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雾与影之歌

　　Chapter.06 雾与玫瑰

　　***

　　——神啊。

　　——我愿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

　　——只求您将[—]归还与我。

　　——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了。

　　——所以，我愿意奉献出我的全部。

　　——不要离开我，[—]

　　——不要再留我一个人活着了。

　　——求求您。

　　***

　　三秒都不到，我就放弃了使用异能的打算，弯下腰，将角落里昏迷的镜花搬到远离浓烟的安全地带。

　　剩下两名死守在爆炸中心的人没有丝毫离开的意向，正趁着火势扭打在一起。

　　烟云中黑与白的身影快速交错，又很快消失。

　　氤氲着的视野，光线被阻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稳定的使用异能，时刻堪堪黄昏而已，离夜幕的到来至少还有好几个小时。

　　夜晚是“我的时间”，但是来不及了。

　　距离货船沉没大概只剩三分钟，龙之介和人虎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愈打愈烈。

　　算了，难得他有这个兴致去找别人打架，还是让他好好玩着，等掉河里了，再打晕然后捞上来吧。

　　省的老来找我轰罗生门。

　　这么想着，我退出了两个人的战场。

　　顷刻间，天突然暗下来。

　　我抬头望去，一片巨大的乌云盘聚在船的正上方，像是瞄准了中心般，径直向着船缓缓压下。隐约可见云间环绕着的闪电，以及愈来愈近的雷鸣。

　　那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积雨云，因为除了船的上方，其他地方的天空，映着火烧般夕阳的余晖，晴朗到没有一片云彩。

　　在我的脑内资料库里，至少在横滨境内，不存在这种可以驾驭乌云类型的异能力者，在无法准确判断其威胁性的情况下，我不敢肆意行动，只好伏下身紧盯着。

　　嗅了嗅空气，我又发现了件好坏难辨的事情。

　　——起雾了。

　　起先只有薄薄的几层，混在爆炸的浓烟之中，若不是我的异能“雾与影”对雾气的存在异常敏感，根本无法注意到这点。

　　然后那雾越来越浓，包绕住周围全部的风景，像是来自魔鬼的巨手，将货船牢牢握在掌心。

　　照理来说今天是不会起雾的，我的对天气的感知向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并且这雾气的出现太过于巧合，让人很难不去怀疑，它与头顶诡异的云有关。

　　“敦——！”

　　本坐在快艇上等待的眼镜青年用勾绳爬上甲板，警惕地摸索着，仿佛用尽全身气力般半扶着墙壁，对着烟与雾的中心喊到。

　　不知何时开始，本该激烈战斗着的两个少年，失去了全部动静，我背靠着墙，忍住头晕目眩之感。

　　“诶呀呀，居然能看到久违的窝里斗呢，本小姐似乎来的有些晚了，错过了出大好戏呀。”

　　即使说着糯偌的胡侬软语，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傲气与刻薄，轻快的女声带着些许隔着什么的失真感，从云层的上方传来。

　　“虽～然，稍稍有些可惜，但如果是你们的话，肯定会给本小姐带来更多更美妙的悲剧吧？”

　　不远处的国木田硬撑着站起身，手中紧握着名为“理想”的记事本，抬起头质问：“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仿佛耗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噗通晕倒在船板上。

　　啊，话说回来，日本人是听不懂中文的。

　　我突然心情有些微妙。

　　乌云上方自称本小姐的，极有可能是来自于天朝的异能力者。我虽同父亲在天朝待过很长的时间，但对于实事的了解并不多，几乎全部都来自于父亲去世后，老师同我讲述的只言片语。

　　天朝曾经有且只有一个，由皇家收揽培养的异能力者集团，战争打响之后，其内部因意见不和，分类成无数个小党派各自为营，之后又握手言和决定一致抗外。

　　战争结束后，最后留下来的两个大党派又进入了纷纷扰扰的内战模式，虽说是两个派系的领导者架空了帝王共同执政，但理念有出入，彼此之间大小摩擦不断，谁也说不过谁。

　　这也是老师决定回去的最大的理由。

　　对人虎的悬赏，如果天朝的组织那边也有意分杯羹的话，那对港口黑手党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天朝的异能者，除了极少数的人表示中立或直接隐居不问世事，几乎都隶属于那两大组织，这次有目的有计划的袭击，定是来自于其中的某个组织，且极有可能是那个传说中的“激进派”。

　　那可麻烦了，小小横滨的黑手党自是不能与国家级别的组织硬碰硬，实在无法解决的话，说不定还可能会牵扯到意大利的那位教父大人。

　　不过顶上的大小姐说了不少话，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人虎的情报，她的组织，目的也可能并不是七十亿，而是别的什么。

　　然而，单单就“知道港口Mafia内部货船动向”这点，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我假装听不懂且失去力气的模样，扑倒在地上，决定等待船彻底沉没后，想办法趁乱把船上晕倒的四个人扔回岸边。

　　“呜哇，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这么浓的雾，他们怕不是要晕整整一个礼拜诶，这不是谁都看不到本小姐的喝彩了吗？”

　　娇纵的女声顿了顿，很快又呵斥道。

　　“看着你那死人脸就来气，不过是本小姐随手捡的狗，怎么还越养越不听话了？……哼，之后再跟你好好计较。现在重要的是，明明是本小姐隆重的谢幕，演员缺席可是大不敬。”

　　我趴在地上，将注意力集中在双耳，仔细地听着那位刁蛮大小姐独自的胡言乱语。

　　——这样看来，敌人至少有两名。

　　除了话痨大小姐外，还有名能释放让人失去意识的迷雾的异能力者，且极有可能与那朵云有关。

　　“但是，只要有本小姐在，好戏便不会散场。……以本小姐最诚挚的敬意，向这即将如黄昏般逝去的短暂舞台，献上雷鸣的掌声与落雨的花束！”

　　云层上的少女如此宣告。

　　先是耳边越发轰隆，如掌声般响亮到令人耳聋的雷鸣，顷刻间暴雨而至，浇灭了尚未燃尽的余火。夹杂在豆大雨点中的，是红白相间的、散落着的玫瑰花瓣。

　　如果这是恋爱片场，又或者是青春片场，滂沱的大雨可以烘托着离别的哀伤，而漫天的玫瑰花瓣又会给人带来罗曼蒂克的感受。

　　那个大小姐真的非常懂套路。

　　然而我们现在的处境并非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韩剧，而是勾心斗角□□火拼的热血港剧，恶趣味也罢，情调也罢，那些玫瑰花瓣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我微微侧过头，隔着厚重的雾气，努力观察着花瓣飘落的轨迹。

　　其中一片白色的花瓣飘荡着落到我的手旁，很快化为粉末消失不见。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破裂的地面恢复成了光滑干净的平面。

　　我用指腹抚了抚被修复的地面，平滑到就连细小的碎石与沙砾都消失不见。就单触觉给我的真实感来判断，也不像是幻觉。

　　难道是恢复系的异能？

　　先撇开“为什么要在团战的时候给敌方选手疯狂加血”这样令人迷惑的操作，现在我最在意的是，船被那个疑似喜好言情剧大小姐给修好了。

　　船修好了＝不会沉船＝无法趁乱逃跑。

　　我在心中飞快地划着等号。

　　因为森先生要求我不要暴露身份，再加上我无法确定对方的真实目的，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只能尽可能地搜集关于敌方组织的情报，并找机会带着昏迷的四个人离开这个船。

　　虽然现在的环境对我来说，也不是没有破局的方法。但是，那是连我的两任上司都无法完全控制，太过于自说自话的麻烦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在这里使用“影”。

　　正当我陷入僵局之时，红色的玫瑰花瓣轻巧地擦过我的指尖，落在刚刚修复完毕的地面上。

　　平滑的甲板瞬间裂开了几条缝，其毁坏的严重程度比修复之前还要严重好几倍。

　　我听见其他地方也隐约传来断裂塌陷的声响，这艘船似乎在以更加迅速的状态沉没。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时地，我感受到了撕心裂肺到近乎蚀骨的疼痛。痛感从触碰鲜花的手指快速蔓延到小臂和手肘，然后又逐渐向肩膀散去。

　　我强忍着因疼痛而颤抖的半边身体，用完好的那只手随手抓起身旁的碎石，向着那片花瓣砸过去。

　　疼痛很快如潮水般退散。

　　我缓了缓神，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这种问题，拉着身旁皱着眉头仍未苏醒的镜花，飞快地翻身滚到集装箱之间的夹缝中。

　　浓雾依旧未曾散去，我扶着墙壁蹲在间隙中，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甲板对面来自侦探社的国木田，只能依稀记得他倒下时所在的方位。

　　至于龙之介和人虎，就更不清楚了。打斗声是伴随着雾的弥漫而消失的，所以极大可能，他们两个人还晕倒在爆炸中心，也就是毁坏最严重的地方。

　　我用小刀的刀柄挑开沾在镜花身上的红色花瓣，她的脸色很快便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恢复了平缓。

　　那位大小姐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以及两名她口中的“演员”的消失。想来这么浓重的雾，也同样影响了对方的视线。

　　我撑起背后的伞，斜着卡在镜花头顶的缝隙中，希望这把坚固的伞多少能挡住些雨水和花瓣。

　　雾和雨其实没什么好忌讳的，但花瓣的能力实在是太过诡异，我甚至无法判定白色与红色花之间存在着的联系究竟是什么。但花瓣所带来的这种痛处，并不是正常人所能够忍受住的。

　　即使是在训练室待了整年，并且经历过严格的反审讯课程的龙之介，可能也无法承受这样持续的痛处超过两个小时。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昏迷的剩下三个人带到这个角落里来，等待船只沉没的瞬间，想办法利用漂浮在海面上的残骸，将所有人带回岸边。

　　但即使如此，这艘船已经在海上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航行了将近两个小时，倚靠人力游回去这种操作，我自己的话倒也勉强能做到，但重点是，我还得拖着四个人。

　　可如果是选择把人先藏在残骸的夹缝中，等待夜幕降临后，我再去岸边寻找支援，且不说年幼体弱的镜花，就算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也无法在冰冷的海水中待那么久。

　　我抬起手，忍不住地想去触摸头顶上那朵，老师亲自从父亲的院子里摘下，转手送给我的红花。

　　不，再等等。

　　我扶着墙壁站起身。

　　船板因为不停的开裂而剧烈地抖动着，我凭借着记忆里的方向摸索着，抓住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金发青年的衣袖，避开飞舞的碎石与开卷的铁板，把他拖到镜花的身边。

　　还有两个人。

　　震感愈发严重，我刚刚踏出临时庇护点，一条极深的裂缝遍从我的脚下划过，呈蛇形如闪电般向我的前方冲去。

　　船几乎被劈成两半，就像被掰断的饼干，沿着破裂的边缘，两端快速地下沉。

　　我飞快地收回一只脚，伸出手扒住巨大的裂缝，努力稳住平衡。然后我回头望去，镜花和国木田正好被我的伞柄卡住，虽然姿势有些古怪，但至少没有滑下去。

　　这艘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海浪的声音从深渊的尽头传来，伴着些许特有的咸腥味。

　　龙之介和人虎到现在还行踪不明。

　　我翻身越过裂隙，避开朝着我飞来的两片花瓣。

　　不行，来不及。

　　我飞快地环视着被迷雾笼罩的四周。

　　一秒钟。

　　如果只是一秒钟的话。

　　——我应该能控制得住。

　　这么想着，我屏住呼吸，用双手触碰着自己的脚下。

　　「于此为此，此身之至。」

　　「苦海中人，生死流转。」

　　「故目明者之所畏。」

　　「乃此身世界黑暗之无所惧。」

　　「桑孩不泣，盲女不歌。」

　　「感恩自在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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