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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生(下)
其实,当年“他”之所以住在竹林小屋,不仅是因准备科考,更是因“他”有心疾。而来此之前,“他”的心疾刚发,虽侥幸不死,但需静养,大夫还说,若短时间内心疾再发的话,“他”就真无力回天了。
期间“他”从未疑心过少女的身世,不知少女竟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妖,而少女所谓穷追不舍的仇人,则是一名除妖师。父母到竹林小屋看望于“他”时,无意间撞见了少女的妖身,但父母忧虑“他”的心疾,没有告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城,随后在全城张贴除妖的告示,由此引来了除妖师。
不知其中真相的“他”,亲眼目睹了少女被“杀”,情绪激动以致心疾复发,仅一息尚存之际,是少女分裂妖丹喂了“他”半颗,才让“他”得以起死回生,随后少女被及时赶到的族人所救,可族人自身,却被除妖师生剥活剐了。
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碍于父母,不忍他们伤心,选择刻意的遗忘,所以少女怨“他”,恨“他”,加上伤势过重且妖丹只剩一半,修为锐减的无力抵抗魔障,让心魔有机可乘入了体,至此,少女便堕入魔道,直至伤势痊愈,补回了缺失的修为,少女来找“他”了。
送儿孙至香火鼎盛的寺庙,希望满天的神佛可以庇佑他们躲过此劫,而“他”,则带着匕首去到竹林小屋,用力扎入自己的胸口,“他”的身体里有本属于少女的妖丹,“他”相信少女一定会现身,见“他”最后一面。而果不出所料,少女来了,还是一样未曾有改变的容颜,只是,给“他”的感觉,不再是以往的温情。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他”不由回想起从前……
疼吗?一定很疼吧,也是,挖丹裂丹的怎会不疼,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千百倍的还你。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站不稳摔倒前,少女接住了“他”,入鼻的清香,是“他”铭记一生的味道,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听见少女问“他”:你曾说你后悔了,如果来生再遇见我,就不后悔吗?
至此,就是安修然所有噩梦的结局。
“睁开眼睛。”
是陆墨清的声音,安修然应声睁眼,可入目的,却是不远处少女抱着“他”,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一动不动,“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陆墨清说。
安修然眼神一黯,“……我知道,她来找我了。”
陆墨清,“千年前,安子扬用自尽已经偿还了他亏欠的所有人,可临终前,偏又对狐千落许诺来生,所以安子扬还欠着狐千落,以致他们的因果无法终结。
只是,狐千落因为堕入魔道,多造恶业,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并非本意,可是天道清算,却不会管你有没有苦衷,900多年前,真正的狐千落已魂飞于雷劫之下,仅留一缕执念,在人世间飘荡。这缕执念一直在寻找安子扬的转世,不过,没有狐千落执念终支撑不住,即将消散,现在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替安子扬偿还狐千落,了却她的执念。”
陆墨清道出的后续,狐千落最终的归宿,让安修然感到无比的心痛,他张张嘴巴,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还是在梦里,虽然可以掌控自己的言行了,但属于安子扬的情感没有消失,安修然的眼泪止不住的划出了眼眶。
缓缓走上前,安修然俯下身,深深注视着狐千落,用目光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在此时此刻,安修然就是安子扬,自然知道囚了狐千落千年之久,真正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不是他死前许诺来生千百倍的偿还,而是……某个深夜,他独自一人饮酒,忏悔时说的话。
原来,她也在……
那时的安子扬说:失去狐千落的二十几年里,他虽然后悔没有去找寻狐千落,但更后悔遇见狐千落,爱上狐千落,拉住她,开始了这段本不该有的纠葛;还后悔娶恩师的女儿,害得最无辜的妻子惨死,恩师花甲之年,还要感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甚至,他后悔自己的出生,否则父母不用终日提心他的心疾,落得不能善终……
可是,虽有种种悔意,但他依然还是深爱狐千落。
只是这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也说不出口,因为作为人子、人夫、人父,他应该孝父母、爱妻子、爱子女,痛恨害他家破人亡的狐千落;可作为安子扬,却始终爱着狐千落,情不能忘,恨不能弃,唯有自尽,让所有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除此之外,他再无别的其他选择。
“千落,如果还有来生,我不会后悔,不会后悔遇见你,不会后悔拉住你,更加不会后悔、再一次爱上你。”随着安修然的话,狐千落和安子扬肉眼可见的化成了灰烬。
一道微风拂过,空中响起狐千落的声音,“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回答……谢谢你,安修然。”
【现实】
眼前一黑,再次睁眼,安修然发现自己躺在陆墨清办公室的沙发上,陆墨清则坐在办公桌前正摆弄着一盆黑色的花,那花不止颜色少见,长得也很奇怪,每片花瓣的形状都各不一样,还好像自带特效,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但安修然可以肯定,之前的办公室里没这盆花,是现在才有的。
而跟以前一样,梦醒后,属于安子扬的情感就消失了,不过这一次,安修然没能立即从狐千落的影响里脱离,虽然对狐千落没有感情的他,只能算一个旁观者,“……狐千落……真的死了吗?”
“更准确的说,是魂飞魄散。”死和魂飞魄散还是有区别的,陆墨清纠正道。
“……那、我怎么做才可以救她?”理解不了两者具体的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有安子杨这个起死回生的先例,安修然自然而然的就认为狐千落也能复活,最多会因为是妖而更困难些。
“没办法。”陆墨清说。
虽然确实存在逆天夺命的术法,但狐千落没有那般的造化,何况连最后的执念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了,这等于除了记忆,狐千落已不复存在,自是不可能再复生。
可这些安修然不知道,他继续道:“神仙呢?既然妖都有了,那神仙肯定也有吧?他们总有办法的对不对?”否则妖怪太厉害了为祸人间,人力对付不了怎么办?而从古至今,传说中的神仙代表着神通广大和无所不能,起死人肉白骨易如反掌。
“我没见过。”陆墨清。
“都说仙凡有别,神仙当然不能轻易的让人看见,但他们一定可以救狐千落的,对吗?”安修然殷盼的望着陆墨清,希望他能肯定自己的期待。
陆墨清停下摆弄花盆的动作,抬眼对上安修然,不理解,怎么知道执念跟着自己时还表现的那么害怕,现在反希冀起要狐千落复活了?不怕执念卷土重来,再终日梦魇连连?“安先生,事情已经解决,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因为……”安修然垂下眼,“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安修然的脑海里,一直被狐千落化成灰烬的画面霸占着,虽然在最后一刻他圆了狐千落的执念,可是,让狐千落有执念的也是他,这不能用已经抵消、互不相欠的借口来推脱,虽然他现在是安修然不是安子扬,但只要一想到上辈子有妖为他背负了那么多,最后魂飞魄散,这真让安修然百感交集,一时实在不能忘怀。
陆墨清稍一想,就明白了,原来安修然被狐千落和安子扬的故事触动,加之他以为自己是安子扬的转世,对狐千落怜悯之余,还多了一份愧疚,所以才这般在意,“安先生,你不用如此过意不去,反正,你又不是安子扬的转世。”
“我明白,这上一辈子的事情,我其实可以不用……”安修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进去陆墨清的话,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我不是安子扬的转世?”激动的猛一下站起来,撞到沙发前的茶几“砰——”一声响。
“你和安子扬毕竟是不同的灵魂,虽然在梦里可以迷惑你的认知,让你产生你们是同一个人的错觉,但终有难以相契的方面,安先生你未曾留意,许是因为当局者迷。”要不是安修然郁郁寡欢的,又念在因他才能得到梦花的份上,这件事陆墨清本来懒得说。
安修然:“……”很好,陈煦林,你给我等着——
留意,怎么可能没留意,只是被人三言两语的带歪,忽略了那些不对劲而已,这种事情再怎么挽尊,也不会显得多聪明,所以不提也罢。
不过,只要不是安子杨的转世就行,安修然心中沉重的负罪感顿消,心情愉悦的走向陆墨清,“陆天师,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掐指一算?
陆墨清搬起手边的花盆,撞到的动静那么大,还能没事人一样,梦花易碎,可经不住像茶几那样的碰撞,等把梦花放到安修然绝对接触不到的地方后,陆墨清才回答:“它说的。”
以为它指的是执念,安修然无奈的苦笑了笑,坐下,说:“所以,只是因为我倒霉,才要受这无妄之灾的?”
换做之前,安修然不会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但经历过狐千落的事情,陆墨清轻而易举的帮他解决了噩梦的困扰,是那方面有本事的天师,比起陈煦林只会吓死人的口无遮拦,安修然当然一边倒的偏向陆墨清,何况他与陆墨清即没有沾亲带故,又没有深厚的交情,陆墨清不可能为了宽慰他说假话,没义务,也没必要。
还有执念消散时,叫他安修然,不是安子扬,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认定了自己是安子扬的转世,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现在回想起来……难怪听见自己的猜测陆墨清笑了,敢情真的是嘲笑啊,认为他自作多情?好丢脸,想找个地方挖坑埋了算了……
“并不是无妄之灾,本来最应该报答狐千落的,就是你们安家,兜兜转转千年,还有机会让你来补上,说明你们安家的福泽深厚。”有些债,可不是债主没了,就能一了百了的。
安修然是很感激陆墨清,但陆墨清把他们安家和狐千落扯上关系,那安修然就不舒服了,直皱眉,“陆天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子扬的心疾,在他的那个朝代属于绝症,如若不是有狐千落的半颗妖丹,只有安子扬一人可以传承香火的安家,能顺利开枝散叶吗?”陆墨清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对安修然而言威力如核弹级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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