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六一年努力活下去

　　忙忙碌碌的，秋收终于过了，一转眼就九月初了。好不容易把山上的粮食全运回来，但还是不得闲。要把所有粮食晒干，规整好，再把好的粮食选出来送去粮站交公粮，献爱国粮，剩下的才能拉回来。因为今年大队不再办食堂了，所以剩下的粮食按人头分后，每个村民再按工分买粮食。

　　今年红旗大队因为收成还可以，所以分的还不错，怎么个不错法呢？大人每人分的80斤稻谷，100斤小麦，180斤红薯，大豆5斤，花生5斤。十岁以下小孩折半。

　　很不幸，盼娣一家六口人，三个小孩都是折半的范围。所以三个大人瞧上去一点都没有分粮的喜悦。要知道一个成人一天一斤粮食，这在后世充满油水的时代都不见得够，更何况是这完全不见油水和荤腥的艰苦岁月呢？

　　像朱有文这种正当壮年的男人，放开肚子的话，一顿饭能吃十多个巴掌大的馒头。

　　不得已，陈氏用工分又换了三百斤粮食。

　　然后大队把冬天喂猪的红薯藤留好之后，还分了一部分给各家。还有花生藤花生壳这些。

　　“这些是拿来做什么？喂猪吗？我们家要养猪？”盼娣问招娣。

　　“喂的就是你这个小猪哈哈！”来娣翻着白眼嘲笑道。

　　招娣细声解释道：“家里是不准养猪的，只有大队才能养猪，家里只能养不超过三只的鸡鸭这些，菜地也不能超过三分呢！”她苦笑着继续道：“这些藤啊壳啊的是拿来磨成粉的。粮食不够时，红薯藤花生藤是拿来给老人小孩吃的，我们就吃花生壳这些磨成粉的糊糊。”

　　啊，盼娣一下子傻眼了。

　　“你忘了上半年吃的那些小麦秸秆糊糊了吗？”招娣刮了刮盼娣的小鼻子。“那也算好东西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救了好多人呢！”

　　“骗骗肚子的货罢了，又刮嗓子又没有油水的，我还是饿的发慌！”来娣不服。

　　“总比做饿死鬼好吧......”招娣摸摸两个妹妹的头，以示安慰。

　　“要是我能和小姑一样，嫁个城里人就好了！或者嫁个大姑父那样的城边上的，至少吃喝不愁。”来娣闪着星星眼，期盼道。

　　“不害臊的丫头！”早熟的招娣已经明白嫁人的含义了。

　　“不用嫁人都能成城里人啊，只要我们去上学，有了文化，长大以后去工厂招工就行！”盼娣试探着。

　　“你从哪听说的？柱子说的吗？”来娣迫不及待的问。柱子是大姑家的表哥。

　　盼娣正不知怎么圆，含糊的点着头。

　　“哪有那么简单，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没工作，不知道多少人还是临时工呢，哪有我们农村人的份......”招娣不得不泼冷水。

　　“不去试试怎么行呢？”盼娣觉得招娣太消极了，这可不行。

　　招娣苦笑，怎么和一个四岁大的小孩解释呢？自己虽然才十岁，但是得带着两个妹妹负责一家人的生活。每天睁开眼就得负责挑水，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还要洗衣服，喂鸡，把红薯藤花生壳这些磨成粉以备过冬等等......

　　这些琐碎事都离不开自己，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学费怎么办？一学期光是学费就得一元八毛钱，另外还有书本费什么的。这些从哪来呢？家里虽然不虐待自己姐妹，但也是放养的那种。祖母和爹对自己和妹妹们是完全无视的，娘说不上话又没主见。

　　而且家里据自己所知，也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今年过冬的厚衣服都没有呢...

　　哎，想这些做什么呢？想的越多就越难过，别想了，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明天还是带着两个妹妹去大南山那边多拾点柴火吧，这样至少冬天暖和些，没那么难熬。

　　但盼娣终究是不同的，她没有这个时代逆来顺受的刻板，和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终究不一样。她觉得没有条件，那就去创造条件好了，爹和祖母不重视，那就和他们说呀，也许他们就是没想到呢？

　　反正她就是个不认输又还有点天真的人，只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晚上，去大队修渠的朱有文回来了。盼娣见了连忙迎上去，跟前跟后，嘘寒问暖，好不亲热，把朱有文吓一大跳。

　　“这幅样子做什么？”朱有文不自在极了。他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庄稼汉，沉默，不善言辞，不懂表达，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打老婆，对孩子放养，觉得给口吃的养大就行了。虽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但从来没有和孩子亲近过。

　　“爹爹，我看对面勇哥和兵哥他们都去上学去了，我姐她们也去呗！”盼娣拉着朱有文的袖子卖萌。

　　正在摆碗筷的招娣来娣不由眼露期盼的望过来。

　　“那都是男娃！你姐她们都是小丫头片子，她们上什么学？丫头片子上学有什么用？读出来还不是嫁给别人家？”陈氏端坐在椅子上，摇着蒲扇没好气的道。招娣和来娣不由垂下头，小陈氏瞪了眼盼娣。

　　“祖母你这话不对，柱子哥说了主席说的，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而且我们读书出来以后就能识字，就能去工厂招工当工人呢！以后姐姐们嫁人也能嫁好人家呢！”盼娣反驳道。

　　“嘿！你这小丫头还学会顶嘴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没大没小！”陈氏拉过盼娣，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盼娣才不怕呢，她噘着嘴：“我说的实话嘛，你看我们周围的好多小孩都去读书呢！为什么我们家的小孩就不能去读书？”

　　“你没听我说啊，这大队读书的基本上都是男娃，就算不是男娃，那人家家里也是不差劳动力的！”陈氏继续道：“再说了，你大姐今年都十岁了，小学要读五年，等她小学毕业都十五了，都是大姑娘了，家务事什么都不会，怎么找人家？”

　　又是嫁人！六十年后被催婚，六十年前还被催婚！盼娣绝望了，更何况这还是十五岁读初中的小孩子。

　　“奶，姐姐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呢？这不是有你教吗？你可是我们大队出了名的心灵手巧！”

　　“你当我小孩哄呢？少来！你还想去工厂当工人？我们农民进工厂没有关系的话，至少得是初中生，那你大姐可就十八了。”陈氏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八年时间，其他的不说，你大姐二姐的学费怎么办？两个读书的，一学期光是学费就要三元六角，一年就是七元二角！还有书本费什么的，以后读初中了这学费还得涨！”

　　“至少读完小学吧！读完小学基本上就认识全部的字了，出门看账什么的就没问题了！”盼娣想着前世来娣对朱有文最不满的就是自己没有读过一天书...

　　再加上现在六一年，姐姐们读完小学刚好赶上十年浩劫，时间刚好。

　　“学费我来想办法，我能挣钱！”盼娣大言不惭。

　　不过陈氏根本无视，她只觉得盼娣小孩子说话，无知，不知道挣钱是多难的一件事。呃，虽然盼娣的确低估了这个年代挣钱的困难。

　　“那你姐她们去读书了，谁来做家务活？你吗？你是能挑水还是能背柴？恩？”陈氏揉着盼娣的小脸，漫不经心的说道。

　　盼娣偏着头，看了一眼两个姐姐，还没来得及说话。招娣的声音响起：“奶...奶，我想读书，一定不耽搁做事的！”

　　“对，不耽搁！”来娣也小声附和道。

　　“保证，你俩拿什么保证？”陈氏没好气道。

　　这时一直没吭声，蹲在一边抽着土烟的朱有文发话了：“那就去，先试一学期，读来看看情况再说。”

　　陈氏很不满，这读书是要钱的，家里正是艰难的时候，一家老小连过冬的衣服都没齐全呢。
　　而且这一去读书就是两个赔钱货，再过几年老三盼娣就大了，看这小模样，是个有主意的，她肯定更要闹着读书了，那到时家里就是三个小孩读书，不说其他了，这光是一年的学费都不得了啊！

　　她还想给自己的金孙攒一些家底呢！可不能让这些没出息的赔钱货给搅和了。

　　吃完晚饭，陈氏扔下碗筷。说了一句去二儿子家，就不见人了，剩下的几个人也不以为奇。毕竟秋收过了，当娘的想儿子想孙子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没成想，不到一小时，二叔朱有武来了。

　　这个时候，盼娣三姐妹正在憧憬上学的情景。具体就是来娣一直在说大队的小孩谁谁读书怎么样，听说谁谁得了奖状，自己以后要是也能得就好了。而招娣虽说没有这么多话，但是眼里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坐在屋檐下吞云吐雾的朱有文一直没吭声，但是眉头紧皱。小陈氏找了几块碎布，在堂屋就着松树油灯的光亮，在给招娣来娣缝书包。这是小陈氏嫁妆里唯一一块还算整齐的布了，只能做一个书包。不过两个女儿一起上学也没关系，反正家里这情况，可能也就买得起一套书。

　　朱有武一来，就往桌边一坐。

　　“炒点花生米！我带了点酒，哥，陪我喝两口？”朱有武先是直接吩咐小陈氏，然后对朱有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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