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玄（天官赐福同人）不负清风不负玄

　　千灯观里，花城正在神台上一手托腮，另一手随意的拿着支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肆意挥舞，有一下没一下。

　　"我让你进了吗？"

　　除了对太子殿下谢怜，一言一行顽劣里带着柔和，认真里带着俏皮——他对旁人的语气总是那么寒意逼人，甚至假笑中带着不屑。

　　"血雨探花。"

　　一席黑衣出现在观口，一字一句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也没有色彩。

　　"怎么，仇已经报完了，还来找我做什么。"花城抬起头，给来人施以鬼王之间的微笑。

　　"借钱。"

　　花城忍不住了。

　　"哈。我当是什么，以为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和我谈生意，没想到是借钱，是没饭吃了吗？"

　　花城放下笔，似乎终于能找到个正当的理由偷会儿懒了。那只笔被他轻轻一弹，咕碌碌沿着桌边儿滚到了地上，可怜巴巴的，不一会儿就从笔杆另一端长出了细细的竹叶，苍翠欲滴。

　　"不对，你的老巢不是邪气已经散了么，只要你不想让它沉，凡人的船也能过。啊，我还听说你在人间的信徒也有不少，庙和香火都有了，怎么还借？"花城似乎并不怎么特别欢迎这位，毕竟鬼蜮那次他差点让谢怜犯险，而且……之前的好几笔，他也没如约还上。

　　"不够。"贺玄轻轻往前又迈了一步。

　　花城眉峰微微一凛，扫了一下眼前人，但又想不出他除了借钱吃饭还能干甚，于是张口道："好，不过……"

　　"什么？"贺玄微微捏紧了拳头。

　　花城嘴角一勾："你别再往前走了，不准进了哥哥的观！"

　　"……"

　　贺玄的脸色有些黑了。

　　"还有，钱就不用还了。"

　　贺玄松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反正你也没还过。"

　　贺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但毕竟欠债，不好多说什么。

　　"以后没有要事，就不要来找我了。"花城淡声道。

　　"别扰了我和哥哥的幸事。"

　　咳，咳咳，贺玄想要吐血。

　　如此，那便就此别过了。

　　一大一小回到了破庙，远远的就能听见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分热闹。

　　"我今天遇到一个富家大少爷，他给了我这么大一块银子！"

　　说着，汉子用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圈儿，兴奋不已。

　　"大的跟绿豆似的，切。"大布丁啐道。

　　"唉，你们听我说！今个有一位小姐从我眼前走过，那个美啊。她给我扔了个馒头，还冲我笑了呢！你们说，她是不是看上我了，那我就快要当少爷啦，哈哈哈，放心，等我娶了她做媳妇儿，不会忘了咱哥们儿几个的！"老何一脸痴笑，魂儿都要飞天上去了。

　　"得得，老哥，你先冷静，虽然你年岁不大，但是你这张脸长得跟隔壁卖豆腐脑的老大爷似的 ，那姑娘八成是眼瞎啦！"一旁的乞丐哈哈大笑。

　　"啊哈，今天我都瞧见啦，她给你馒头是因为看见了你身后的公子哥，本来都懒得搭理你，见了他后眼都直了，冲你扔了个馒头，真是体贴呐，哈哈哈！"一旁的小乞丐眉飞色舞，还不忘用手比了个兰花指，冲着老何送秋波。于是庙里的笑声，骂声，还有相互追着打闹的求饶声，在某个巷子里轰轰烈烈，经久不绝。

　　而在吵杂声的另一边，破庙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双人。两人的旁边摆放着一张曾用于置贡品的小方桌。那桌子的边角已经磨损的厉害，到处都是木头茬子，桌腿也是断了后重新用楔子修理过的。桌上有一只小小的烛，那是用燃剩的蜡油重新通过众乞的脑袋瓜子想方设法加工制成，虽然形状稀奇古怪，但还是很耐用的。那烛火悠悠摇摆，仿佛也兴奋起来。

　　"媳妇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狗尾巴偷偷摸摸的，嘴里叼了个笔直而且闪闪发光的东西，不是平常含着的毛绒绒的绿团子，而是一只精致的小簪。

　　他邀功似得取下簪子晃了晃，拉过他对面的女子，把手伸向她的发梢，摸了摸，又理了几理，不太熟练的将她的头发从发鬓处挽起，可左边刚握住，右边又散了几缕。他烫着脸捣鼓了半天，终于做出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作品，然后小心翼翼的给她在有些歪的发髻上插上了小簪。

　　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觉得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清洗怕被嫌弃，几次想要自己来，可狗尾坚决要帮她弄，动作拙劣却很认真。师青玄一进门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暖了起来。

　　虽然贫穷，但乞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身份卑微不代表他的心也干裂，外表不堪不代表他的品性有染，他们也可以拥有爱情，并且有能力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爱的人，扛起一个家 。

　　女人心里甜滋滋的，但还是用一种不饶人的语气冲着身前男人道："在哪捡的，算你心里还有我，嘻嘻，这金光闪闪的，肯定是不知哪捡来的废品上了层色儿吧。"

　　狗尾笑笑："以前我穷，什么都给不了你，只会用路边的野花做花环来讨你喜欢。现在，虽然我还是穷的连叮当都响不起，但我有你，有咱的宝儿，我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这个呢，虽然是捡的，但是你戴上它真的很……好看。"他似乎在尽量想一些好听的词汇来描述眼前人，但毕竟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嘿嘿傻笑。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没有过多言语，但眼神中满是爱意。

　　师青玄杵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孩看着爹娘在那边眉来眼去，虽然并不是很懂，但还是抬头看看师青玄："哥哥，你是不是想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啦，你的脸色怪怪的耶。"

　　"咳咳，小孩子不要乱看，更不要乱想，我才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很久很久以前交的几百个朋友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看见小夫妻恩恩爱爱，想到的不是自己飞升之前曾有过好感的少女，也不是上天庭的哪位女神官，而是一个黑衣加身目光冰冷的女郎，一个和他一起赴过半月关，吃相不佳的女子。

　　"怎么会是他……"

　　师青玄小声嘀咕着，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个不愿忆起的人。他是恨过他的，但随着时光的流走，痛苦已经淡忘，留下更多的是两人在一起时的欣喜和美好。点点滴滴，念念不忘。

　　这就是师青玄。

　　可是他也有些怕他，他猜不透贺玄的想法。更何况贺玄亲口说过“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若真是见了，尴尬不说，自己的头保不齐也被他掐下来。毕竟贺玄是真的替自己受了大罪，莫名其妙地承受了一切他本不该承受的东西。或许正因为是这样，才不敢恨，也不敢爱。

　　还是不见的好。

　　师青玄用手在额间摩挲，无奈中带着几分伤感，还有些许错身的遗憾。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膝盖，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以后恢复的好的话也许还能健全，但是……他不愿。

　　从破旧的脏衣服上撕下的一条条烂布，将他伤了的腿和臂紧紧裹缠着，一层又一层，是狗尾的妻子帮他扎的。

　　"哟，老风，回来啦，还不快进来，呆在那儿干啥，快来看看咱们今儿的收获！"

　　"好嘞！"师青玄重新挂上笑容，真像是风一样的男子，跨进门槛，扭头就什么都忘了。

　　众人还没开始继续显摆，师青玄就把手中棍子一扔，往地上一坐，单手叉腰，手舞足蹈。

　　"我跟你们说，今天我本尊在街上一出现，所有人都来拜我，给我添了好多香火钱，碗都小的不够用！还迫不及待的送我衣服穿，一个劲的往我怀里塞，虔诚至极！所以我决定啦，我要保佑他们，让他们一生平安，享尽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师青玄一手搂着一堆衣服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就扔在一旁又从腰间摸出那支开架的扇子扇来扇去，动作还风流文雅，惬意的很。

　　"老风又犯病了，不是刚好了吗，又受啥刺激了。儿子，他今儿咋地了。"狗尾巴凑了过来，嘴里嚼着干了的馒头嘟囔道。

　　小孩瞄了一眼他爹，嘻嘻笑着不说话，然后把衣服一脱，倒过来颠着袖子使劲抖。

　　哗哗哗……

　　钱子儿像雨水一般向地面拍打，欢畅淋漓，不亦乐乎！

　　众乞惊呆了，因为他们今天所有人要到的钱加起来也没有现在掉到地上得多！

　　"老风，你，你逗我呐，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老何把美女的事放到一边，表情忽冷忽热，惊讶至极。

　　"哈哈哈，我早就说过，我哥是水神，管财运的，你们还都不信我！"师青玄更来劲了。

　　"切，要是真的，你哥早就把你领回去关金屋子里，我们大家伙也都不愁吃不愁穿啦。"布丁又啐了一口。

　　于是众人看了一眼大布丁，又扭头看了一眼老风，顿时了然。

　　真的是太惨了！

　　师青玄虽然脸上是容光焕发，但头发里杂着枯枝碎叶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补丁挨挨挤挤堆了好几层，臭鞋破了露着大脚趾……还有那让人忽视不了的垂臂，悬着不能动的断腿。忽笑忽冷，疯疯癫癫。

　　没有比他更悲催的乞丐了，就算有，也不会像他这样浑身都自带可怜楚楚的气息，好像憋屈了几百年似的。

　　谁见了他不给他几个钱都害怕因撞见了而晦气沾身，有朝一日沦为他这幅鬼样子。实在是可怜，可怜……

　　大家都向他投出悲天悯怜的目光，瞧得师青玄脊背发凉，只能郁闷的想:"得了，又不信我，等我有一天重出江湖，你们都得去看我如何播撒功德拯救苍生，哈哈哈哈哈……"

　　于是善心发完了，赶紧转移话题："老风，厉害啊，才去外面干了几天就大丰收啦，不错不错，你干咱这行，有钱途！"狗尾拍拍师青玄的肩，激动的道。

　　"哈哈哈，都是你那孝敬儿子教的好，教子有方啊！"师青玄边瞅那小孩，边有些阴阳怪气的称赞道。

　　"那是，我是谁，我儿子将来肯定是当大官的料儿，而且要比他们那些爬着别人大腿上的狗官强一百倍，不，一万倍！哈哈哈哈。"狗尾开始得意忘形了。

　　师青玄想想白天和他儿子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唉，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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