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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
此时同一时间,姚世丰回了自己的府邸。
守门的小厮开门迎他进来,打个招呼:“姚大人。”
“嗯。”
姚世丰很冷淡的应一声就走了。
小厮摇摇头,对自己这个伺候了三年的大人并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姚世丰才走,提了灯笼的侍女因为家里有事要回去,所以这个时候出府,她到门口,视线和小厮撞上,都丝毫不掩饰对不约对姚世丰的鄙夷。
小厮先开口:“回家啊?”
侍女道:“嗯,大人他又出去了?每天晚上跟个鬼一样不知道晃什么,穿的那个穷酸,也不怕被人笑话。”
“且,谁敢笑话他?一点荤腥不沾。”
小厮斜睨着侍女,见她手一躲,就知道她铁定是又偷了府里的东西。
姚世丰为人过于冷淡,又不贪财,府里的人时间久了,只觉得他是一个酸腐的文人,都没把当个正经的主子,常偷盗东西,姚世丰也不过问。
小厮两眼冒光,伸手直接去扯侍女的袖子,“让我看看吧好妹妹,什么东西?见面分一半!”
“滚!别碰我!”
刚才还沆瀣一气的两个人,只因为一件东西就立刻吵了起来。
姚世丰并没有走远,他回来以后,府里的灯火已经熄了,他一进门就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本来只是想站一会,谁知道就凑巧把月光下小厮和侍女的拉扯全看在眼里。
什么人都不把他当个人了吗!
姚世丰一晚上的火突然窜进脑子里,以往的理智在这一刻都溃堤。
他站在黑暗里,只冷冷道:“掌灯。”
侍女和小厮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两人即使听到姚世丰的声音,也并没有立刻跪下去。
两人只是吓到了,但在姚世丰眼里,却觉得是他姚世丰在供着吃喝的仆从眼里,他这个大人,也就是这样一个软柿子了而已!
姚世丰心里莫名悲愤,他从黑暗里迈出来,高声冲着府里喊道:“人都死了吗!巡夜的?值守的?都在哪儿!给我出来!”
他说完粗声喘气。
侍女这会才知道害怕了,膝盖一软趴下去。
她怎么也不知道姚世丰今天会突然发狂。
赶紧一把扯住姚世丰的前襟,哀求:“大人!你放过我吧!我家老爹爹要看病的,他要是知道了,会气死的……”
“那与我何干?”姚世丰一脸冷漠。
家里的仆从一直没有听见过姚世丰发脾气,猝不及防他叫喊,府里在的人都赶紧提着灯笼汇聚在门口。
齐刷刷行了礼。
姚世丰扭头扫过去,他直起了腰杆以后,一张俊俏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玉雕一样好看又温柔,一双眼睛突然有了神采,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偷了东西的侍女跪在地上骤然想起,当年姚世丰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要进宫的时候,她被好友拉去看姚世丰。
春光好的要人老命,灿烂的泼了一身。
她看见姚世丰骑在马上,对着路人笑,有一瞬间走神。
一月后,她老爹爹因为赌,整个家里破败了,她没办法,只能卖身葬母,那是个下雨天,她又碰到了姚世丰。
姚世丰一身绿衫,撑把伞跟一堆大官路过,那些官员都走远了,姚世丰却在她面前站定。
她仰头看姚世丰的时候,觉得很陌生。
是什么,让他不过一月而已,就变成了脸色灰白、腰身佝偻的样子。
“大人——!”
她喊姚世丰,以一种抓住自己此生唯一的机会来喊。
万一他走了,她可能会被某个好色的商人带走,然后连妾身的身份都没有,就被锁在大宅子里度过余生。
姚世丰救了她,但她到姚府后,却慢慢变得跟其他人一样,不再怀揣感恩,反而背地嘲笑姚世丰,以至于胆大偷窃。
侍女一下子掉了泪。
……
“你在想什么?”
姚世丰笑了,他的笑容残忍,眼里透出想要毁灭一切的光。
左手强硬抬起侍女低垂的头,食指指尖划过侍女的额头,在上面打转。
他的手怎么这样冰凉。
“大人……”
“你这双眼睛真是漂亮,一旦哭了更让人觉得负罪怜惜。只是可惜,心黑了,眼睛再漂亮又什么用,你也不用再求我了,我确实如你所说,是个没用的人,用不了你这样的奴才。”
姚世丰收回手,厌恶地扭头,吩咐看门的小厮:“你,找个牙婆子,把她卖到‘水天一色’去。”
随后姚世丰就背着手走了。
侍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大人!大人你放了我……放了我啊大人!”
哪怕侍女喊得嗓子破音,姚世丰丝毫没有动容回头的意思。
守门的小厮被姚世丰的举措吓得早就快破胆了,发了一头冷汗。
姚世丰走了,守门的小厮眼看侍女要跑起来去追姚世丰,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胳膊,就把侍女拉回来。
侍女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疯癫了一般,:“我不去!我不会去的!我死也不去!”
“呵,由得了你!”
守门小厮知道刚才他说的话都被姚世丰听见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惩罚侍女,也许姚世丰就放过他了,一边想着,他一双汗津津的手,直直朝着侍女的双眼伸过去。
“啊——”
***
管朱和越子陈在店铺里闹了一场,请的孤竹山的道士修行很一般,根本镇不住女鬼,反而还被女鬼带的掉到了水里成了落汤鸡,吓得他一堆徒弟趴在水边哭爹喊娘的。
动静太大,引得住在河边的人都起来围观。
人越聚越多,越子陈和管朱大晚上的出现在陆家的店里,直接就被当成了贼,几个人围着他两就要报官。
没办法,越子陈只有自亮身份,结果亮了身份引得百姓围观,更麻烦。越子陈一头包,拉着管朱好容易出了跪拜的人群,就跟宫里来找他的内侍和侍卫撞了个正着。
管朱趁着乱哄哄的就溜了,越子陈跟着内侍回了宫。
正是春天耕种的季节,不打仗也没灾害,朝堂上就没什么大事,第二天一早,早早就下朝了。
越子陈闲着无事,随口喊来刘昌,取出给姚世丰赐婚诏书。
给姚世丰的赐婚诏书,在管朱提出这个意见那天,越子陈就写好了,只是诏书上还空了女方的名字。
刘昌见越子陈拿着御旨看了又看,闭上眼睛靠着椅背,若有所思,就恭敬问道:“陛下可是还没有想好?”
越子陈睁开眼睛,神色寡淡,他不笑的时候面色微冷,跟在管朱面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全然不同。
越子陈合上御旨:“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再出宫?”
刘昌是越子陈母妃的侍从,在越子陈母妃病逝以后,一直照料着越子陈,他也清楚地知道越子陈的愚笨是装出来的。只有在两人相处的时候,越子陈偶尔才会不装愚笨。
刘昌如实地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越子陈将御旨递给刘昌:“陆家配阴婚的事情,在京都不算少数,先帝即位的时候,虽然律例写明不可配阴婚,但还是有人倒卖尸首。”
“活人都要卖身葬母,更何况死了的尸首。”
“怎么?”越子陈听出刘昌话里有话。
“陛下要奴才注意着姚大人,昨天晚上,他出府邸去了陆家的商铺,随后从后门回自己府邸以后,大晚上的,突然惩处了一个偷盗的侍女。”
“偷了什么?”
“偷的东西暂时不知,但姚大人派人将这侍女卖到了‘水天一色’,奴才找人去问打听了下,这侍女已经瞎了,双眼被人挖出,‘水天一色’不愿意要,但看在姚大人的面子上,还是买了,不过今天一早,就又把她转卖到下等妓院去了。”
越子陈哂笑:“姚世丰能做出这种事情?”
姚世丰高中状元的之前,连续三届,前三甲多是年老者,鲜少有他那个年纪的状元郎,在当时也是一个佳话。
越子陈觉得有意思,便对他留心,在姚世丰游街那天,特意去见了一面,当时远远一看,姚世丰志得意满俊俏不凡,想与他交好的官员不在少数。
越子陈觉得此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谁知第二天他家中有事,就回了一趟老家,再回京都后,没几天,又说害了伤风告病。
如此一来一往的,再见已经是一个月后。
姚世丰也不知道是经受了什么打击,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再不爱跟京都的官员结交,人也深居简出。
但姚世丰再变,依然是文人心性,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因为偷窃一个东西就弄瞎侍女?
刘昌垂着眼睑:“奴才打听了下,是那侍女偷窃还嘴碎,恰好被他听见了。”
“那也不至于如此。”越子陈扫一眼御旨:“去,喊他入宫。”
刘昌下去,遣了内侍去请姚世丰,很快,姚世丰就来了。
姚世丰恭敬行了礼,越子陈赐座,口气冷淡:“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你进宫?”
姚世丰手才端上茶,抬头看着越子陈,愣了一下,嘴开开合合却最终什么都不说,似有难言之隐。
越子陈让宫娥内侍先下去。
人一走,凉亭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姚世丰脸上浮出淡淡笑意:“陛下昨夜是跟着微臣?”
“是,那个女衣的女鬼,她叫什么?”
姚世丰脸上的笑一僵,他早上上朝知道昨晚上越子陈在陆家店铺的事情,就猜出昨晚一直跟着他的人是越子陈。
下朝后,他一直在等着越子陈召见。
姚世丰此时装作一脸疑惑,问道:“什么女鬼?”
随后姚世丰反应过来,道:“哦,陛下是想问罪昨夜里那件事?此事并非微臣授意,那侍女手脚不干净,本来微臣只是想找牙婆子卖出去,谁知道,小厮手没轻重……”
越子陈不愿跟他再扯皮,直接道:“你去陆家的店铺干什么?”
姚世丰眼睑一动,有一种秘密被人戳穿的尴尬。
好半天,姚世丰才道:“是微臣听说陆家有一匹布,那匹布被传的玄妙,说是用千年藤蔓织成,上面绣的花早上开,晚上便败了,周而复始。价值千金。陆家托人找到我,想请我在陛下面前求情,于是就给了微臣这个作为谢礼,微臣依约前去取,却没有找到,因此,回府以后,确实有些恼羞成怒,就……”
“朕倒是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布,你若是找到了,不妨借朕开开眼。”
“不敢。”
姚世丰神色淡淡的,越子陈却在心里冷笑。
“陆家现在可还有女眷?”越子陈再问。
“有。”
“你去挑一个,朕赐婚,也顺势就免了陆家。”
“可……”
“就这样。”越子陈将手边的御旨直接扔给姚世丰:“想好了,就填上去,朕会派人再走了过场的。”
姚世丰面色纠结,但末了还是一拜,带着圣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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