么不同。她抹去脸上两行冰冷的泪水,将母亲的身体平放到床上,抹下眼帘遮住了那痴心渴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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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纯粹是交代细节,为以后埋下伏笔!
评论好少,骑鹤的心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