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谈

　　人类传说中的吸血鬼常常被描述为渴血，惧怕阳光，没有温度，容貌俊美，身体素质出众的魔物，被认为是欲望与堕落的象征。虽然有些说得还比较准确，但更多的还是存在较大差异。比如血族并非只能饮血，也并不常渴望着血液。正如人类饿了没有体力所以要吃饭，血族身体里的魔力也会因为长期没有新鲜的血液来转化成能量供给身体补充魔力而逐渐消耗减少。
　　而多久需要进食则取决于血族的天赋和等级。
　　身为七位始祖之一的兰斯自然是无需说。他身体里所能容纳的魔力无法估计，至少说将近千年的时间里，他未曾饮用过一滴血液，但照样能完美地掌控着这座隐世庄园，不被任何他类发现。
　　但即使对血液的欲望不甚浓烈，魔力足够充裕，也不意味着他不进食。之所以一滴血液都不曾喝，是因为没有找到合他口味的血。千年里安格也曾经带回来三次备选的人类，甚至其中还有半精灵，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喝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血液。
　　最多就是留下看着顺眼的打发时间。
　　他翻过一页书，不久前喝过的久违的甘美味道因为回忆立刻重新席卷上舌尖，他有些满意地勾了勾唇。叫做林颜的人类倒是拥有很美味的血液，至少说连他的味蕾也被这种味道折服。为了这一点，他倒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一点特权。
　　有人来了。整座城堡都在兰斯的意识范围内，只要他想就能知道任何人的位置。门外来的是卢修斯和奥利维亚。
　　那个女孩子…血液…没有味道吗。

　　血族也有下午茶，但是并没有固定时间。由于空间魔法的特殊性，魔界不同的私人领域时间流速都有些差别，时间纪年通常按普通的共通魔界的时间来计算，也仅用于共通魔界。
　　安格将泡好的茶端过来为兰斯斟上一杯，半透明的橘红液体带着舒展开的茶叶旋转着，香气四溢。
　　兰斯舒适地躺在藤椅上，一只手端着骨瓷茶杯，不时抿上一口，颇是闲适。
　　当下日光其实较为强烈，但对他而言无关痛痒。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并且适应这光线，而是这里是他的私域，空间波动屏障隔绝外界，这日光仅仅只是镜面假象，而非真实。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不怎么怕日光，而且，日光下的湖泊山林，也的确美得心折。
　　城堡后面先是大花园，然后蔓延出草地，再往外就是湖泊，附近还有山林。兰斯感觉得到奥利维亚一路步伐坚定地走向他的位置，没有为任何事物停顿。
　　他不再理会她的情况，收神点起茶杯中的一滴茶水，看似随意地滑向不远处的宽阔平静的湖泊，然而那点水却迅速激起一道激烈的水柱，宛如爆炸音效的水声似乎惊醒了什么东西，在那道水柱回复，水面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往外层层扩散的涟漪时，一道清透婉转的高鸣猛然响起，那声音仿佛不是自耳边传来，而是从每个人心底传来。
　　这声音震得奥利维亚在原地顿了脚步，心神都仿佛被这声音勾住，心驰神荡，停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重新动身走向不远处的银发男子。
　　事实上在茶桌附近有两张躺椅，兰斯占了一张，另一张仍是空的。茶桌上靠近空躺椅的位置还摆着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
　　但是奥利维亚还没有自恋到有“这可能是为我准备的”这种想法，她静静地轻步走到兰斯旁边，没有说话。
　　兰斯此刻也不想搭理她，虽然她是按照他的命令来这里的。
　　他现在在等。
　　很快地湖泊边上就冒出了一个有着极为清透的蓝色长发的美人。那张面容的美貌程度几乎与她身侧月光一样的男子齐平，但不同于月光超脱性别的纯粹自然的美丽，那张容颜更柔软娇艳，看一眼就让人心中腾升起浓浓的怜惜之情与保护欲。湿漉漉的宝蓝色双眼，嫣红的唇瓣，小巧的小巴，肌肤白里透红。那种美带给人的感觉是多么强烈而复杂啊，既想拼尽全力珍惜爱护这脆弱的珍宝，又充斥着凌虐这美丽的欲望。她伏在岸边歪头看向兰斯和奥利维亚，眼里透露出疑惑的色彩。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确认了什么，甩了甩漂亮的大尾巴，猛然一个纵跃落到那张空着的躺椅上，指尖轻碰茶杯，确认了茶的温度适宜，于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
　　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是奥利维亚还是注意到，她的胸膛，是平的。
　　胸前没有任何起伏，但是脖子上也不存在喉结，下身只是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在空中飞跃的一霎那，极薄但非常锋利的密集鱼鳞在阳光下闪耀出璀璨的光彩，足令人目眩神迷。
　　奥利维亚在心里唔了一声，是人鱼吗？男性人鱼还是女性人鱼呢？
　　看不出来啊…
　　人鱼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转头看向她，弯唇一笑，声音宛如天籁，“我现在是未分化的人鱼外形哦。”
　　奥利维亚眨眨眼睛，虽然惊讶但是还是很快地向他道谢，“谢谢解惑。”
　　人鱼眼眸弯弯，语笑晏晏，“不客气，奥莉。”他用非常熟稔的语气说道，叫法亲密。
　　即使这个人他此前不曾见过，也不曾有谁说过她的名字。
　　一时之间奥利维亚不确定是该继续这场对话还是就此结束，不过兰斯的声音及时插进来终止了他和她的交谈。“西芙，你的能力还是不能自如控制吗？”
　　西芙端着茶杯没有说话，只有尾巴上下摇晃着。
　　半响他抬了抬眼皮，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我不知道…太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兰斯闻言抬眼去看他，确定对方的神情没有勉强或者怨恨后，缓缓舒了口气。他慢慢地弯起嘴角，笑容温和。“你能这么说，我很荣幸。”
　　安静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奥利维亚用余光瞥了一眼兰斯。对方脸上的笑容不同于她见过的那些毫无情绪的懒散随意的笑，这个笑容浅淡，但能感觉到那弧度里藏着的温柔，包容，与喜悦。
　　西芙放了茶杯，侧过身体直直望着兰斯。几缕银色的长发从躺椅上滑落，坠到地面，西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提，那些发丝便乖乖地浮起来然后移到兰斯的胸前，缓缓落下。兰斯挑眉，看到对方发亮的眼神，笑容里多了些无奈。
　　“不可以碰。”
　　“你还是这么固执啊…”西芙像是感慨又像是在暗指，“哪怕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
　　兰斯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情，“要上岸吗？”
　　蓝发的美人又躺正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湖泊。“…还是先就这样吧。”
　　也罢。兰斯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
　　静默的气氛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西芙突然开口道，“她就是你挑选的储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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