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

　　后来乔依然会醒来，有时候是在清晨，有时候是在夜晚，菲西安静地吃掉晚餐，乔也一言不发地靠着架子烤火，偶尔会说几句话，或者讲一些很长的故事。
　　菲西听他说“白银之星”的富饶与美丽，人们也能够在天空中飞起来，庞大的城市和人群，从宇宙各处赶来的“舰艇”，或者是关于乔自己的“工作”。
　　“我没有错。”乔说，“我是无罪的，她也会认可我的。她的光芒永远照耀着我的内心……错的是他们!”
　　有的时候，乔也会变得很“疯狂”。
　　他疯狂地大笑，眼睛也漫出几道黑色的血迹——乔不应该活这么久的。
　　菲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猜测乔也许付出了一些东西。
　　是“灵魂”吗？
　　“这种地方啊……这个被塞满了罪恶和贪婪的地方!你难道看不到吗？！”乔激动起来，“这里、这一切是多么黑暗腐朽!”
　　“你眼睛瞎了吗？！这些辐射、放射性元素的污染——这片不毛之地上全是罪恶的痕迹!是贪婪!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多么恶心啊，Faith，真可笑，你居然叫Faith，你们居然也能拥有姓名，甚至还有文化，不，不是文化，还有什么‘普色拉母亲’……实在是太可笑了……”
　　乔闭上眼睛沉默下来。
　　火焰在微风里跳动，鲜亮的颜色照亮了寂静的黑夜，也好像给了人一种能在辽远的荒野之中沉淀下来的勇气。
　　菲西忽然明白了集会上那段争吵的意义。
　　普色拉，荒凉贫瘠的普色拉，满是放射性元素的普色拉，没有花朵和歌声的普色拉，黑夜一般的普色拉——就在她的面前，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记忆里。
　　这是爷爷的普色拉，是洛林夫人的普色拉，是大黑狗的普色拉，是黑羽毛的鸟的普色拉——是“我们的普色拉”。
　　菲西知道，普色拉的居民在谈起星球母亲的时候，是不会露出笑容的。
　　不会像乔提起“白银之星”一样微笑。
　　“但是这是我们的普色拉。”菲西说。
　　乔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们在这里勉强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菲西停下整理风干食物的手，“那你呢？”
　　为什么要忍受着辐射艰难地活下来呢。
　　爷爷和洛林夫人都说过，外来者在普色拉上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普色拉母亲只赋予了少数居民生存的能力。
　　“……知道火葬吗？”乔最后说。
　　乔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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