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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很安静。
没有活人的声音。
时光回溯8.0想活就得听我的系统发出垂死挣扎的“吱吱”声。
费力垂首看了一眼自己即将耗尽的能量条,它瘫倒在地。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戴着厚厚酒瓶底玻璃镜片的博士形象出现在它面前,又把唠叨了好多遍的重生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
“记住,你是维系他们重生的重要桥梁和纽带,而他们的重生是你存在的意义。”
“所以,他们重生成功,你就永存。他们重生失败,你就消亡。”
“当然,一切事务都需要能量的支撑才能良好地运行。你也不例外。”
“你的运行所需要的能量,来自于他们之间流淌着的爱。”
“听明白了吗?也就是说,单方面的爱是可悲的,是不会产生源源不断能量的。”
“我设定姓许的小子,需要景轩的爱才能生存,而且在他们真正相爱之前,不能分隔距离太远,时间太长。”
“但是,如果一定期限内,他还是不能爱上景轩,或者景轩对他失望,对他们之间的爱情感到绝望了,那么,重生契约就会自动终止。姓许的小子灵魂彻底消散,而景轩会回到未来。你——系统8.0,也将随着重生的失败而变成了废品,我会把你格式化,回炉重造。”
悲催的8.0系统看着博士留在它程序中的影像资料,欲哭无泪。
它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系统啊,那俩人重生失败又不是它的锅,为什么要让他来背?
想到自己即将被回炉重造的悲惨下场,小88流下了痛苦不甘的泪水……
忽然,能源指示灯闪了一下,是绿色的。不是低能量报警灯,而是正在补充能量的指示灯。
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让8.0看见了希望。
它吃力地爬起来,盘腿坐好,开始像唐僧念经一样给付景轩做起了思想工作。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辛辛苦苦,背井离乡为了他来到这里,这还什么都没发生你就出师未捷。”
“他做了什么?他不过就是碰上了前男友,仅此而已啊!他不是还没跟那个渣男重新开始么?你到底是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是对他失望了?还是对你们的将来绝望了?这真的只是刚刚开始,你未免也太悲观了些。”
忽然,小系统顿住了。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说着,它回转身,把脑袋钻进背后的前世备忘录里,一通翻找。
半晌过后,它重新抬起了头。
“我真的知道了。你这根本就是……在、吃、醋!”
“嗯~”8.0一副“我都看透了”的样子,做了总结,说:“前世你就是这个样子!归结起来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你!醋坛子和闷罐子!”
“你每次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就气得要死,然后知道了他们闹分手也会趁虚而入。”
“你这段位太低了啊!那么喜欢的话就应该直接一点儿,跟情敌下战书挑战,打上一架,或者让小玉玉自己出题,谁做得让他满意他就归谁。还有……”
“哒”的一声,8.0发现自己被闭麦了。
付景轩睁开了眼睛。
被闭麦的系统终于忍不住,流下了老父亲的欣喜泪水。
它还以为付景轩就这么简简单单放弃了,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醒过来了呢!
还好还好,这下,它又看到了自己生存的希望。
付景轩把罗里吧嗦的系统禁声了之后,两眼呆滞地盯了天花板两秒钟,“蹭”地一下坐起身,从自己的床上下地。
大步走到房门前,拉开了门。
客厅里端坐姿势标准的保镖小余利索地站起来,向他的雇主打招呼:“少爷!”
付景轩淡淡“嗯”了一声,往客房走去。
推开,没有人。
转身,看着小余的目光已经带了冷意:“他呢?”
系统虽然被闭了麦,但感知程序还在运行。
它察觉到宿主的怒气。
“李少带他回去了。”保镖眼神有些闪烁。
系统默默祈祷宿主不要二次吐血。
它的祈祷有效,付景轩果然变得坚强了,没吐血,没晕倒,只是冷着脸去穿衣服拿车钥匙,开房门往外走。
“少爷,我做错了什么?”小余在后面不甘心地问道。
在付景轩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跟在了他身边,许多年的主仆情分。
那天付景轩早上醒过来,突然就开始不让他再跟着了。
换谁谁都会难以释怀。
付景轩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冷硬的眼神柔和了些。
“西九的房子,还有些钱,我让曲磊准备好了,如果还需要什么就跟他提。以后需要任何帮助,也都可以来找我。”
小余摇头:“少爷,我不需要那些。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判刑还会给个罪名,你得让我死得明白。”
付景轩转了回头,没再看他,沉默片刻之后,才说了句:“余帅,你没犯错,是我的问题,我要恋爱了,带着人在身边不方便。”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脑海里回想起前世的事。
一个贴身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保镖助理,却在他酒后爬他的床。
如果不是他还保持了最后的一丝清醒……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儿,余帅对许明玉出过手。
并不是出自他的授意,而是私底下把人打了个半死。
如果不是后来他在有意无意中打听许明玉消息的时候得知了,然后派人私下调查查出来,他都不知道余帅居然对许明玉有那么大的敌意。
所以,这一世,他没办法再留他在身边。
下了楼,取了车,付景轩这才开了系统的麦。
“查一下,李诚俊在哪儿?”
系统发了个定位到车载导航上,说:“在医院,正和小玉玉的妈妈相谈甚欢。”
付景轩看了眼导航,踩油门出发。
小系统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用太着急了,小玉玉还没醒,李诚俊应该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付景轩认真地把车开得飞快,依旧一言不发。
8.0哀哀地叹了口气,说:“小玉玉很想跟我说话的,我都没理他。”
言下之意,它肯跟付景轩说话,结果付景轩却不稀罕。
什么世道嘛!
又憋了好半天,系统还是憋不住,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当时是真的绝望了嘛?还是单纯的嫉妒吃醋,急怒攻心?”
付景轩一脸漠然。
“照我说,你还不如直接去表白,然后告诉小玉玉,你是为了他才放弃了未来世界的所有,跟他一起重生到这个世界。跟他说如果他不爱你,你们两个都得完蛋……”
还包括它在内。
它话没说完,付景轩发了个系统重启指令。
小系统8.0:“为什……”
提示音:系统重启中……
没多久,系统重启成功,付景轩在重启界面上的系统服务员性格类型里,选了个“高冷型”。
“8.0,为你服务。”系统的声音响起,简单的问候之后,没了动静。
付景轩对此表示满意,继续皱起了眉,往医院飞驰过去。
为什么会要吐血晕倒?
他表示很无奈。
重生之后,他反省过的。
为什么没有去勇敢地争取,而是一味地负气。
气自己不争气,爱上一个有伴儿的男人。
还气许明玉,为什么有了伴侣,还要不讲道理地走进自己的心?
越讨厌就越关注,越关注就陷得更深,不可自拔。
对自己的无奈,和对许明玉的无奈,变成了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随便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疼得厉害。
对许明玉冷眼相待,其实也是自我折磨。
这种折磨后来都成了一种习惯,在折磨中感受自己爱着他的心,仿佛那样也是一种幸福。
自虐的幸福。
可那种折磨造成的后果太过惨烈,天崩地裂一般,毫无预兆地就塌了下来。
许明玉的死,瞬间戳破了他自欺欺人的自虐之梦。
伤口鲜血淋漓,疼痛自心底发出,连呼吸都不能做到。
于是,重生后的付景轩终于开始反省。
他不能再犯错了。
何况他有优势。
他要抓住机会,好好地从头开始。
可是,想得到,做不到。
在看见李诚俊和许明玉如此亲密时,他胸腔里的嫉妒之血,再次沸腾了。
前世里,许明玉很喜欢李诚俊这一点儿他知道。
重生一世,会不会许明玉还在喜欢,或者说会重新喜欢上李诚俊?
他有机会吗?
如果他没有,那他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那样的念头一下子将他推到了深渊。
前世的种种嫉妒,无数次地假装冷漠,其实想要狠狠拥有的克制……
那样的自我折磨再一次冲击了付景轩的心房。
于是,他就吐血昏厥了。
他忘了,他才是重生之链的顶端。
如果他倒了,许明玉也会跟着倒下……
重生,就会失败。
他好不容易祈求来的希望,就会破碎。
他将永远失去许明玉。
付景轩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骨节都突出出来。
他要冷静,要克制自己疯狂的嫉妒心。
不要自乱阵脚。
至于8.0给他的提议……
告诉许明玉重生的缘由是不行的。
面子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用强加的理由来逼迫许明玉爱上他。
那样的爱,他不需要。
他要的,是许明玉坦坦诚诚,热热切切的一颗心。
就像曾经对待李诚俊那样。
当年他就被许明玉那样眼里只看着一个人,为对方绽放所有闪耀的神情震惊过。
以及深深的羡慕妒忌过。
最后,又痛恨过。
为什么拥有那样的全心全意,李诚俊还不知道珍惜?
为什么那样的一份诚挚和热烈,不属于自己?
付景轩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回想过往。
他们重生了。
他还有机会。
如果……
像8.0说的那样……
表个白呢?
付景轩陷入沉思,脸颊慢慢慢慢透出了红晕来。
——
许明玉能量缺失,所以晕过去之后连个梦都没做。
自然更不知道在他昏倒之后,被小余粗暴地掀到一旁,又扔在大马路旁的雨水中。
也不知道是李诚俊把自己抱进车里,送到了医院。
李诚俊用手指一点点描绘着许明玉的面容轮廓。
鼻梁上的疼痛传来,让他回想起付景轩的那一拳。
他家和付家都在一个别墅区里住。
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他们也都是同学校友。
平时一个圈子里聚会也都会去参加。
要算也算得上是发小,只是没有特别亲密。
尤其付景轩是属于那种安稳低调的乖孩子。
小脾气不是没有,毕竟有一大家子宠着。
但轻易不会表露出来,跟谁都算和气,有教养有礼貌。
身在娱乐圈也很是洁身自好的样子。
不像他们,什么都玩儿,还玩儿得很开。
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会打自己一拳。
李诚俊把目光再次放到许明玉脸上,心想难道这个小可爱,是付景轩的菜?
看不出来付景轩是个弯啊?
李诚俊有些犹豫了,他风流归风流,做事也不是全无分寸的。
为了一个男孩儿,跟付景轩闹僵……好像犯不上。
付景轩身后可是付家。
他们李家条件虽然不差,比付家还是逊色了些。
他现在正学着接手家族生意,尤其知道人脉的重要性。
可若就此放手……
李诚俊再仔细端详许明玉的模样,心中很奇异的悸动又冒了出来。
别看他只有二十出头,恋爱史却能够追溯到幼儿园时期。
当然,一开始只是女孩儿,成年后玩得开了男孩儿也尝试。
并且在比较中感觉男孩更带感。
不过那么多交往对象中,还从来没有一个像许明玉这样,只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难以自己。
就在这时,许明玉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李诚俊掏出来,见来电显示的是“最亲爱的妈妈”,便愉快地接了起来。
大概跟姜女士说了一下情况,李诚俊把手机挂掉,又去用手指逗许明玉长长的眼睫毛,说:“小可爱,你讨厌我没关系,先搞定你的家里人。”
至于付景轩……
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小可爱自己要喜欢谁,那就是谁了。
付景轩赶到医院,戴上帽子和口罩。
毕竟是公共场合,人太多。
找到许明玉病房所在,果然看见李诚俊在里面,正跟姜爱琳谈谈说说。
已经说到哪家饭店口味正宗的问题。
李诚俊性格开朗,又十分健谈,随便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
会说话,又会讨好人。
该个性的时候个性,该伏低的时候也不犹豫。
付景轩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自卑的情绪。
也从没觉得自己哪里比李诚俊差。
直到遇见许明玉。
他时常会想,如果自己变成李诚俊那样的人,许明玉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
他就那样胡思乱想着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静静望着病床上安睡着的许明玉。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许明玉“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
纵然检查结果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姜女士还是特别不放心。
她带着许明玉去了一个地方。
窄窄的巷子,门口挂着符,屋里烧着香。
许明玉拽着大铁门不肯进去。
“妈,你怎么这么封建迷信!我不去,太丢人了。”
姜女士一巴掌拍在许明玉胳膊上,杏眼圆睁,怒道:“丢什么人丢人?不丢人你就别给我晕倒,这都第二回了,医院查不出毛病来,不是中邪是什么?”
发完火姜女士又开始谆谆善诱:“你听妈说,这个黄大仙很灵的。就是他算出来你爸有外心,我才找人去查,果然查出来了……”
说到这儿,姜爱琳的眼眶又有点儿红了。
想到丈夫接连几天不见人影,心里郁闷又愤怒!
许明玉一看他妈这幅模样,当下就举手投降。
“行了妈,我进,我进还不成嘛?你快别想我爸那负心汉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有的是。”
姜爱琳说:“谁想着他了!快走,进去!”
许明玉满脸无奈,他为啥晕倒他自己知道啊!
还不是因为惹付景轩生气了。
这次看起来把他气得够呛,把李诚俊都给打了。
前世他时常见付景轩对自己冰冷冷的,可一转头还能神色自若地跟李诚俊那一帮子人喝酒聊天。
倒是从来没看见他像今天这么激动。
应该也是被李诚俊泡着一个又去撩另外一个的做法给激怒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拉着自己走呢?
正义感爆棚,拉自己远离渣男?
许明玉又想到付景轩转头看他时的那个眼神。
有些复杂难明,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讨厌吧?
好感值一下子跌到负点,他才会晕倒。
不过付景轩被气到吐血昏厥,他还是感到很意外的。
是被李诚俊气到急怒攻心?
爱之深,恨之切吗?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醒了过来。
在没有讨好到付景轩的情况下,又为什么会醒?
许明玉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至于那神棍在问了他八字又看他手相之后,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付景轩一直跟着许明玉,直到他们回到自己家的店。
正直下午吃饭的时候,店里客人很多,许明玉匆匆扒了一碗饭就出来了,自己溜达着往家里走去。
付景轩不敢靠太近,只轻点刹车,远远跟着。
幸亏这条路行人多,车开得慢也不太扎眼。
他看见许明玉掏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在了耳边。
不知道他跟谁打电话?付景轩心想。
说的时间居然还挺长。
快到许明玉家时,他才收线。
付景轩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可又努力控制着自己。
不能吃醋,不能小心眼儿。
爷爷和爸爸不是经常教训大哥,男人要大度嘛?
他也是男人,他要大度。
否则万一再气晕了,还会累及许明玉。
眼看着许明玉转过拐角,进了小区。
付景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正要踩下油门加速离开,忽然电话响了。
是□□鸣。
“喂?”他接了起来。
其他电话有些可以不理会,□□鸣的一定要接。
因为他可能会带来许明玉的消息。
“听说你晕倒了?怎么样,不要紧吧?”□□鸣在电话里问道。
付景轩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鸣:“许明玉告诉我的。哦,对,就是怀玉饭店姜老板的儿子,我之前跟你提过吧?我让他去宁坤那里试镜的那个。”
“嗯。”付景轩轻声应道。
他其实想问,许明玉还说什么了?
好在□□鸣不等他问,又接着说了下去:“他说在宁坤那里碰见你,又看见你晕倒了。说是有点儿担心,不过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就打到我这儿来探听消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啊!”
说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付景轩心里有些痒痒的,说话的声音都透露出他自己察觉不到的一点甜腻:“我没事。”
“那就好,怎么突然会晕倒?有时间好好做个检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猜是前几天你来回跑,把手头工作压缩一起做完累到了。我说你是有什么打算吗?这么赶做什么?”
付景轩道:“也没什么打算,只是新接了个戏。”
□□鸣知道他接戏向来谨慎,再加上他们正在筹划的那部电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接了戏,好奇问:“什么戏啊?”
付景轩:“宁坤的那个,《九天战记》。”
“噗通”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或者倒了。
过了会儿□□鸣的声音才重新从里面传过来。
“啥、啥戏?”
“《九天战记》,就你说的那个小孩今天去试戏的那个。哦,对了,我们都一个剧组了,他又是我的粉丝……这样吧,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算是……算是我奖励给他的粉丝福利。”
“啊?啊!”□□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付景轩不想表现太明显,可又有点儿忍不住,最后还是说道:“你现在就给他吧!省得他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我挂了,你给他发信息吧!”
被挂掉电话的□□鸣:“……”
有点儿懵。
付景轩把车靠边停,把手机放在手里来回转,手心都转出了汗。
他想,□□鸣的办事效率也太差了!
为什么许明玉还不把电话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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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