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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从东山而出,夜幕渐落,宿阳村也沉寂下来,宛如坠入沉眠。
沈瑜清点过何歆悦备好的伤药,又将干粮一并分发到众人手里,才去看两手空空的迟淼。
沈瑜欲言又止,也知是劝她不得,便又一次同她三令五申过,得了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才将余留的那一份分给她,又取了随身携带的短刀递到她眼前。
迟淼没接,只扬了扬眉:“瑜师姐这是……”
沈瑜也不知她怎么就学了宋听白的称呼,师姐长师姐短得唤她。她嗓音温软,咬字时刻意带了一点缓,落到耳里本该显得多情,偏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眼狐狸似地眯着,反透着些调侃。
沈瑜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道:“留着防身。”
她只道迟淼不通武艺,就是寻了刀剑给她,恐怕也只会伤及己身,唯独短刀出其不意,十分相宜。
迟淼于是听话地接了刀,初落手时便觉得轻巧,她抽刀出鞘,又觉刀柄合手,刀刃也极薄,闪着锋利的寒光。她对这柄短刀相当满意,甚至有些爱不释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昧下,但一抬眸,便对上了宋听白略带探究的视线。
迟淼也不避讳,只赞叹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刀。”
不通武艺的江湖游子,与懂得兵器好坏并不矛盾,何况宋听白眼馋这一柄沈师姑送与师姐的短刀已久,此时顿觉找到了知己,方才在心中一闪而过的隐约疑窦被迅速抛在脑后。她凑近迟淼,双眼放光道:“快让我也摸摸。”
但迟淼小气,故意将那短刀在她眼前晃了晃,才严丝合缝地别在腰间,不等宋听白哀嚎,便率先走到了门边,问沈瑜:“该出发了吗?”
夜间山路难行,虽说近几日月华明亮,但山中丛树林立,可见度不高,好在迟淼先前也并非完全是托大,只不留神带岔了两回路,远处山顶那几簇摇曳的灯火便离得近了。
迟淼在前领路,沈瑜却始终替她盯着脚下,这会儿见山寨已近在眼前,她抬手止住了迟淼的脚步,道:“我先去探一探路。”
沈瑜话音未落,已腾身而起,她隐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往前行进,不多时便寻不见踪影。宋听白和连以枫对此习以为常,伸手招呼迟淼去旁边大石上歇脚。迟淼目前还算顺从,她在宋听白身边坐下,却见姚志行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像是在望那座山寨。
他自从听沈瑜说过那一句“没有把握”之后,就如哑了火一般沉默,如今更是满脸的阴晴不定,许久才忽然自语道:“区区玄朔,师姐为何这般紧张……”
“区区”二字,听来实在有些刺耳。迟淼见其余两人像是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便礼貌地发问:“这位……”
她实在没办法对着这么个玩意儿念出一句巧言令色的“师兄”,于是隐去了称呼,问:“何出此言呢?”
她刚问完这一句,就被宋听白扫来了充满谴责的一眼。
那边姚志行正缺个供他滔滔不绝的机会,迟淼既敷衍地给他盖了个松垮垮的台子,他也大度地不计较。只听他不屑道:“一个以色事人的玩物,能有多大的本事。”
迟淼人都傻了。
她倒是清楚江湖上与她有关的谣言甚多,却还未曾听说过这样的风评。她被这等定论砸得双眼呆滞,只缓缓扭头去看宋听白和连以枫,想要向她们求证,她二人脸上却是如出一辙的不忍卒听,宋听白好心,对着她比了个口型,才偏过了头。
迟淼仔细分辨,发现她说的是“你说你非要给他接话干什么”。
姚志行并未注意到她们三人的表情,自顾自高谈阔论道:“你以为玄朔年纪轻轻,能登上玄清教副教主的位子,靠的是什么?”
姚志行暧昧不清地“呵”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似地:“当然是因为她与玄清有染。”
他道:“玄清被她那副乖巧模样哄得团团转,谁料她竟是个白眼狼,反手就勾搭上了萧霸山,也不知用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欺哄,与他联手将玄清灭了口,玄清的尸身也被丢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他二人对外却道玄清在外云游,可这么多年过去,有谁听说过玄清的踪迹?”
他说到兴起,唾沫星子横飞地:“那萧霸山也是个没脑子的,分明知道玄朔是个荤素不忌的,还任凭她出去打野食儿,正大光明将人往玄清教里带,生生架空了他的位置,给他戴尽了绿帽子。”
迟淼越听越觉得这谣言扯得也忒没边没际了,她险些就要质问自己究竟打了哪门子的野食,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问得实在不妥。
毕竟她玄朔与萧霸山与玄清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她们玄清门不过是个名声有些坏的正经门派,怎么可能有这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儿。
迟淼越想越气,只恨恨咬牙:到底是什么人在胡编乱造坏她与玄清门的声名,偏还是用这等无耻至极的说辞,脑子里就没什么干净东西吗!
连以枫和宋听白早听不下去了,连以枫忍不住出口制止道:“师兄,虽说玄朔并非什么正派人士,可你用这样无根无据的传言凭空污人清白,未免也……”
宋听白则要直白许多:“一袭罗裙便能上位?能轻信这等言论的,也不晓得都是些什么龌龊的傻子。”
迟淼委屈巴巴地点头附和,姚志行却嗤笑一声:“那你们又如何解释贺一琼与廖冰?”
他道:“贺一琼是江南首富贺家的长子,不过见了玄朔一面,便鬼迷心窍地与家中断绝了关系,随她入了玄清教的大门。廖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分明有过未婚夫,却受了玄朔蛊惑,竟屠尽了自家上下二十余口,自去了玄清教中享福,至今未曾伏法。”
他厉声道:“若非是那妖女有惑人心智之能,此二人又该如何解释?”
说罢他退了一步,恍然道:“莫非沈瑜沈师姐也……”
宋听白和连以枫同时喝道:“姚志行!”
宋听白骂道:“你信你那堆污人耳朵的流言蜚语倒也罢了,我看在同门之谊,也不对你说什么重话,但你莫要把莫须有的脏水泼到师姐身上!”
迟淼今日受的震撼已足够多,她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这会儿见他们同门之间又剑拔弩张起来,一不留神便飘出了一句心里话。
她道:“既然玄朔全靠一张皮相撑着,没半点本事,那么这位……叫什么玩意儿来着的路人,为什么不独自去捉拿她呢?”
这已经是迟淼第二次提议,姚志行诡异地止了声,到底说不出一句“不敢”,旁边两人也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模样,他一时觉得如芒在背,思前想后之下,便硬邦邦丢下一句“无知小儿”,昂着头走了。
他走了不多时,宋听白便迫不及待地朝旁边呸了一口,骂道:“他们二峰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尽往外吐些无根无据的脏东西。”
她痛心疾首地警告迟淼:“三水可别听他们瞎说。”
连以枫的反应倒不像她这样大,他听了这满耳朵的小道消息,已经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只身心俱疲道:“若不是二峰一贯如此,我又何必见天儿地去求宗师兄,好不容易才调到了四峰门下。”
说到此处,他不禁合掌拜了一拜,恭敬道:“多亏了师父收留。”
宋听白也在长吁短叹:“听说掌门师伯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了,宗师兄前些日子还同我说,多不过一年半载,紫云门许就要举办掌门大选,好让宗掌门安心休养。”
她踢了踢连以枫:“你快回去劝劝沈师姑,叫她多上点儿心,若是不慎让栾师伯当上了掌门……唉。”
宋听白摇着头:“也不是说栾师伯有多不堪,只是你看看他辖下的二峰,已经乌烟瘴气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含恨道:“只可惜了江玉莹江师姐。”
迟淼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话题怎么就拐到了江玉莹身上。宋听白提起门中密辛,也不避着她,见她脸上疑惑,反向她解释:“江师姐与那个……那个姚志行,同是紫云门二峰门下。”
紫云门占着四座连绵山峰,各有一名师长掌管。主峰归于宗开霁宗掌门手下,但掌门近年来疾病缠身,门下事务多由他妻子甘雪鹤与儿子宗云深暂代;二峰归于栾济明,门下弟子最多,多是男子,倒也并非是他不愿收女弟子,只是二峰风气实在太差,勾心斗角不断,尽是些如姚志行一般的功利小人,不想着好生习武,却每日胡想些旁门左道,一门心思要往上爬,偶尔有女弟子入了门,没几日便受不了二峰那帮师兄弟自诩的“玩笑话”,纷纷求到了其余三峰去,想要换个师父。
连以枫刚入门时在二峰待过些时日,于是点评道:“栾师伯收了许多弟子,对品行能力却无半点考较,入门后更不加管束,还说……”
他拧了眉,万分不理解道:“还放出话说,若是门下有谁能捉住玄清,生死不论,那二峰峰主的位子,便交给他来坐。”
宋听白吃了一惊,又恍悟道:“难怪他们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去捉玄朔,如今玄清销声匿迹已久,想要问清他的行踪,恐怕也只能从玄朔处入手。”
迟淼本以为自己能听见些紫云门的八卦,已顺手摸出了干饼在啃,却没料这话题兜兜转转,又落回了她身上。她神色复杂,听宋听白解释道:“我们紫云门,与玄清门其实算得上是世仇。”
宋听白神情肃穆:“大约十六年前,玄清杀了我们一位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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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记仇的三水已经开始记小本本准备套人麻袋了。
重申一下,有关玄清门的传言九成是假的,涉及到男女情爱的部分全都是假的。
玄清门的几个各有各的执着,跟情情爱爱的半毛钱关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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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