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章敌与友
他做不到。
林觉盘坐在拉上帷幕的四柱床内,盯着眼前的水晶球出神。光滑的球面上只有一位消瘦的华裔少年,用同样忧郁的眼神与他对视。
无论他怎样努力,水晶球中的迷雾就是挥之不去。林觉越是拼命地想看清周围的命运丝线,它们就越乱成一团麻。
昨天晚上遭遇的袭击仍然让他心有余悸。他知道,那场暴风雨中的恐怖袭击只不过是某个巨大阴谋的一个小小的拉环,而魔鬼的舞台正在因为这个拉环而一点点地揭开帷幕。
第二次对抗神秘人的战争愈演愈烈,所有的命运之河都在急速奔流着,让身处其间的他找不到方向。那扇通往真相的门,究竟在那里?
所有的预言家都应只是冷漠的观察者。尽管常常遭到各方势力的拉拢乃至哄抢,真正高明的预言家们深知自己无力扭转命运的车轮。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稍稍揭开道路前方的迷雾——或者,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他们或有意或无心泄露的“天机”,令世人眼前的道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即便明知如此,谁又能抵抗窥探未来的诱惑?
然而现在,林觉知道自己无颜自诩观局的智者,更不可能是局中的执缰之手,而多半像是碾入车辙的炮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透过天窗,林觉可以看到启明星已经开始暗淡了。他抓起书桌上的课本,无精打采地走下旋梯。
“早上好,林。”
“……早……早上好。”林觉惊讶地抬头,发现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开学晚宴上我听到邓不利多教授介绍你了。我叫卢娜·洛夫古德,叫我卢娜就好。”女孩露出一个又灿烂又恍惚的笑容,然后她变得严肃起来,“你要小心它们。”
“小心……什么……?”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同时开始运算今日运势。然而缠绕在这座城堡的厄运丝线纷繁芜杂,难以厘清。
“骚扰虻,”卢娜郑重其事地说,在林觉的脑袋旁挥了挥手,好像在赶开什么巨大的飞蛾,“它们会嗡嗡地钻进你的耳朵,把你的脑子搅得一团乱。”
他看着头顶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心想,这如果是对他现状的某种隐喻,倒是非常恰如其分。
“去吃早饭么?”卢娜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
“……好。”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礼堂。
不出所料,拉文克劳桌几乎空无一人,小鹰们早就将战线挪到了图书馆。格兰芬多桌热闹非凡,赫奇帕奇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聚拢在悬挂着獾旗的长桌前慢悠悠地享受早饭。
林觉暗暗留心拉文克劳长桌左方,发现斯莱特林桌上的人也不多,要么分散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要么独自沉默地进食。没有看见蕾妮。
这让他不由地感到松了一口气。预言家自然是不应该偏向任何一方的,然而不知怎么的,如果看见挚友在这些“邪恶幼苗”的环绕下言笑晏晏,还是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而言,他也无法想象蕾妮独自坐在学院桌的角落的场景——无论原因是被孤立还是刻意避开人群,对他这位姓布列塔尼的好友而言,似乎都不太可能发生。
林觉心不在焉地给面包抹上黄油,慢悠悠地送到嘴边,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早上好,哈利。”卢娜用梦幻般的声音说道,视线落在林觉的身后。
他回过头,只见这座城堡中缠绕着最多厄运丝线的家伙正朝自己腼腆地微笑着。
“早上好,卢娜。早、早上好,觉……我是说林……”看到华裔少年脸上如临大敌的惊骇神色,哈利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难道不小心触犯了什么禁忌?格兰芬多的救世主可怜兮兮地拨了拨自己仅有的东方知识,向身边的移动图书馆投去求助的眼神。然而赫敏·移动图书馆·格兰杰也只得一脸茫然地耸肩。
“林~~林~~林甜甜~~~!”
一道黑影从呆立的格兰芬多三人组之间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林觉。待众人回过神时,看到的是一只猎鹰在面色苍白的瘦弱少年身前扑腾、嘎嘎乱嚎的场景。
“他是在说,‘一晚上没见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怎么不说话难道太激动傻了么还是没睡醒?’”薇奥莱卡·沙罗图从哈利身后出现,一脸尴尬地翻译着,“大意如此……厄洛斯叫唤得太激动,比较混乱。”
三人组看着突然变身的阿尼马格斯和听得懂鸟语的薇奥莱卡,心想:你们是认真的么?
“……我还不想从没有你在耳边聒噪的美梦中醒来。”林觉说着,毫不留情地拔开厄洛斯。薇奥莱卡向前一步,让猎鹰栖在她臂上。
“早上好,小林。”薇奥莱卡平静地说,似乎同伴突然变成鸟这样的小插曲在他们身边每天都要发生。
“早上好。”林觉用餐巾抹了抹嘴角,掩住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果之前赫敏还在担心如何与这位略显阴郁的男孩相处的话,现在她已经放心多了。
“我们想来确认你在霍格沃茨过得是否愉快。”赫敏微笑地对林觉说,然后从校袍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他,“另外,弗利维教授托我把你的课表带给你。”
“谢谢。”林觉拘谨地道谢,接过羊皮纸——虽然他已经知道羊皮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你也喜欢算数占卜吗?”赫敏突然问道,让林觉有些惊讶,“我看到你今天的课表上有这门课……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看你的课表的……”
林觉没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课表。这让赫敏又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过于唐突了。
然而……
“很美。”林觉说。
“……抱歉?”赫敏眨眨眼。
“我觉得算数占卜很美。”林觉平静地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赫敏兴奋地附和,“布丽奇特·温洛特的魔法理论堪称经典!”
“还有萨却雷斯的勾股占卜——”林觉淡淡一笑。
“——以及派莎格拉的加集运算——”赫敏的眼睛登时闪闪发光起来。
“——伊根内塔的记数咒——”林觉补充。
“——‘世界构筑在数字的力量之上’,毕达哥拉斯。”赫敏最后总结道,两人心满意足地相视一笑。
“老天,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晕头转向的罗恩问一头雾水的哈利,两人再次验证了五年来的共识:他们的朋友是一只潜伏在狮子塔楼的小鹰。
然而,在场的另一只小鹰却没有怎么注意赫敏和林觉之间突然爆炸的数学火花。卢娜·洛夫古德优哉游哉地往南瓜汁里吹着泡泡,搅了搅吸管,抬头望向哈利。
“今年我们还会有D.A.的活动吗,哈利?”卢娜安详地问,“我很喜欢那些聚会,就像和朋友们在一起一样。”
“既然乌姆里奇已经走了,D.A.就没必要继续了”——哈利本想如是说,然而卢娜第二句话让他把嘴边的托辞咽了回去。
“就像和朋友们在一起”,这句话让哈利又难过又尴尬。他知道卢娜的朋友并不多——如果她在去年之前有过朋友的话。和D.A.成员并肩作战,是除了遇见罗恩和赫敏之外最让他欣慰的事情。然而,几个月前的魔法部之战将所有人的安危置于险地,他不希望再有人因他受伤甚至……死去。即便这意味着疏远。
“我……我不知道。”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D.A.是什么?”已经变回人形的厄洛斯两眼放光地问道。
“D.A.是‘防御协会’的简称,我们定期聚会,一起练习黑魔法防御术。”赫敏解释道。
“你是头儿?”厄洛斯用下巴尖儿点点哈利。
“赫敏是创建者,我只……”哈利根本来不及说完。
“参加的人多么?”
“嗯,去年人不少,主要是因为当时的黑魔防御术教授乌……”
“练习有效果嘛?”
“……还不错,铁甲咒和守护神咒都……”
“大家玩的开心?”
“我想大家相处还是很愉快的,额,虽然后来有一些……”
“还是你的存在会让人感到压抑呢?”
“是啊……等等!当然不是!怎么会……”哈利在厄洛斯连珠炮似的发问下手忙脚乱,他用力摇头否认,然后又没那么确认了,“……会吗?”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厄洛斯胡编乱造的语言陷阱中自寻烦恼。”
哈利循声望去,看到蕾妮向他们走来,而她身后的海瑟正朝他们挥手。
“怎么能说‘胡编乱造’呢?”厄洛斯喊冤,“我的套路很走心的!”
蕾妮对此只是稍稍扬眉,不予理会。
“既然被人期待着,想必有其存在价值。当然,”她看着哈利的眼睛,“至于是否继续,是你这个领导者的决定吧?”
“其实,”哈利对“领导者”这个称呼感觉有些不自在,“邓不利多教授也觉得……”
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蕾妮似乎突然轻笑了一声。
注意到对方的停顿,蕾妮歉意地挥挥手,垂目清了清嗓子:“抱歉,我只是……风寒未愈。”她重新看向哈利,仍有淡淡的笑意残留在眼中。
那对蓝眸中,某些东西让哈利感到很不自在。他想起他们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想起她眼中的调侃,想起她冰冷的、近乎掂量的神色——当然,考虑到他正企图使用一个不可饶恕咒,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有时候,邓不利多那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也会让哈利觉得不自在。甚至在不少情况下,赫敏温暖的巧克力色眼睛也会变得严厉得让人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哈利还是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依稀让他想起了曾经认识的某个人,却不清楚到底是谁。
哈利的视线落在别在蕾妮长袍衣襟的斯莱特林徽章上。或许,他只是还不习惯和这个学院的人正常相处。
“我也觉得你教得很棒,哈利,不会比课上教的差。”罗恩环住哈利的肩膀,“当然,考虑到邓布利多教授挑选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品味……”二人忍不住笑起来。赫敏严厉地瞪了他们一眼,最终也笑了起来。
“所以…今年继续?”
“当然!”
赫敏掏出一大把金加隆,把没见过这阵仗的阿芙蒂塔交流生们吓了一跳。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解释道,”这是集会通知用的假加隆。每次集会的时间会显示在硬币边缘上,改时间时硬币会发热。”
接过硬币时,大家啧啧称赞。
“多身咒和关联魔法的叠用……”蕾妮仔细审视着手中的金币,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我得说,这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创新。能和我说说具体的工作原理么?”
“噢,这根本不算什么。其实我只是在……模仿前人。”
它的发明者才是真正的天才,那个极其可怕的、在追随者身上烙下黑魔标记的天才……赫敏有些心虚地想。
一直默默地站在蕾妮身边的海瑟注意到了赫敏眼中突然黯淡的光芒。
蕾妮仍兴致盎然地研究着硬币上的魔法,刚想继续同赫敏讨论,就感到袖子被人轻轻拉了拉。
“蕾妮,你第一节有课么?”海瑟问。
蕾妮摇摇头:“我正好想去趟图书馆。据说,霍格沃茨图书馆有全欧洲最齐全的魔法史和古代魔文卷宗……”
对面的赫敏突然跳了起来。
“天啊!我都忘记我要去上古代魔文了!”赫敏开始慌张地清点手中的课本。
“我也一起。”林觉也拿起椅背上的书包。
“那D.A.聚会定在什么时候?”厄洛斯问。
“等这学期的活动申请通过批准,我就用金币通知大家。对不起,现在恐怕我们得……”匆忙的道歉声随着赫敏和林觉急促的脚步远去。
“这周五就来一场呗?”厄洛斯朝着赫敏的背影喊道,竖起耳朵听到远处赫敏含糊的回应,嘿嘿笑起来。
“我们也去上黑魔法防御术吧,海瑟。”厄洛斯说,做了个鬼脸,“布雷明‘教授’……我想我得先习惯一下。”
* * *
斯莱特林学院桌上,德拉科面无表情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糟糕的心情从盘子凄厉的惨叫中便可得以彰显。
“看来比起白孔雀,似乎她更喜欢狮子。”布雷司·沙比尼挖苦。
“德拉科,你们两家真的是世交吗?”潘西望向拉文克劳桌,露出鄙夷的神色,“和韦斯莱、格兰杰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纯血叛徒!”
“嘘!我要是你,可不敢在她面前这么说。”沙比尼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冷笑,“她毕竟姓布列塔尼。”
颇具势力的古老姓氏,虽尚能让人有几分忌惮,却无法抵挡流言滋长。在这张礼堂边缘的长桌上,偷偷谈论这位新同学的人不只他们几个。
虽然很不服气,潘西还是压低了声音,“一个历来在纷争中故作姿态、左右逢源的家族罢了。还说是世交呢,自从上次战争后,他们多久没来过海峡这边了?”
“也许,比起扣上‘食死徒之友’的帽子,亲近邓不利多的‘黄金男孩’更符合布列塔尼家的利益?”沙比尼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杯,“不过说起来,关于这位大小姐,倒是有一个传闻。”
“哦?”
“据说,她从小身体羸弱,法力只有寻常巫师的一半。所以,她既不能长时间施法,也似乎施展不出强大的咒语。”
“真想不到!”潘西惊讶地说,“还装作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差点被她骗了。”
“当年,布列塔尼先生大概就是担心她收不到布巴斯顿的通知书,这才急忙带她去阿芙蒂塔这个冷僻的南欧学校入学。她的法力之所以有缺陷,据说和出身有关。她父亲血统自然无可挑剔,但她母亲……啧啧啧,”沙比尼故意放慢语速,享受众人急切的表情,“好像是个短命的麻瓜。”
一片哗然。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这德行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潘西皱起鼻子,“物以类聚嘛。”
“这可是我妈妈从这位大小姐的亲伯父那边听来的,七分可信。何况如果没有猫腻,布列塔尼夫人的娘家姓氏,为什么至今无人知晓?”沙比尼故意看向德拉科,眼中捏谕神色尽显,“当然,能把当年法国魔法部的青年才俊爱德华·布列塔尼迷得失魂落魄、甚至差点同家族决裂,这位夫人想必姿色过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德拉科冷冷地看着沙比尼。
“也不怕嚼烂了你的舌根。”撂下这句话后,德拉科瞥了一眼人群散开拉文克劳桌,扔下惨遭虐待后一片狼藉的早餐,匆匆离席。
沙比尼冲德拉科的背影扬了扬眉毛。“真有趣。白孔雀的时代早已过去,它却还不知垂下华而不实的喙。”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草率地下结论。”一直保持沉默的西奥多·诺特合上手中的书,波澜不惊地评论道,“而且你的野心暴露得太早了,沙比尼,实在有失你往日的水准。”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德拉科尾随蕾妮走出宴会大厅。
* * *
“你不该这么做。”在移动楼梯前,德拉科刚刚追上了蕾妮的步伐,劈头盖脸就道,“恕我冒昧,但你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蕾妮露出好奇的神色。
“为什么?”
“斯莱特林学院从不和……”他顿了顿,更加小心地调整措辞,“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关系紧张,与对方交好,即被己方看作背叛。何况,波特现在是黑魔王的头号目标,如果你和他那伙人有过多瓜葛,会受到牵连的。”
“你的意思是,我这算‘通敌’?”蕾妮问。
“可以这么理解。你或许应该更加谨慎地选择自己的立场,特别是这样的敏感时期。”
蕾妮用手中的羊皮卷轻轻拍了拍形状优美的下巴,似乎在思索德拉科的话。
“那么……”她慢慢地开口,“你觉得我应该选择什么立场呢?”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她能明白。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不清楚状况,那么现在,她应该能分辨敌友了。他出微笑,走近她身边。
“蕾妮……”
“你又选择了什么立场呢?”羊皮卷轻轻敲在德拉科胸前的斯莱特林院徽上,一对蓝眸直视德拉科银色的瞳仁,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什……么?”德拉科没料到会被反问,“我自然……从来都……我……”
他自然是和自己的家族同一立场,而他的家族从来都坚定地现在那位大人身后。为着他们共同的野心,为了纯血巫师唯一的正途,他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好像那里已经粘上了洗不净的血污。
“我很感谢你昨晚的坦率,马尔福,”蕾妮收回羊皮卷,显然察觉了德拉科的犹豫,“不过,一个连自己的立场都不确定的人,却对别人说教,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滑稽。”
苦涩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蚀出深深的沟壑,只有魔法楼梯在楼层间移动的沉闷声响勾兑着这味难耐的尴尬。德拉科仿佛被施了魔咒般僵立原地。他看着蕾妮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准备离去。他蓦然回神,怒火中烧。
蕾妮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着自己被德拉科扯住的胳膊。
“马尔福——”
“这么看来,你站在波特那一边,是么?”他问,压抑着怒气。
该死的,该死的波特!每次都是波特!那个在一年级时第一个拒绝他德拉科·马尔福的人,那个让他在后来的生活中习惯被拒绝的人!
“我并没有这么说。”蕾妮的笑中渗入了些许嘲讽,“请不要妄加揣测。”
“我明白了。”德拉科放开了蕾妮的胳膊,头一次对面前的的少女露出自己惯常的冷笑,“要实现利益最大化,现在下注还为时尚早,是吧?”
蕾妮的微笑从唇边隐去,眼中闪现冰冷的愤怒。他知道自己越线了。
“我对你的想法不感兴趣。”她说。
看着这陌生的神色,德拉科开始感到后悔。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自作多情地装作和蕾妮有多么亲近。他只在幼时同她短暂相处,而那些记忆是如此模糊,他不禁怀疑是否只是他的想象。
“也许吧。”德拉科神色黯淡地说,但他不甘心,“但请你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处境。就在你愉快地和‘救世之星’畅谈世界和平的时候,整张斯莱特林桌都在议论你的身世!”
蕾妮扬眉:“如果我的举动令你处境尴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丝烦躁在德拉科心中升起,让他几乎吼了出来。
“那么请纠正我。”蕾妮平静地凝视着德拉科的眼睛。
那一刻,他多想大声呼喊,却莫名失语。
蕾妮看着他缓缓垂下的双肩,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德拉科握紧了拳头。片刻,他抬起头,试图叫住蕾妮。然而他愣住了。
石像鬼。一樽巨大的石像鬼自三楼正在移动的楼梯凭栏坠落,直直地向蕾妮砸去。
而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惊呆了的德拉科身边掠过,朝蕾妮的方向举起魔杖……
瞬息间,剧烈的爆炸声和碎石散落的脆响在旋梯门厅回响。德拉科一边用胳膊护着头部,一边试图在飞扬的齑粉中睁眼看清前方的状况。
她受伤了吗?他的心脏猛地揪紧了。石像鬼下落的速度那么快,根本没有可能躲开……然而,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
德拉科迟疑了一下,抽出魔杖,小心地踢开脚边的碎石,向前走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温柔的询问,却不是出自德拉科之口。
德拉科挥动魔杖,施咒驱散了尘埃,看到男学生会主席特伦斯·希格斯半跪在蕾妮的身边。
“你怎么在这儿?”想都没有多想,德拉科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希格斯瞟了德拉科一眼,帮助蕾妮站了起来,并细心用魔杖清理掉他们袍子上的粉尘。
“很显然,我在试图帮忙。”希格斯说,随即用魔杖指了指德拉科的袍子,“需要我帮你么?”
德拉科苍白的脸一下子变红了。他推开希格斯的魔杖,努力用最嘲讽的语调掩饰自己的尴尬,“爆炸咒……你什么时候和波特一样鲁莽了?”
“粉碎咒。”希格斯纠正,“难道我应该和你一样,呆呆地等着石像砸下来?”
“你的咒语很可能会误伤到她!而且,”德拉科的眼睛恶狠狠地眯缝起来,“注意你的措辞,特伦斯·希格斯!”
不甘与愤怒划过希格斯的眼睛,但德拉科知道这个比自己高一年级的斯莱特林青年是不会反击的——他没落的家族让他没有这种资格。四年前,希格斯含恨将魁地奇球队的位置让给德拉科;今天,一枚小小的主席徽章也无法改变他在蛇之寮与生俱来的卑微地位。
果然,片刻后,希格斯垂下了眼睛。“对不起,情况紧急,是我考虑不周。”
看着希格斯恭顺的神情,德拉科只觉得十分解气,没有注意到蕾妮愈加冰冷的视线。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蕾妮轻柔但清晰地说,“你救了我,特伦斯,我很感激。”
德拉科惊讶地发现,一直称呼自己为“马尔福”的她,刻意唤了希格斯的名。
“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格斯温文尔雅的地颔首。德拉科不悦地注意到,在这个伪君子再次开口前,他的视线悄悄扫过了自己,“对了,我待会要去图书馆查看一些魔法史的资料,如果你也有兴趣的话……”
蕾妮对希格斯露出微笑。不是冷笑,不是讥诮,也不是敷衍,是正真的笑容,德拉科酸涩地想起,火车上,她也曾对林家的那个男孩这么笑过。
“如果你能帮我带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荣幸之至。”
德拉科诧异地看着蕾妮转身离去,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希格斯倒是没有忘记向马尔福少爷告辞,然而他那张英俊笑脸上的嘲讽意味连傻子都看得出。
没有课的学生们在德拉科身边经过,时不时有人小声议论着地面上四散的石头碎块。德拉科当然知道他们也在议论他。他,灰尘满身,面容憔悴,家道衰落,且运势不济的德拉科·马尔福,曾经叱咤风云、人见人恨的斯莱特林王子。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人见人欺的多舛的命运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然后他的思绪被滴滴答答的绿色黏液淹没。
噢!该死的,该死的波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