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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你怎么不玩了？”
庄梓酒拿着果盘走出来的时候，顾荫已经拿着遥控在看电视了。
她随意往桌子上看了一眼，手机被端端正正的摆在了上面。
“我用好啦。”
顾荫笑了下，朝她指了指电视屏幕，“这个电视挺好看的，我们一起看好吗？”
庄梓酒在她身边坐下来，拿了颗提子塞进她嘴里，“好。”
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在轻轻响着，客厅里没有人说话。
样貌精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枕着一个瘦小的少女，女人柔和着脸，盯着沉睡的少女。
她伸手，轻轻在她眉上抚过，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你的眉毛啊，最像她的了。”
庄梓酒伸手从一旁的沙发靠背上拿下毛毯，轻轻盖在了顾荫身上。
手一伸，将桌子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见网页搜索栏上的几个字时，轻轻愣了下，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删掉了搜索记录。
……
顾荫婉拒了庄梓酒的留饭请求，在晚饭开始的时候回了家。
顾霖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位置上，他的边上摆着一碗饭，上面摆满了肉和菜。
她去洗了个手，坐了下去。
“回来了？”
李秋茗正从卧室里出来，看见她，问了声。
“嗯。”
顾旺田冷冷的说了声，“自己家不知道待，天天去别人家，也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顾荫装没听见，自顾自吃着饭。
顾霖又给她夹了块肉，“妈今天烧的肉好吃，你多吃点。”
“好。”
“顾荫，上学的钱有了？”
她还没吃几口，顾旺田冷不丁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微妙，他的话一出，顾霖和李秋茗都看向了她。
与他满含嘲讽的神色不同，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真诚的关心。
李秋茗突然意识到顾荫一直没和自己说钱的问题，见她表情一下子变掉，心里一紧，小声开口，“是不是没借到钱啊？没有办法的话，妈帮你去问问——”
顾旺田直接打断她，“你帮她？你拿什么还？吃的用的都是我辛苦赚的，你用什么帮她还？她一个人疯，你还要跟着一起疯吗？”
他转头，看着顾荫，怪声怪气的又开了口，“没钱还想上学？还是趁早收了这颗心，好好准备准备，二虎他叔还愿意等你，等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了，就知道我为你找了多好的夫家了。现在倔，等谁都不要你了吧，看你怎么倔。”
顾荫很快又换上了笑，笑里带着一抹安抚，她没回应顾旺田，而是朝着李秋茗温声道，“妈，放心，我已经找到渠道借钱了，开学前，我会把学费缴齐的。”
立清交学费的最后期限正好在开学那天，她还有时间，今天下午的时候借庄梓酒的手机查了下，贷款最快可以在三天左右发下来，时间差不多。
只要她明天去镇上的银行填一下贷款合同，应该就不会有其他问题了。
顾旺田明显不肯相信她的话，一边催促着李秋茗给他倒酒，一边又在那开口隔应她，“呵，一穷二白的，谁肯借你钱，别等开学了还要求着我给你出钱。我先说好了，一点钱也不会给你出。供你读到高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你上学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要是现在好好收心准备嫁人，我也能让你出嫁前吃好些，嫁出去也好看点。”
“爸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跟你要一分钱，我就算饿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会回来找你拿钱。”
他喝了口酒，像是觉得她说的话理所当然，“那就好，当初说好的，让你去上学，以后你弟的房子就靠你买了。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能不能养活自己我看都是个问题，我不管你是要做什么，房子你是一定得给我买回来，我和你妈就不用你养了，你乖乖把该做的做了，我也不会缠着你。”
明白就算自己插嘴也没用的顾霖一听到这话，当下就直直看向了顾旺田，“爸——”
顾荫在桌子底下拽住了他的衣服，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只要顾荫一拉他，顾霖再不愿意，也只能马上停嘴。
“我会的。”她装没听出顾旺田话里的那层意思，轻声回他。
“会就好，酒，再倒一杯。”
顾霖抓着碗的手有点紧，他觉得有个东西把他的喉咙卡住了，让他难受得很。
顾荫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淡笑着往他碗里夹了样菜，瞥见他紧的已经不自觉开始颤抖的手，笑容一愣，慌忙伸出手，轻轻附在了他手上。
他的力气一下子松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顾荫就小声的在他耳边叫他，“霖霖，乖，吃饭。”
他有点埋怨顾旺田为什么可以这么差别对待，但更痛恨的是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她做个女孩，把所有该补偿给她的，全都给她。
……
她在床上辗转了半天，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下来。
推开房门，屋子几乎全部笼罩在了黑暗里。
顾霖他们都睡着了，屋子里只有几处月光透进来照到的地方是亮着的，剩下的各个角落，满是可怖的黑暗。
大灯的开关在电视机旁边，从这走过去，要经过好几处黑暗的地方。
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慢慢抬脚踏出了房间。
原本全都沐浴在光亮里的身体，顿时有一半浸在了黑暗中。
她看着那些亮光照不到的角落，总觉得有各种不知名的东西在蛰伏着，等她踏进去以后，就会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她吞食干净。
她越想越害怕，原本迈出去的脚又往回缩了些，她把手搭上门，慢慢的关上，门合到一半，她又猛地将门打开了。
再不去找庄阿姨，她一定就会睡觉了。
离上学就剩几天了，她再不去把这个东西弄下来，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似乎是这个想法让她有了一点对抗黑暗的勇气，她慢慢伸出手，摸到墙壁上，终于踏出了房间。
冰冷的墙壁带来的触感很凉，她总觉得是有东西正拿细长的舌头在她手上轻轻滑过，落下一阵又一阵粘腻的凉意。
顾荫被自己所想的画面吓了一跳，手也不敢在墙壁上放着了，一下子缩回身侧，紧紧攥成了拳。
手上突然附上了一片温暖，她本来就已经狂跳不止的心脏，更是拼了命的跳动起来。
她死命咬着唇，才没尖叫出声。
还没转过头，身旁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顾霖紧紧拉着她，他知道顾荫怕黑，晚上一般不会出房门，家里唯一的卫生间就在她房间旁边，灯离门很近，她一摸就可以摸到，晚上起来上卫生间，倒也不会太害怕。
听到他的声音，顾荫顿时松了口气，伸手往自己背上一摸，感觉到了湿意。
顾霖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开关一按，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他松开她的手，走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拿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她，“是要喝水吗？下次睡觉前在房里放杯水吧，这样就不用出来了，或者你来我房里找我，我帮你去倒。”
顾荫接过水，轻抿了一口。
顾霖见她喝完了，问了声，“还要吗？还要我去给你倒。”
她摇摇头，指了指门，“不要了，我去找一下庄阿姨，马上就回来，你先回房睡觉吧。”
顾霖打了个哈欠，拿起两个水杯走向了厨房，“嗯，你早点回来。”
“好。”
……
庄梓酒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她松了口气，幸好庄阿姨还没睡。
她去敲了敲门，里面估计正放着电影，她听不出是在放什么，但等了一会儿，都没人来开门。
估计是她敲门的声音被电影的声音盖住了，这样一想，她又加重了敲门声。
隔了一会儿，庄梓酒终于过来开了门。
一边开一边说，“谁啊？我还以为是电视里的敲门声，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门一打开，顾荫穿着睡衣站在门外，睁着大眼看着她。
“庄阿姨。”
庄梓酒惊讶了下，“小荫，你还没睡吗？”
顾荫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找你有点事。”
庄梓酒了然的点点头，刚要让开身子给她让道，想到什么，顿时又把她拦在了门口。
顾荫猛地被挡住，疑惑的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她挠挠头，“我在看鬼片，所以我们在这说吧，要么，去你房间也行。”
顾荫怕黑又怕鬼，是他们几个人都知道的。
顾荫顿住了脚步，原本根本听不清的电视声音顿时清晰的冲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女人和男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已经通过这阵叫声自动联想起了电视里会播放的恐怖画面。
顾荫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些。
声音丝毫没有缩小的迹象，还在不断冲击着她的脑子，她颤抖着伸手抓住了庄梓酒的手，不敢再放开。
庄梓酒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看鬼片，她转身砰一声直接关上了门，紧紧拉着她，“不怕不怕，我们去你房间，慢慢说，都是阿姨的错，小荫乖，别怕啊。”
顾荫点点头，颤抖着身子往她那边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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