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途

　　“他走了？”
　　一刻钟后，许郎到皑雪山上复命时，秦因问道。
　　许郎点头:“是的。”
　　秦因挥挥手，正想让他退下，宋烜伸手拦住，蹙眉道:“送到何处了？”
　　许郎:“康宁城。”
　　康宁城是苍国五大城池之一，也是洧盘派外门弟子的指定修炼场所。
　　宋烜看着许郎，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秦因抓着宋烜，问:“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宋烜:“不确定，他刚刚眼神不对劲。”
　　“许郎吗……”秦因手松开宋烜，摸摸下巴“他应该是看到小崽的面貌了吧。”
　　“有可能。”
　　许郎是李示申的大弟子，也是在他们这一辈中除了掌门弟子中地位最高的。好像是五十几年前李示申下山游历带回的，据说是当年许家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但是许家被灭时他们俩人都还在娘胎里，对于当年这个震惊中原的灭门案并不了解。只清楚许家以前几乎可以称为苍国第一世家了。

　　许郎保持着笑容淡定地闪出皑雪山。
　　在皑雪山已经成了远处的一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晦暗不明。
　　这方才惊觉自己背后已湿了一片。

　　关安仁眼前白光一闪，身子就已经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他所处的地方好像在一家驿站里，脚下的阵法已经散的差不多，透过光芒可以看见这是一家有点新开的驿站，所有摆设、家具都不见灰尘，被侍人擦得油光水滑。
　　看见他，原本坐在柜台后打哈欠的一名用白布包着头的小二瞪着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迎上去，道：“这位......小仙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关安仁掏出宋烜给他的腰牌，比道：“一匹马即可。”
　　小二愣了好一会，苦笑道：“小仙郎，我可看不懂啊。”
　　关安仁愣了，懊恼地拍了拍自己，他指了指马廊的方向，示意自己要马。
　　“好好，您跟我来。”
　　小二挑了一匹全身通白的小马驹给他，笑得开朗道：“这匹小马驹虽然没有大马跑得快，但是很温顺，也很好控制。”
　　关安仁冲他感激地笑笑，动作有点生疏地上马，试拉了几下缰绳，找到感觉就几下骑着小马驹走了。他以前也骑过几次，还是爹爹带他去集市时，顺便教他的。
　　小二按了按自己的白头巾，感慨了一句：“和白马真配。”

　　皑雪山上。
　　太阳已经到达了山腰，再过不久就会完全被青山覆盖，余留几缕残光。
　　秦因在卧室里补觉，似是察觉到时间，他睁眼和衣走了出去。
　　走到屋檐下，他看了看只剩下一条圆弧的残阳，偏了下头，漫不经心地对着跟他过来的宋烜道：“终于到晚上了。”
　　宋烜走到他旁边：“嗯。”
　　他静了静，问道：“说吧，为什么说洧盘的人敢惹你。”
　　秦因“嗤”地一声笑出来，他略带戏谑地看了身边人一眼，笑道：“说说，憋得辛苦不？都说了以后会告诉你的。”
　　宋烜翻了个白眼：“快说。”
　　“嗯......怎么和你说呢？有点庞大的消息呢。”秦因摸摸下巴：“是这样的，我觉得......时机要到了。”
　　宋烜：“不再等等？你那个......可以吗？”
　　秦因摇摇头：“不能在等了。”
　　两人打哑谜似的说了半天，话尾不对话头，要是隔墙有耳都听得一头雾水。
　　秦因又道：“我在闭关前，曾让文鱼楼的人去查我的出身。”文鱼楼是九州大陆中排名第一的情报组织。
　　宋烜一愣，猛地扭头看向秦因。后者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似的。
　　秦因的身世......对外公开的是药谷的幸存者，是药老的长子。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秦因是药老在冰天雪地中捡回去的，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而秦因突然去查父母家族，怕是在去死地的时候知道了些什么。
　　宋烜沉声问：“查到了什么？”
　　夕阳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彻底落下。夜幕降临。
　　秦因开口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白，弯下腰按着小腹。
　　宋烜手比他还快，他猛地抓住秦因，不让他倒下去，蹙眉问：“还好吗？”
　　秦因脸色煞白，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他甩开宋烜的手，迈开步子想回去阁内。
　　宋烜追上去，再次抓着秦因的胳膊，一个闪身带他回去。

　　“呼......呼......离我远点”秦因喘着粗气，艰难开口道。
　　宋烜不理他，抓着胳膊一甩就将人甩到了床榻上。
　　秦因捂着小腹，蜷缩在床上，一脸难受。黑雾从他的指间渗出，一丝一缕地靠近宋烜。
　　宋烜一愣，明白过来：秦因的鬼雾在吸食他自身的修为。
　　鬼雾毕竟是鬼修的法器，具有鬼修贪婪的特点，秦因饿了它这么久，想必刚出关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进食。而它的食物正是灵力、修为。
　　宋烜引出灵力在他指尖上，那微微发着光芒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已经蠢蠢欲动的黑雾。
　　黑雾似被戳中了穴突然不动了，几息之后它们疯地似从秦因的身体涌出，如一朵乌云似的将宋烜包围起来。像一群找到食物的密密麻麻的蚂蚁。
　　秦因身上的痛苦瞬间消失，他痛得头昏眼花，狠狠地甩了几下头才反应过来：“喂！宋烜！”秦因猛地运气，将不情愿的鬼雾全都收回身体里去。黑雾散开，也露出了里面面色苍白的宋烜。
　　宋烜呼出一口浊气，一把坐在秦因旁边，闭眼调息。
　　秦因手动了动，用了拉八头牛的力将自己要呼在宋烜头上的手拉回，他捏着鼻子忍着火气，僵硬地扯出一个笑问道：“宋烜，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膨胀地不见了？这个玩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就是一个贪心到骨子里的东西，你让它吸你灵力，它还没饱你就变凡人了！到时我们的计划怎么办？功亏一篑？”
　　宋烜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打坐在他旁边，闻言也不理他，只是把眉头皱得更深。
　　秦因气结：“嘿！听我说话！”
　　宋烜无声地叹了口气，睁眼看着他道：“你这样一直疼下去也不是办法。”
　　“忍忍就过去了，闭关时它闹了多少次？还不是都被我按压下去了？”
　　宋烜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口要说什么，但他看了看秦因，还是闭上了口，无力和他吵下去。他不客气地推开秦因：“走开，我要睡觉。”说完，他就倒在了床上，闭目养神恢复被吸走的灵力。
　　秦因：“......”他要被气死了。
　　他发泄似站起来走了几步，还是气不过，又坐下指着宋烜的鼻子在那骂：“下次你在这么自作主张，你就等着吧！你这么被它吸几下，修为马上下跌一个小阶！我今天不是说让你好好修炼我就躲在你背后的吗......嘿！”
　　宋烜听他念叨听得烦躁，一把抓住他吧他拉到床上，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强硬道：“闭嘴睡觉！”
　　秦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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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宋烜突然出声。他坐起来，拍了拍他旁边的秦因，顺便解了他的穴。
　　秦因睁开眼：“怎么？”
　　“你还没说完，文鱼楼查到什么了？”
　　“啊，这事。”聊到正事，他拉了拉衣边，坐了起来，语气有点怪异道：“他们查了十五年，三天前给我传了封信。”他的手指往他的玉镯上抹了一下，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封信。
　　宋烜拿过来，捏了下，皱眉道：“这么少。”十五年的成果？
　　他将信封打开，果然就薄薄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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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文鱼楼并没有找到太多有关于秦因仙君的信息。
　　在四十五年前的异域中，有三户人家丢了孩子，且都是出生在芒种到中秋之间。而药老秦鹤的长子也就是您是出生在大寒之日，您的想法得不到任何直接证据。
　　而在四十五年前在冬日里到过异域的夫妇只有一对，是来自妖洲的一对鹤族夫妻。不是人族故而也不是您想法的证据。
　　在三十六年前的“黑雾作乱”中，药谷除了您都死亡了，销毁了大量线索，很抱歉我们目前的法术无法复原当时的情况，所以再细致的线索几乎没有。
　　还有一件事，与异域无关，但是在四十五年前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即在四十五年前，发生一件名为“清和计划”的丑闻，是当年在江湖上一个叫做清和堂的组织所发起的。这个事件被大陆全面封锁，我们所了解到的只有清和堂似乎是一个由残废之人所组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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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烜：“……”他抖了抖信封，确定没有另一张纸。
　　宋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言嘲讽道：“这就是排名第一的文鱼楼？还不如叫咸鱼楼去吧。”
　　秦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拍拍宋烜的肩膀：“别这样说，还是有点有用的信息的。”
　　宋烜挑眉看他。
　　秦因道：“那个“清和计划”我有点兴趣。”和他的出生刚好同一年，虽说是巧合，却还是让他有点在意，而且当年在死地……他的目光深了几分。
　　宋烜看他一眼，点点头：“是有点蹊跷。”
　　秦因想了想，突然转移话题道：“要不带我去你家玩玩？”
　　宋烜一怔，差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什么？”他皱着眉头细想了一瞬，理解了秦因是怎么想的了，他点点头：“可以。”
　　“清和计划”被封锁，几乎可以确认是皇家的手笔，门派很少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上去。大陆信息被封锁，那唯一有线索的地方，就是皇城了。
　　而洧盘派的二师兄宋烜仙君，不巧，正是一名皇室子弟，他是苍国的四皇子。
　　更不巧的是——宋烜拿出一封信，淡淡道：“正好。”

　　秦因拿过信看了一眼，他挑挑眉，与宋烜默契地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信上赫赫然写着“我儿速归——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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