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这一瞬的空气有点凝重。夏川卿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顾聂却笑得只剩浓浓的不怀好意。
　　顾聂坐在夏川卿左边，这么做其实对于他并不是很方便。直观上看，顾聂的右臂正好横在了夏川卿的胸口，后者的左手不知往哪儿放似的按在英语书上。而两人目光的焦点，夏川卿的右手，懒洋洋地瘫在他课桌的正中央，上面覆上了顾聂的食指和中指。
　　“想让我试试看吗？”顾聂说完，施施然收回手，仿佛刚才失礼的动作不是他做的。他微笑着看着一脸平静的夏川卿，后者正在整理微皱的衣服，从顾聂的角度，不难看到一节从袖口露出的绷带。
　　“你很无聊。”夏川卿花了好一会把绷带完全遮住，转头看向一脸“狼外婆”笑容的顾聂，“我拒绝你的帮助是因为我可以把书弄回来。”说着他瞅了一眼讲桌上零零星星几摞尚未发完的书，不再说话。
　　“看来你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手了。”顾聂撑着下巴看着他这位不肯吃亏的新同桌，“我原来是不想要同桌的，也向张西风申请过了。说实话，虽然他是个棒槌，但干事情还是很让人满意的。如果他把你这个转学生安排成了我的同桌，那一定有他的原因。我懒得和那个情商为负值的家伙谈人生谈理想。像他那种人，自己认为不该说的，无论你怎么问，他打死都不说。”
　　顾聂换了一只手，支着他摇摇欲坠的脑袋，道：“今天他来只叫了你。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连我一起叫过去。可惜没有，那么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我这种好学生，可不会给老师找麻烦。你说是吗？新同桌。”
　　夏川卿觉得只有“呵呵”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顾尔摩斯，你是把校园当作《无人生还》里的士兵岛了吗？
　　看来自己真的是来江宜二中卧底求生的。
　　“所以你就来试探我？”夏川卿觉得好笑，“你觉得我会说？”
　　“没指望你说，我自己慢慢观察。反正班上的位置就这一个，况且，如果我没记错，你和我一个宿舍。庄凯这个学期刚办了走读，我们宿舍空了一个，正好，留给你。我还有很多日子好好观察。我虽然不是劳伦斯·约翰·沃格雷夫，但我倒有不少时间慢慢磨。”
　　夏川卿抿了抿唇，劳伦斯·约翰·沃格雷夫，《无人生还》中的法官，最聪明的一个人。这人和他还真是心有灵犀，竟同时想到了同一本书。
　　但考虑到对方是顾聂，这灵犀还是不要了吧。
　　“你是在恶心我吗？”夏川卿面无表情，只挑眉道，“我应该今天下午去办走读。”
　　“您请便。但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江宜二中的走读生要在报到前办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庄凯。”说完，顾聂拍了拍夏川卿前面的那位同学。
　　“庄凯。来告诉一下我的新同桌，那个走读怎么玩？”
　　“玩？算了吧。”庄凯回都没回头，“你的同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感受到顾聂的无言以对，庄凯不再理会身后这俩人。而夏川卿也默默地把目光从庄凯移到顾聂身上，“你真的很无聊。”
　　顾聂：“无不无聊我自己知道。”
　　听到顾聂的话，夏川卿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笑容里，有着清晰的嘲讽。然后夏大佬启唇：“我的同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凯：“……”
　　顾聂：“……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庄凯回头道：“错了，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顾聂：“庄凯你拆台拆的挺开心的是吧。”
　　“那可不。”
　　“……”
　　两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互怼，夏川卿有一瞬间想摸出手机把这一段画面录下来，然而在他刚拿出手机时，下课铃突然响起。
　　两个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停止了嘴仗，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在五秒之内，教室里跑空得只剩下了三个人。
　　夏川卿看了眼坐在自己前面三排的两位，秦一一和她的同桌，不做声响。
　　从他火车上的经历来看，这妹子也是一个化竞生，就是那个一直喊着要发胖的。
　　“嗨，夏川卿，你怎么也不吃饭？”秦一一回头，看到了安静地坐在教室后的夏川卿，“你不回宿舍一趟吗？”
　　“我一会就走。”
　　“哦，那好。所以，夏川卿，我以后可以向大佬您请教化学问题吗？”
　　“……”
　　这是暴露了吗？
　　夏川卿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应对方法，但秦一一的下一句话将他想说的全部堵住。
　　“金牌得主，画图氚神。”
　　好了，没得狡辩了。
　　“没事，我会为大佬您保密的。”秦一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位是陈晗，其实是她先发现大佬您的身份的。她是我们班化竞的四个人之一。”
　　“小晗，你也会为氚神保密的吧。”
　　“当然。”
　　夏川卿松了一口气：这还好。
　　“不过，大佬您小心，阳光高考网可不会为你保密。”
　　夏川卿：能不能收回上一句话，这一点都不好。
　　看到夏川卿五颜六色的表情，秦一一阴恻恻地补充道：“要是让顾老师发现的话，他绝对会把你关在我们化竞教室的小黑屋里的。”
　　小黑屋？这个学校的化竞生玩的很欢脱啊。
　　夏川卿觉得他大概和这群学生有一些难以跨越的代沟。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顾老师绝对会把你从高一六班教室拖走，然后让你给我们上课，或者一直缠着你，甚至跟到你家。他上个学期就这么跟到我们化竞老师家里去了好几趟。”
　　秦一一清了清嗓子道：“而且他平时浪荡惯了，家长都不管的。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干些什么……”秦一一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留给夏川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夏川卿直皱眉头。
　　现在申请换同桌还来得及吗？

　　在秦一一的建议下，夏川卿先把这事儿丢在了耳后，去了食堂。搞定完午餐后，夏川卿按照张西风的安排，下午回宿舍打扫，结束后回教室复习英语。
　　宿舍在食堂对面，楼层不高，二楼。门虚掩着，夏川卿推开时，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
　　好巧不巧，在这又见到了熟人。
　　“顾聂。”夏川卿保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呦，新同桌来了！”
　　顾聂坐在下铺，对面坐着另一个同学，见到夏川卿，那个陌生的家伙很是自告奋勇地开了口。
　　“你就是顾聂的新同桌？”说话人从床上起身。由于背着光，从夏川卿的角度看上去，这位同学长的比顾聂黑了不少，身材也比顾聂粗壮了不少，黑黑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如果不是因为长相感人，就他那双灵动的眼睛觉对可以吸引不少小女孩子。
　　“我叫罗博。不是吃的那个萝卜，是博学多才的博，喜欢古风。”
　　“你好。”夏川卿礼貌地微笑，笑容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消失殆尽。
　　“不用听他废话。”也许是被庄凯坑了后想找个地方把这口气出了，顾聂毫不留情地拆了罗博的台，“是爱博而情不专的博，喜欢的是古风美女。”
　　罗博恶狠狠地瞪了回去：“顾聂你果然有了新欢就不恋旧爱了。”
　　顾聂露出优雅的微笑：“我说错了？”
　　夏川卿皱眉：“我不太能也不太想理解你们这新欢旧爱的套路。”
　　一阵沉默。
　　“算了，别扯些有的没的了。”罗博抓了抓头发，不太乐意地开口，“打扫卫生吧。”
　　夏川卿：“舍长是谁？”
　　“他！”
　　“他。”
　　两个人的回答同时响起，然后是罗博的声音，“顾聂，明明是你！”
　　“记得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打的赌吗？”顾聂从一旁的桌上拿了瓶牛奶，颇为自在地道，“愿赌服输啊，罗博同学，要不然我就把你喜欢代丁彤的事……”
　　“顾聂，你够了。”罗博对着顾聂比了个认输的手势，“我做舍长行了吧。”
　　夏川卿大差不离地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要是这个班是舞台，他俩简直可以演一出校园剧，关于伪霸凌和高中生的爱情史诗的校园剧。
　　顾聂友善地目送着罗博同学去洗手间拿拖把和抹布，对新同桌解释到，“上个学期他和我打赌期末考试谁考的高，结果输了。”
　　“你别小看罗博，他可是这一届数学竞赛综合实力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
　　“你猜？”
　　“你是想炫耀自己吧。”夏川卿冷笑着接过罗博递来的抹布，“我猜的对吧，数竞第一，嗯？”
　　没等顾聂做出回应，罗博一脸愤愤道，“顾聂你是狗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卖弱。还拿我对比，你怎么不和庄凯互怼物理啊！”
　　顾狗聂轻轻松松坐到了桌上，喝了一口牛奶：“怼不过，而且我已经退出物竞了。参加的竞赛太多，寒假就退了，留两个，数学和化学。”
　　夏川卿表示巴不得这位再退一个化学，就留一个数学。
　　“顾聂，你和夏川卿把墙和桌子什么的擦擦，我来拖地。”
　　顾聂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然后松松地抓住他同桌右胳膊，拽着他一同到了宿舍门口的走廊，“从这里擦起吧。”
　　“你要干什么，还要避开罗博。”夏川卿一边把抹布拋着玩，一边靠在墙上，眯眼看他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同桌。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右手不对劲吗？”
　　得了，这人又来炫耀。
　　“不想。”夏川卿转身，开始认真劳动。
　　被冷落的顾聂沉默了了一会，再次微笑起来，道：“你怎么这么不领情，亏我还想要帮你隐瞒秘密。自己看看吧，你的右手食指上有写字的茧，但你不管是拿书包还是整理课桌都是用的左手。”
　　“观察的很仔细啊，顾尔摩斯。”
　　“也没有。差不多从你堵在后门口就开始观察，当时我就有不祥的预感，没想到还成真了。”
　　“看来你很不愿意和我做同桌。”夏川卿随便用抹布在瓷砖上擦了两下，吞下后半句：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做同桌。
　　“还行吧。”顾聂也开始帮忙打扫起来，“我向张西风申请不要同桌，只是担心会被打扰到学习，虽然主要原因是多了一个空位好放书。”
　　少年，这个理由很棒棒哦。
　　对于同桌并不显得特别清奇的理由，夏川卿难得的没有怼回去，说实在的，这两个理由没有任何毛病，如果是夏川卿本人，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夏川卿总从中听出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是却半分也描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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