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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小小愿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简陋的学堂内，头发花白的夫子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转着脑袋念念叨叨。
王田钻到了桌子底下，捏起一块土疙瘩，嘿嘿一笑，朝着窗边的角落扔了过去。
坐在窗边的是柳暮寒。
突然砸过来的土块让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偏偏这样的反应让王田发现了乐趣。
不一会儿，学堂里便充满了欢快的嬉闹声。
柳暮寒只是静静蜷缩在墙角，后背被粗粝的砂石抵着，让他能清晰自己此时的处境。
土块和石块逐一砸在他身上，埋在双膝下的双眼睁的圆滚滚，不见任何痛苦。
夫子依然在学堂里转圈念书，对王田等人的行径视而不见。
小别庄是逍遥门的附属庄子，在逍遥门下的众多庄子里，小别庄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庄子，而这个庄子的主事便是王伯。
王田是王伯的孙子，在小别庄里任意妄为惯了，别说是小孩不敢得罪他，就算是小别庄里的大人也不敢得罪他。
早年便有人见不惯王田欺负自家小孩，忍不住说了两句，结果自然是那人连带着一大家子被赶了出去。
江湖飘摇，寻常人想要生存，依附门派便是最好的选择。
王田接连朝着柳暮寒砸了大堆的土块，见他依然毫无反应，心里十分不悦：“真无趣。”
“就是，这人真无趣，怪不得被门主赶出来。”
“田哥，咱们出去玩吧？夫子一直念叨，我的头都晕死了。”
“谁不是呢，真没意思，你们看到我爷爷了吗？”王田问着，直接踩上了桌子，眺望屋外。
一个小胖子嗖一下挤了进来：“田哥，我看到王爷爷去镇上了。”
“你不早说！”王田在桌子上蹬了一脚，人已经跳了出去，“走走走，出去玩，一直呆在这什么学堂里，我都快要闷死了。”
众人簇拥着王田，欢笑着离开。
不过瞬息间，学堂里便只剩下两人。
夫子全然不管学堂里有没有人，依然自顾自在学堂里转圈念书。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柳暮寒悄悄抬起脸，搁在抱着膝盖的手臂上，听着夫子一句一句念着他听不懂的话，脸上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
他没有要起身坐回座位的意思，只是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墙角。
之前几年跟柳暮风相处，他已经知道了要怎么对付这样的人，他越不动，被打的次数就越少。
在他心里，王田跟柳暮风是一样的人，他便用对付柳暮风的那几招对付王田，果然有用。
不对，王田比柳暮风要好对付多了，如果是柳暮风，就算他不动了，也要狠狠揍他一顿，揍到没力气了才肯罢休，王田则不一样，他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王田随便砸了几个土疙瘩便跑开。
果真好对付。
想到这，柳暮寒心里有了几分得意，他就知道，自己特别聪明。
之后一段时间，柳暮寒依旧跟着王田等人一起上课，而且几乎每次都是一开始坐在窗边，被打了之后就缩到角落里。
在这方面他很有经验，王田要欺负他，肯定要打过才肯罢休，他就让王田打一顿。
王田打人一点不痛。
学堂里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夫子对王田等人的行为从来只当没看见，只是每次王田等人逃课之后，他转圈的范围就会缩小，主要在柳暮寒身旁转动。
柳暮寒手里没有书，不知道夫子说的是什么，却依然认认真真将夫子读过的内容记了下来。
后来有一次，夫子在背书的时候意外卡壳，正想去翻书，没想到柳暮寒却接了下去。
此时学堂里只有两人，头发花白的夫子和瘦骨嶙峋的柳暮寒。
两人的视线对上，柳暮寒的眼中是平静和疑惑，夫子的眼中则是欣喜，片刻之后，欣喜散去，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沉寂。
夫子已经头发花白，他很清楚能留在小别庄是他的幸运，这里也是他这辈子的归宿，他不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毁了自己的归宿。
夫子又转过身，平静地往下念：“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
柳暮寒依然静静听着。
这段时间夫子一直都在读这个，他听的多了，整篇都会背，只是没办法将背下的内容与文字一一对应。
几天之后，夫子换了一篇完全陌生的文章。
柳暮寒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欣喜于又可以背新的文章。
一转眼，三月已过，小别庄里开始忙碌起来。
学堂不再上课，所有孩子都被抓去干活。
柳暮寒被分配到挖地瓜的活。
“我警告你啊，不准偷吃，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吃，我一定揍扁你！”
王田握着拳头，在柳暮寒面前晃了晃，示以威胁。
王伯站在远处：“阿田，干嘛呢？”
王田转身，快步跑去：“爷爷，我帮你好好教他，他这样的人一定要打了才会听话，没准他会偷吃我们的地瓜呢。”
王伯低声呵斥：“别胡说，他是二少爷。”
王田低声哼哼：“什么二少爷，我看他就是个傻子，爷爷，我们想办法把他丢了吧，我才不要跟傻子住在一起。”
王伯：“瞎说什么，小点声。”
王田：“爷爷……”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逐渐在柳暮寒耳边消失。
柳暮寒蹲在分配给他的地里，握了握拳，起身拎起小锄头往下掘，掘出一串地瓜。
他看着地瓜咽了下口水，脑海里已经想起了烤地瓜香喷喷的味道。
“不能偷，”柳暮寒猛地蹲下，跟自己碎碎念，“地瓜，爷爷说了，偷东西的都是坏人，你不能偷东西，你答应爷爷了，以后要当一个好人，所以不能偷东西，以后……以后你挣钱了，就可以自己买地瓜吃，买好多好多地瓜，到时候可以做烤地瓜、地瓜汤、地瓜饭，还有地瓜焖肉，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咕噜噜——”
柳暮寒揉了揉肚子：“没出息，这么快就饿了。”
他的目光眼巴巴落在地上的一串地瓜上，舔了舔唇，回味着烤地瓜的滋味，感觉肚子不那么饿之后，又一次挥下锄头，认真掘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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