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一种清孤不等闲

作者:五十弦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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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卷六章当时年少春衫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南国的小镇,总容易让人流连忘返的。

      小桥碧波流水,岸边有卖艺姑娘弹着琵琶,唱着吴侬软语,与那河水的潺*潺柔到了一处。

      就连路边商贩的叫卖声,也染了几分水乡的细腻。

      身处其间,不久前荒岛上的险遇,竟是恍若隔世。

      陆小凤下了马车道:“如此秀丽的小镇,朱老板真的不一起喝几杯再走?”

      朱停马车也懒得下,只掀了车帘道:“不了,出来这些时日,老婆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花满楼站在陆小凤身旁,笑对着朱停道:“夫妻如此恩爱,当真令人羡慕。”

      陆小凤道:“我看他是怕回去晚了,老婆跟人跑了。世事难两全,虽然有了漂亮媳妇,却失了自由,连同朋友喝杯酒都不行。”

      朱停道:“你们两个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也会和我一样的。”

      陆小凤摆手道:“算了吧,我还想再逍遥自在几年呢。”

      说罢,又笑嘻嘻地看着花满楼道:“倒是花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是正当好年华,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不怎么上心。”

      花满楼脾气好,陆小凤便总喜欢话里话外气一气他。

      虽然知道无法真的气到花满楼,但陆小凤还是乐此不疲。

      花满楼也的确没有生气,只笑道:“花某之前上心时,陆兄说我容易被坏女人骗,如今没有坏女人来骗我,陆兄又数落花某不上心。倒是陆兄自相矛盾了。”

      陆小凤一本正经道:“朱老板替你我着急,我做兄弟的,自然要帮衬着说你两句。”

      朱停瞥了一眼陆小凤:“你和花满楼顶嘴,别总把我带上。我可不着急,你们俩自己都不急,我急什么?”

      陆小凤笑道:“你当然是急着回家看老婆了。”

      花满楼脾气好,朱停比不上,所以他不想被陆小凤气坏了身子。

      朱停放下车帘,对着车夫道:“咱们走,别耽误了日程。”

      陆小凤便也不多挽留,只对着马车道:“替我向老板娘和小表姐问好。”

      小镇路旁,老人们喝茶聊天,男人们炫耀着打渔的收成,少女们说着悄悄话,孩童们嬉戏打闹。

      花满楼与陆小凤在小镇的街道上并肩而行,听着这市井民风,神色甚是惬意。

      两人已换了干净的衣衫,布料质朴,却是与这水乡小镇相得益彰。

      陆小凤拨*弄了几下花满楼腰间的长剑:“想不到来这小镇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给这剑铸了个剑鞘。”

      花满楼轻摇折扇道:“这把剑纹饰本就太过招摇,藏了锋芒也是好事。更何况,西门庄主既然把剑交予我,花某自要悉心保管。”

      陆小凤点头道:“也不知这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西门吹雪专门跑一趟来试探你。”

      花满楼道:“我想,西门庄主只是希望我能帮你。”

      “不用他试探,你也定会帮我的。”陆小凤笑嘻嘻地搭上花满楼的肩膀,“剑鞘有了,现在可以去喝酒了吧,我早就闻到有一处好的酒家了。”

      花满楼笑道:“一遇到好酒,陆兄的鼻子总是比花七还要灵一些的。”

      陆小凤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酒家在一艘停靠于河畔的大船上,招牌为三个字——“听雨眠”,与酒同名。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船上涂满了缤纷的彩绘,却因色调清雅,丝毫不让人觉得浮华,反倒还有几分清幽。

      酒家的酒亦是如此,分明入口醇烈,却又品得清香。

      花满楼笑赞道:“果然好酒,陆兄对酒的品味,花某不得不叹服。”

      陆小凤一边饮酒,一边道:“只可惜,朱老板不能与你我一同品这美酒。”

      花满楼道:“我们三人的确许久没有相聚,此次也是因祸得福了。”

      陆小凤道:“能让朱停出一次门,实在是不容易。”

      花满楼道:“朱老板虽生性好静,但若是朋友有难,他表面说着不在意,却总是会帮忙的。”

      陆小凤撇撇嘴道:“你是生性好静,他那就只是懒。竟然一路都在马车上睡觉,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花满楼,你还记得吗?”

      花满楼笑道:“记得,怎会忘记?七夕,琉璃塔。”

      陆小凤道:“是啊,那次也是,明明说好带你出来散心的,他却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倒是你担心吵醒他。结果咱俩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是谁照顾谁。”

      花满楼笑得很暖:“可他最后还是会陪我们一起玩儿的。”

      那是花满楼七岁那年的七夕,南京大报恩寺庙会。

      彼时,花满楼刚刚失明半年,并没有后来那一身闻声辨位的卓绝功夫。

      时年九岁的陆小凤便拉着花满楼的手,穿梭在来往的人潮中。

      两只小手握得很紧。

      陆小凤是因为生怕把花满楼搞丢了,花满楼却是因为有些紧张。

      庙会从秦淮河畔便开始热闹起来。

      路边飘来各色小吃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

      满街叫卖的小商小贩,贩售着五花八门的商品,琳琅满目,奇趣横生。

      吆喝声,嬉笑玩耍声,声声入耳,伴着烟火味十足的气息,一派热闹繁华的欢乐图景,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一般的小孩子,见到这种景象,早就玩儿疯了。

      但这是花满楼失明后,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接触人群。

      虽然在家中,他已经可以靠着记忆畅行无阻,可这南京大报恩寺,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

      花满楼走得很慢,小心谨慎地在来往欢闹的人群中彳亍,每一步都带着些许犹豫。

      陆小凤便也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着。

      花满楼生病前,曾说过想去南京,看看翻修了的琉璃塔。

      现在,他终于来了。

      琉璃宝塔是明成祖朱棣为纪念其生*母贡妃而建的,工期耗时近二十年。

      通体琉璃,高耸云日,佛灯永明。

      离开了繁华的庙会,来到琉璃塔下,所有的游客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因为,琉璃塔在唱歌,安静了,才能用心去聆听。

      夜晚的风吹过,卷拂起塔上的阵阵钟声,如梦幻一般在天空中流淌,淌入心扉。

      花满楼抬头面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道:“二哥没有骗我,琉璃塔真的会唱歌。”

      陆小凤也被这琉璃宝塔熠熠生辉的雄伟瑰丽震惊了,感叹道:“不仅会唱歌,还会发光呢。”

      话一出口,陆小凤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充满歉意地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看不到陆小凤的歉意,但花满楼也并不介意这句话。

      他只是抬着头,“仰望”着巨构殊形的琉璃宝塔。

      佛灯长明,光芒映在小公子稚*嫩的脸上,朦胧又美好。

      只是那双眼,没有焦距,没有光彩。

      陆小凤顿时心头一酸。

      这双眼睛,明明之前一直都是会转的,是有神采的,是黑得发亮的。

      可是,以后永远都不会了。

      陆小凤的眼眶有些泛红。

      花满楼想看琉璃塔,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陆小凤决定要让花满楼看到琉璃塔。

      他握紧花满楼的手道:“七童,你听我给你讲。这琉璃塔,可大了!而且可高了!一共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层呢!每一层都顶别的地方三层楼那么高!而且可亮了,像是会发光一样!你想象得到吗?你要使劲儿想,就是那种,特别大,特别高,特别亮的那种样子……”

      花满楼听着陆小凤十分夸张的语气和十分苍白的语言,神色愣怔。

      书到用时方恨少,陆小凤便是在这时,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琉璃宝塔如梦似幻般的那种震撼,自己竟是连万分之一都形容不出来。

      花满楼是否想象得出来这琉璃塔的壮奇,陆小凤不知道,但陆小凤倒是把自己说急了,便和自己较起劲来:“那个,特别亮是因为,每一层的每一个窗户上,都点了灯,好多好多灯。一共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塔上有数百盏灯,陆小凤竟是铁了心要数个清楚。

      “三十六、三十七、三十——”

      “小凤哥,我看到了。”

      花满楼脸上漾起笑意,声音抚平了陆小凤的急躁。

      那声音很好听,带着童音的笑声很快乐,听得人心也变得快乐。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依然抬头面向着琉璃塔,开心地笑道:“这琉璃塔,当真可高了,可亮了。”

      笑容绚烂,如绽放中的花。

      九岁的小男孩,并不懂得什么是好看,可那一刻,九岁的陆小凤却觉得,花满楼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了。

      佛灯长明,光芒映在小公子稚*嫩的脸上,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双眼,没有焦距,却闪耀着明亮的光彩。

      失明后,花满楼并没有愁容满面,他一直是微笑着的。

      可陆小凤看得出来,花满楼这半年来的微笑,同这一刻的笑容,不一样。

      这一刻,花满楼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花满楼为了自己而快乐。

      这种笑容,是很感染人的,你看着那人在笑,自己便也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勾出相同的弧度。

      陆小凤觉得自己心中也开出了花。

      小孩子总是健忘的,所以小孩子也很容易满足和快乐。

      方才那心酸感触与红了的眼眶,一瞬间便被陆小凤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拉着花满楼的手,向着琉璃塔的方向跑去。

      花满楼便跟着陆小凤一同跑了起来,步伐坚定,亦是早没了之前在庙会人潮中的犹豫。

      陆小凤笑道:“走,咱们离近一点,我给你讲这塔上的琉璃有多好看。”

      “嗯。”花满楼开心地点头。

      陆小凤喜欢花满楼这样笑,便想着要多讲一些琉璃塔的好看,这样花满楼便会多笑一会儿。

      后来,陆小凤如愿以偿了,因为花满楼的确喜欢笑。

      而花满楼的笑容,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

      真诚,纯粹。

      直到如今。

      花满楼笑着为自己添了一杯酒:“陆小凤,你再发呆,我可就把酒喝完了。”

      陆小凤忙转头瞄向旁边的桌子道:“我是看进来了一个蒙着面的姑娘,刚好坐在咱们旁边了。虽然有面纱遮着,但是单看眼睛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

      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这小镇的驿站有几匹好马,咱们最多歇息一晚,明日便要出发。陆兄莫不是想带着那姑娘一起去京城?”

      陆小凤笑道:“男人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天经地义。可聪明的男人都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麻烦。若我陆小凤把每个看过的美人都带在身边,那还不麻烦死。”

      花满楼便只是笑着饮了一口酒。

      陆小凤一蹙眉,又看向花满楼道:“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去京城?”

      花满楼笑道:“发生的这许多事,线索都与碎玉楼有关,不去京城,又去哪里?”

      陆小凤也笑道:“可你还是少猜了一点。”

      花满楼一歪头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我知道,司空摘星一定会去京城。”

      花满楼正欲询问原因,一旁的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那坐在二人旁桌的蒙面女子面前,多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那胖男人手持了一把红缨长枪,虽然满身肥肉,却是生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

      瘦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满脸的络腮胡子,黝*黑的脸上有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疤,稍微有些狰狞,却也不甚吓人。

      清秀的胖男人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道:“这位姑娘,来了酒家,点了小菜,却又为何一口不吃?莫不是别有目的?”

      瘦男人瞪了胖男人一眼道:“你傻啊,问这个干什么?她蒙着面呢,嘴被布挡住了,怎么吃东西?”

      胖男人不愿意了:“她要是不吃东西,为什么点菜?”

      蒙面女子显然并不愿搭理这两个人,她起身欲走,却又被很快反应过来的胖瘦二人拦住了去路。

      痩男人扬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道:“你走可以,但是要把偷我们阁主的东西还回来。”

      胖男人道:“你不应该说‘我们阁主’,咱俩现在还没入阁呢,把失窃的东西找回来,阁主才会让你我入阁。”

      瘦男人狠狠瞪了胖男人一眼道:“你闭嘴。”

      那蒙面女子仍是不理他们,转身又要跑。

      “休想逃走!”胖瘦二人忙出兵器攻了上去。

      蒙面女子看起来有些功夫,但她并没有还手,只是灵巧地躲闪着两人的兵器。

      那胖瘦两人说话虽是滑稽,武功却也不算弱,而且“入阁”之心看似亦是十分坚定,故而招招狠厉,竟是全然不顾及那女子的性命。

      蒙面女子虽然尽数躲开了二人的进攻,但毕竟是以一敌二,又一直不还手。而对方却是招招下杀手,毫不客气,故而明显是那蒙面女子落了下风。

      三人斗至陆小凤的附近,那胖男人的红缨长枪差点掀翻了桌上的酒壶。

      陆小凤眼疾手快地救下那壶美酒,不满地瞪着那胖瘦二人。

      瘦男人的大刀又挥到了花满楼身旁。

      花满楼用折扇点了刀侧,顺势一翻转手腕,便把那大刀的刀刃死死地压在了酒桌上。

      “你们两个人打一个姑娘,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

      瘦男人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

      然而很快他便凶不起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把刀从花满楼的折扇下抽*出。

      瘦男人忙对着胖男人使眼色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那胖男人的红缨枪便直直刺向花满楼的面门。

      花满楼向后一仰身,躲开长枪的同时,折扇击向胖男人持枪的手腕。

      那胖男人只觉得手中一个失力,红缨枪便脱手而去,深深刺入了船身的木梁上。

      可折扇一离开,那瘦男人便得了自由,随即一刀向着花满楼砍来。

      花满楼自然早料到此招,折扇击了胖男人的手腕后,侧身躲了这刀,同时一个反手便又打向瘦男人的手腕。

      于是,那大刀也脱手而出,与那红缨长枪相依为伴去了。

      胖瘦两人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腕,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人。

      不过是个斯文的公子,然而刚才竟是只用了一只手,一把扇,便破了两人的全力进攻,而这人甚至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这二人虽非什么绝世高手,但平日里也是欺行霸市惯了,从没未被人如此轻松地制服过。

      胖男人战战兢兢道:“你,你是什么人?”

      花满楼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方才那姑娘只是偷了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便是,又何必招招下杀手呢。”

      瘦男人强作镇定道:“不下杀手,她,她会还给我们吗?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早就跑了。”

      花满楼刚刚出手利落,并没有耗费什么时间,可那蒙面女子的确已经不在这船中。

      不过,陆小凤也不在了。

      花满楼道:“我朋友去追她了。只是听二位刚才言语间提到,那姑娘偷的东西,并不是你们的。”

      胖男人道:“她偷了望烟阁阁主的东西,如果我们能抢回来,说不定就能加入望烟阁。”

      瘦男人瞥了一样胖男人道:“你和他讲这个干什么。”

      花满楼神色微变:“望烟阁?”

      胖男人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花满楼看不见。

      花满楼沉声道:“可据我说知,这望烟阁行*事向来低调,怎么会有你们这样张扬的人。”

      瘦男人哼了一声:“望烟阁如何行*事,你又怎会明白?公子应该也是江湖中人,难道不知道,望烟阁最近要有大动静了吗?”

      花满楼思索道:“并未听说此等传闻。”

      瘦男人神秘兮兮道:“那你知道两个月前,京城碎玉楼大火吗?”

      花满楼点头。

      那瘦男人得意道:“这碎玉楼一场大火来的蹊跷,而幕后的主使,据说就是这望烟阁。”

      花满楼似是有些诧异道:“不太可能。望烟阁虽然一向神神秘秘,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瘦男人道:“那肯定是在为这次大动作做准备呢。这望烟阁阁主,虽无人知晓究竟是谁,但是你想想看,一个连碎玉楼都敢烧的人,那背景定是了不得啊。”

      瘦男人说得起劲,仿佛自己已经是望烟阁的人了一般。

      花满楼却是神色凝重:“那你们可知,刚才那姑娘到底偷了什么?”

      胖瘦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瘦男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白色的布包。不过布包嘛,随时都能换的,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们确实不知。”

      花满楼拿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边,陆小凤在船头追上了那蒙面女子,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拽了她的衣袖,笑嘻嘻道:“姑娘,我朋友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就这么跑了,多少有些薄情寡义了啊。”

      蒙面女子想要挣脱,却没有挣开,便站住不动。

      陆小凤惬意地喝了一口酒,道:“你到底偷了什么东西?你放心,我和我朋友都是好人,若真是那两个人欺负你,我们一定为姑娘打抱不平。”

      蒙面女子依旧是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衣袖,示意陆小凤松手。

      陆小凤自然不会这么听话,反而满脸笑意地越发靠近了那姑娘。

      此时,恰巧一阵清风吹过,女子蒙着脸的面纱被吹开了一角,露出了面纱下精致的容颜。

      陆小凤看清了蒙面女子的长相,他愣住了。

      这一愣神,那女子便迅速将衣袖拽了出来,纵身跳下船头。

      陆小凤回过神来伸手去抓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蒙面女子一身水上漂的轻功极好,踏水而行,飘摇若仙,脚尖只轻点了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不一会儿,女子的身影便与水面朦胧的烟波融为一体,不见踪迹了。

      陆小凤望着蒙面女子消失的方向出神。

      他一边饮酒一边思考着,直到发现酒壶已经再倒不出酒来,这才转身回到船中。

      壶中的酒已被饮尽,花满楼面前的酒杯亦是空了。

      陆小凤坐到花满楼对面问道:“那两个人呢?”

      花满楼道:“我让他们离开了。那蒙面姑娘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跑了。不过,我看花兄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花满楼抬头道:“彼此彼此。”

      陆小凤放下酒壶笑道:“那你先说。”

      花满楼垂目,思索半晌道:“陆小凤,你可知道望烟阁?”

      陆小凤略一思忖道:“听说过。十多年前忽然出现在江湖中,神神秘秘的,也没做过什么具体的事。只不过很多事情背后,似乎都有望烟阁的影子,但也没人知道是何目的。不过大都是些助人为乐,造福劳苦人们的好事,也都是些小事,所以并不太引人注目。即便听说过,很快也就忘记了。”

      花满楼点头道:“正是这个望烟阁。方才那两人说,蒙面姑娘偷的是望烟阁的东西,而两月前碎玉楼大火,幕后主使,也是望烟阁。”

      陆小凤摆摆手道:“那两个人一看就不靠谱,说出来的话未必可信。那姑娘虽然古怪,可方才被那两人纠缠之时,本是可以出手还击的,但她却宁愿落得下风,也不愿出手伤人,并不像是会做鸡鸣狗盗之事的人。”

      花满楼展开折扇轻摇着:“陆兄此言差矣。”

      陆小凤好奇道:“花满楼一向都是把人往好了想的,为何现在竟会认为那姑娘偷东西?”

      花满楼道:“因为,那蒙面姑娘的脚步声,在两个月前碎玉楼的那场大火中,花某也曾听到过。”

      这下陆小凤越发诧异了。

      “当时我正把一个姑娘带离火海,不想却遇到了西门吹雪,那姑娘既已得救,我便让她离开了。”花满楼说着抬起手,手上戴着那枚母亲留给他的戒指,“正是那天之后,我这枚戒指便不见了。”

      陆小凤睁圆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下就有意思了。花满楼,我和你说一件事,你肯定得惊讶死。”

      花满楼问道:“何事?”

      陆小凤正色道:“刚才那蒙面女子的长相,和带着你的戒指来找我的那个说是喜欢你的董姑娘,一模一样。”

      花满楼果然十分惊讶。

      陆小凤思索道:“此事看似合情合理,她偷了你的戒指,又利用那戒指来算计我。可这其中,有两件事情却是讲不通。一是我与那董姑娘相处了有些时日,可以确信她并不会武功。可刚才那蒙面女子,功夫并不差,只是不愿出手伤人罢了。二是——”

      花满楼接道:“二是你说那董姑娘腰间挂了一串从不离身的铃铛,声音清脆,可这蒙面女子身上却并无铃声。”

      陆小凤笑道:“所以我才说,这下可有意思了,你说是也不是?”

      花满楼点头道:“的确,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麻烦。”

      河畔卖唱姑娘的琵琶声与歌声飘入这画船之中,柔弱轻纱,与那“听雨眠”的酒香缠绕。

      绕指柔,却又似有几分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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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一卷六章当时年少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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