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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魃之王古拉
三界。
北域，黑云顶。
墨天景小心翼翼地抬手，摸向腰间的箭袋，抽出一支黝黑的箭，定睛瞄准了前方。顺着他的目光，不远处一个又高又壮的黑影正向这个方向缓慢移动过来。
“咻——”
箭矢划破空气，擦过草丛，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黑影应声而倒。
墨天景身姿矫健，快步穿梭在丛林之中，在距离黑影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身后一阵窸窣，七八个人猫着腰也跟了上来。
“二哥，死了吗？”墨天明喘着气问。
墨天景小心地往前挪了半步，压低了声音道：“死是死不了的，最多也就是昏迷了。”
“那现在——”另一个声音响起。
墨天景打断了他的话：“别急，再等等。”
身后的几人再不敢出声。
过了一小会儿，听得前面没有任何响动，墨天景才小心地又挪了半步。汗液顺着他的鬓角两侧淌下来，他眼睛不敢眨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一人多高的草木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伸出手，轻轻拨开。
身周安静地只剩他们的呼吸声。
蓬草终于分开了一条缝，一滴汗从眉毛上流下来，就要钻进他的眼睛里。墨天景再难忍受，狠狠挤了下眼皮。
就在这闭眼的一瞬间，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头顶划过，墨天景还没看清状况，肩上就一阵吃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二哥！”身后的墨天明一声惊呼，从草丛中跳出来。
“主子，小心！”身后的亲随眼疾手快，将飞起来的墨天明连拖带拽拽到了地上，并往后退去。
墨天明仰着头，双脚胡乱地扑腾在泥土里，眼睁睁看着二哥被一只巨大的鹏鸟抓上了虚空。
与此同时，草丛中的黑影发出一声闷响，竟摇晃着站了起来。
几人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
“主子，快跑！”三名弓箭手负责断后，边跑边回头射向黑影。
墨天明的衣襟被两个亲随拖着，跌跌撞撞往后撤。
“二哥，二哥！”墨天明哭出声来，挣扎着被亲随们带离了那片危险之地。
那黑影中了几箭，轰隆一声再次倒了下去，蓬草跟着陷下去一大片。
约摸过了半炷香时间，虚空中一个身影飞过，不消时又折了回来，降落在蓬草间的空地上，紫履白衣，气宇非凡，正是浮生。
古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如果不是肩膀的疼痛，他一定能睡得更久一些。浑浊的老眼缓缓睁开，一缕火苗染红了他的瞳孔。
火堆燃烧得正旺，视线逐渐清晰，古拉便看到一个甚为挺拔的背影。他本能地抬了下手，却被肩上的伤口疼得直咧嘴。
听到他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从洞口处走进来。
“小伤，箭头上涂的是麻药，只是你多挨了几箭才昏迷地久了些。”
听到这声音，古拉愣了一下，抬头又打量一番，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方才逆光，你离得又远，看你身姿挺拔，我还当你是个儿郎，”古拉笑了一声，“不想却是个女娃娃！”
浮生蹲下身去，拿起旁边的木棍将火堆挑地更旺了一些：“我是比寻常女子高了点儿。”
古拉一手撑着，挣扎着坐了起来，往火堆旁凑了凑，笑一声夸赞道：“何止高一点儿，这黑云山上的青松立在你跟前都要逊色不少。”
浮生在地上敲了敲木棍上的火星，坐在了石头上：“这黑云山上宝贝不少。”
古拉的眼里闪着精光，把兽皮往肩头上扯了扯：“你这辫子扎地好看，教教我？”
浮生抬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胡子太糙，会把宝石的光泽挡住的。”
古拉哈哈一笑：“老夫打娘胎出来，就是一头自来卷儿！比不得你这娇生惯养的女娃娃……哎呀，外面又下雪啦？”
“嗯。”
古拉望了眼洞口外白茫茫的天空，似不经意地又瞧了浮生一眼，慢悠悠道：“小孩儿，叫什么呀？”
“浮生。”
“唔，浮——生，”古拉跟着念了一遍，脸上拘着笑，“哪儿人啊？”
“幽冥之渊。”
古拉愣了下神，然后仰头哈哈大笑几声：“能把老夫弄到这么高的地方，又如此清楚老夫的底细，不简单呐！师承——”
“一介散仙。”浮生回道，“天地为伴。”
古拉深知其意，便不再追问，伸出一只手烤火：“多谢你为我生的火，巫魃族人不比你们仙人有灵力傍身，这一到下雪天呐，就要冻死。”
“幽冥之渊不下雪。”浮生淡淡地说。
古拉点点头：“是啊，还好不下雪。”
浮生没有作声，看着摇曳的火苗。
古拉偏过头来，对着浮生映红的脸，忽然说了句：“可幽冥之渊去年下了场大雪，说来奇怪，你听说了吗？”
浮生抬眼对上他的眼神，轻启薄唇：“那就可以看雪景了。”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阵，古拉才打破这平静，他往上又扯了扯兽皮，语气不似起初那般和气：“沉戈不是三界，不能下雪。”
“天道不可逆。”浮生说。
古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双眸子愈发显得沧桑：“先天帝受尽委屈的时候，天道在哪儿？天界赶尽杀绝，他带着几千将士蜗居在混沌之中的时候，天道在哪儿？我堂堂天族后人沦落到悖祖改宗，成为一代隐族的时候，天道又在哪儿？”
浮生静静地坐着，没回音。
树枝劈里啪啦地烧着。
古拉的声音微颤，言语里没有愤恨，只有无尽的委屈和疼痛：“天道，他知道混沌之中没有灵力吗？知道没了灵力的几千将士是如何在混沌之中劈开一方天地的吗？知道他们是如何克服万难，转修阵法的吗？这些他都知道吗？”
“沉戈不朽，巫魃族人是永远的神话。”浮生轻声道。
古拉不接受这虚无的夸赞，他微眯双眼道：“巫魃隐族早已不是神。我们遗世独立，只求一方安稳的界域作容身之所罢了。”
“可安稳从来不存在，”浮生偏过脸来，正视着眼前这个壮硕魁梧的王，“幽冥之渊从来不是太平的界域。”
古拉盯着她看了半晌，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巫魃族人也从来不是怕事的主！巫魃族人永世保卫沉戈城！直到战死！”
浮生看着他，缓缓道：“没有灵力，凭着阵法又能撑多久？”
古拉底气十足：“巫魃族人能活到今天，靠得不是阵法，而是骨气！当年在没有丝毫灵力的死寂之地能活下来，今天没了阵法照样能活下来！只要骨气在，万般困难也难不倒我们！巫魃族人不认命！去tm的天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浮生盯着古拉的眼睛，似是逼问，一字一顿道，“能—撑—多久？”
古拉肩上的肌肉暴起：“小娃娃，回去告诉天帝，出了三界，他可就不灵了！别以为三界就是天！寰宇之大是他想象不到的！妄图赶尽杀绝？想都别想！”
“如今幽冥之渊出现异象，你就不慌？”
“我古拉孤身前来三界，便是正面应战。我就是来告诉天帝，就这点伎俩还吓不到我巫魃族！”
浮生缓缓起身：“你可知这位天界帝君的底细吗？”
说到此处，古拉很坦诚：“翊帝宅心仁厚，若不为敌，老夫可与他做个忘年交。”
“是啊，如此心善之人，又怎会对沉戈发起战争呢？”
“你所言不虚，所以本王此番前来也是想探探沉戈的异相是否确实与天界有关。”
“可探到了什么？”
古拉的神色凝重，疑惑道：“三界好似也出现了天象混乱的异况，不仅如此，灵力似乎也有衰退。常人或许感觉不到，可身为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域外之人，只要有一点的灵力波动都能感知到。”
“你又怎么想的呢？”
“三界有难，”古拉直言，“这就更应证了本王心中的猜想。三界有难，天界打起了沉戈的主意。”
浮生笑了一声：“你难道想不到宅心仁厚的天帝会向你求助吗？”
古拉像是听到了多么荒诞的笑话：“开什么玩笑！”
“同根同源，为何不能？”
“若是求助，就不会教异象扰乱沉戈，给巫魃族人一个下马威！”
浮生不管这些，只问他：“若是呢？老帝君帮是不帮？”
古拉根本没想这个问题，久久没有作声。
就在这个时候，洞内忽然一黑，只听洞口传来几声狼的长啸，光线又透了进来。
原来是一只狼头雕翅的猛禽，展翅的瞬间堵上了洞口。
古拉眼睛一亮，便向前奔去：“你终于找过来了！”
猛禽通人性，见了古拉将爪中的人一抛，便冲向古拉，险些将他撞翻。
那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疼得直叫，正是被猛禽抓走的墨天景。浮生赶忙走过去为他疗伤。手过之处，再无血痕，肌肤恢复如初。
古拉回头看见这景象，不由叹道：“灵力果真是个好东西！”
浮生顾着给墨天景疗伤，顺口说道：“你也可以。”
古拉哼了一声：“巫魃族人不会乘人之危提出灵力交换，况且，三界的灵力也在衰退之中。”
“老帝君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想着别人家的宝贝，”浮生侧身来，“巫魃一族久住沉戈，早已不是三界中人。若肯相助，必是老帝君念及同根之情。”
“不必给我带什么高帽子，我还不知三界究竟怎么了，巫魃好不容易在混沌中劈开一方界域，才得以生存下来，我们没必要——”
“开明有难，需巫魃族鼎力相助。”浮生打断古拉的话，收了手，站起身来。
墨天景已然睡去，没有听到这话。
古拉松开猛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只因开明二字，他听得分明！
浮生继续说：“幽冥之渊是个死寂之地，即便巫魃族人阵法了得，长久下去也会走向衰败。唯有回到三界五行中，吸收灵力，方得传承。”
一字一句落入古拉的耳中，敲击着他的心。
“你们确实回不到天界，幽冥之渊将是巫魃一族永远的居所。但是，有朝一日，沉戈或许能像九天那样，拥有无限的灵力。”
古拉的内心波澜四起，好一阵后，才颤抖着问浮生：“你不是天界的人，你究竟是谁……”
“九天之首澜墨之女，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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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巫魃之王古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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