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如生

　　裴西的出现多少打乱了默栩多年行成的生活节奏。就像现在，裴西堂而皇之的站在默栩的宿舍楼下，加上他那张引人注目的脸，整栋研究生宿舍楼都惊动了。
　　默栩本来不在宿舍，却恰好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围观的人很多，她就这么站在人群后面，远远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裴西。她戴着绣有白色字母装饰的黑色棒球帽，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搭配深色休闲裤，这副休闲到满大街的装扮自然是不显眼的。
　　她住在研究生宿舍楼的事情是全校皆知的，但是她选择硕博连读的时候就跟学校申请常住研究生楼，理由是不愿意搬来搬去，尤其是花心思培养新的室友关系。
　　周围的女生们在激动的讨论着眼前的裴西，帅气，英俊之类的形容词平凡的钻进默栩的耳朵里，那个人长相分明一点也没有变，但是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这一点上默栩才微微发掘出自己和母亲的第二个共同点，她和母亲一样，一旦错过了，便没有后来。
　　母亲是位颇有名气的数学家，自幼便对数字敏感，喜欢着那些单薄却不停跳动的数字，再后来，所有人便叫苏宁音天才，苏宁音便是默栩的母亲。
　　母亲生性冷淡，而这个特点在他和父亲离婚的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默栩还记得，父亲当时略微乞求的语气，而他们离婚的契机却是因为某个默栩不认识的女人。这让想起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错了，自己还是爱着母亲的父亲感到好笑。母亲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种难堪的污点，于是在某个清晨拖着不大的行李箱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家。
　　那时默栩刚刚高中毕业，便借着住校的理由冠冕堂皇的离开了家，并不是对父母离婚的抗议，也不是真的就因为大学住校，默栩也说不清楚当时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房子里。
　　或许那种骨子里的冷漠不仅仅是母亲给的。
　　默栩没课，一时想不到去哪。
　　不知不觉自己便站在了物理研究所的大院里，脚步习惯性的就要往实验室去，但还是被克制住了，默栩自嘲的笑笑。
　　廖九生远远走过来，身旁是位默栩没有见过的女生，飘逸的长发柔顺的搭在颈肩，眉眼如画，带有古代女子的气质，微风拂过，手指轻轻滑过耳廓，露出精致如玉般的耳朵，巧笑倩兮，美人哉。
　　看不出来廖大教授还有这番撩妹的本事，眼光还很不错，洛明静这等的美人着实为上上上品。
　　昨晚廖九生临走的时候对默栩说:‘明天我不在实验室，叶子菲有备用钥匙。’所以说不在实验室的原因就是要和美人幽会。这么想着默栩又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多管闲事！
　　“默栩！你怎么来了？”
　　叶子菲手里捏着不少的纸包，大大小小，材质很好，上面的标志默栩不认识，但还是猜出价格不菲。
　　她随口编了个借口应付:“蒋教授找我有点事，你也刚来？”
　　叶子菲竟娇羞起来，说话也小声却难掩其中的兴奋:“我约会去了，刚刚回来”然后又更小声的对默栩说:“你可千万别告诉蒋教授，他早上没去实验室，所以我才溜走的。”
　　默栩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学着叶子菲的样子捏着嗓子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
　　“是吧”叶子菲咯咯的笑着，瞥见默栩身后远处的廖九生他们，贼兮兮的说：“你看，那就是我跟你说的奸情另一主角”。
　　默栩装作是刚刚看见的样子，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着两人，“你们教授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这等美人也是难得呢”。
　　“切，30几岁的美人”叶子菲很不屑的说：“老牛吃嫩草，不过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毕竟是院长的女儿”。
　　“恩……”默栩不置可否。
　　去蒋教授的办公室要经过实验室，默栩就这么和叶子菲聊着走到这里，然后又被叶子菲好好的威逼利诱一番，在默栩保证再三之下，她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实验室。
　　默栩庆幸自己没有遇见蒋教授，不然真有些不好交代。
　　第二天，默栩准时出现在实验室里，她本想跟廖大教授报备自己试验的进展并且提交相关数据，结果敲了好一会们才接受了廖九生还没来的事实。这个事实不禁让她有点兴奋。
　　结果廖九生一上午都没来，再是一下午，而后也没有电话和短信，‘想不到廖九生这个科学狂魔还能一整天不来实验室’默栩想。
　　傍晚从实验室出来，默栩抬眼看了眼西落的太阳，余晖犹存，空气中凉意十足，冬日的气息悄然逼近。
　　默栩没有乘公车，而是沿着马路，顺着人潮慢慢的走着，想听音乐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被偷了，自己今天的运势肯定很不好。
　　没有人生来就是冷漠的人，默栩也是，倒不如说那时的自己根本没发觉用冷漠形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默栩待人一直很温和，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认识裴西后不久，就愈发感觉到周围的人疏离自己。默栩淡漠惯了，也没觉得奇怪。
　　裴西毕业走掉消失的那天，一个女孩气冲冲的来找默栩，控诉着默栩的罪行，默栩疑惑极了，却没能插上嘴。
　　控诉的内容默栩不大记得了，只能零碎的记得些她好像说自己多么无耻，多么卑鄙，破坏了她的爱情，是个不耻的第三者。
　　那时候默栩才知道李素婉是谁，谁喜欢着裴西，爱着裴西。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将默栩捞进怀里，默栩抬头，看见头顶廖九生深邃而有疲惫的眼睛。
　　“你走路不看路的？”他责怪道，然后松开手向后挪了一步。
　　默栩转过身，背对着路灯的柱子，抬头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顺路”他扔了两个字给她，然后率先向默栩的身后走去。
　　默栩也不细问，追了上去，“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
　　我当然知道你有事，默栩心想，“什么事？”默栩问。
　　“私事”。
　　默栩不问了，也是知道他根本不愿意说，于是适时的转了话题，“我饿了，要吃小龙虾。”
　　看来她是改不掉廖九生心中可能对他这个事妈的印象了……
　　“哦”
　　默栩知道廖九生话少，也不介意自己多讲点，于是在去餐厅的一路，默栩问了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关于廖九生的，无伤大雅的小事。无比自暴自弃的想，反正都这样了，干脆事妈到底，至少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小龙虾！”
　　“我知道”
　　“那你呢”
　　……
　　再过了两天，学院通知开会，说是为了秋季运动会做准备。博士院和运动会，有关系吗？以往的博士生都是这么想的，不是接近30就是超过30岁的人，和这帮年轻人争，不像话。
　　但是今天不一样，默栩本来不打算去开什么会，却是被学院通知亲自点了名:今天下午在博士院宿舍楼活动室开会，请收到短信的学生务必到场，孔默栩会负责点名。
　　通知的末尾是博士院辅导员的名字，也算是掷地有声。
　　活动室，默栩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正好两点整，默栩很满意。
　　果然，就和默栩猜想的一样，辅导员的名字不过是狐假虎威，真正到场的除了被骗来的，就是冲着孔默栩来的。
　　一个短发的男生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大吼了一嗓子:“安静！”然后艰难的清清嗓子，摆正面孔，正色说道:“大家好，我是化学系的学生，我叫侯全，叫大家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家都知道运动会的事情吧？”
　　下面开始小声的议论。
　　侯全假咳两声，用更大的声音说道:“本来学校是允许博士院不参加的，但是！”音调忽的拔高，“那群本科生小屁孩竟然嘲笑我们，说我们是一群老头老太太，说我们是书呆子，是一群大叔大婶，跑不动！”
　　“太过分了！”
　　“谁说我们跑不动！”
　　“……”
　　默栩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侯全借的这个理由十分的佩服。
　　侯全又说:“所以，这次运动会我们一定要参加，还要拿奖！”
　　“当然，”
　　“一定的”
　　“……”
　　默栩发现，每次侯全说完，总是有那么几个人赞同他，拥护他，估计这就是托。
　　总之，默栩最后被特意的留下了，不同刚才大家都站着的情景，侯全特意从活动室仅有的几个椅子中选了把最稳健的，最干净的，双手端给了默栩。
　　侯全和他那几个托都留了下来，团团围住默栩，七嘴八舌的劝说默栩报名参加运动会。
　　每次处于这种境地的时候，默栩都会无比怀念在物理研究院的日子还有和廖九生相处的时间，那是个那么安静祥和的世界，一个只允许自己叽叽喳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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