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了个蜜

　　江诺在两人离开后，就安安静静地继续了上次没完成的拼图，拼到最后，才发现漏了一块拼图。他撅着屁股满地乱爬，找着剩下那一块，却不小心撞到了茶几，几上的牛奶杯子倒了，牛奶撒了一地。
　　等会儿姨回来，会不会打他屁屁？
　　小江诺愁得皱起了眉头，最后决定去找拖把来拖地。他踮起脚尖去解了门锁，然后下了楼。却没想到刚出去，就在转角被人撞翻了。
　　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出来的，屁屁好痛。
　　江诺撞倒的男人看着坐在地上那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揉了揉眉心，挂了电话，然后蹲下了身把他拎起来问道：“小孩儿，疼不疼？”
　　江诺委屈地看着他，然后使劲点头：“痛。”
　　看着这小孩儿委屈的样子，男人竟然也有点儿心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从来没提过……妈妈，还在工作……而自己似乎迷路了……
　　于是他索性摇了摇头：“不知道……”
　　男人头疼，这是什么父母，竟然在这种地方让孩子一个人出来。
　　他弯下腰，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那你先去我那儿坐会儿好不好。我等会儿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乱跑，等会儿就让任平生去联系老板找人。
　　小肉团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一个奢华至极的包厢。
　　包厢里几个人在玩桥牌，几个人在玩麻将，几人带来的女伴则在唱歌。吧台上，调酒师一杯一杯地调着五彩缤纷的酒，整个包厢烟雾缭绕，江诺被抱进门后，就呛得直咳嗽。
　　男人开门的动静不大，但是大家伙儿都回头来看，连唱歌的都不唱了。小孩儿咳得怪招人心疼的，岑叙看了看那边一伙儿人，然后说道：“把烟都灭了。”一旁的服务生也机灵，很快开了换气，不多时，空气就清新了。
　　江诺被安置在沙发上，大家伙儿见着这孩子都有些吃惊，“岑叙，你怎么出去接个电话，还能带回个孩子。”
　　岑叙却是头也不抬：“陆屿，你过来，逗他玩儿。”被点到名的男人直接走了过来，英俊得过分，长身长腿，走几步便引得一旁的几个人的女伴都窃窃私语。
　　“哥，你过分了啊。让我帮你打桥牌，还要让我帮你带孩子……”
　　岑叙吩咐了服务生去拿了杯果汁，然后才回应他：“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你妈妈，说说你的近况？”
　　“算你狠。”陆屿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江诺身边坐下。
　　岑叙笑笑，然后对着任平生说：“你让这儿的老板过来，这孩子和他爸妈走散了。”
　　任平生挑挑眉：“倒是没发现你是个雷锋。“他给何穆雨拨了电话，却是她助手接的，说是她临时有很重要的私事，暂时来不了，不过会尽快赶过来。
　　陆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儿。长得倒是可爱，看着也乖巧，怎么就这么调皮和父母走散了呢？
　　他凑近刮了刮他的小鼻头：“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江诺想了想，还是觉得告诉他自己的小名：“我叫田田。”
　　“甜甜？哪个甜甜？”
　　江诺又想了想：“妈妈说，是莲叶何田田的田田。”
　　小娃娃一本正经地说着古诗句的样子实在是反差萌，说完之后眼睛还亮闪闪地，陆屿喜欢得不得了，刚要把他抱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时，却被岑叙抢了先。
　　“去，给田田唱首歌。”
　　正说着，不知道是谁恶搞，点了几首儿歌。熟悉的音乐响起，陆屿……咬咬牙拿起了话筒。
　　包厢里还放着欢脱的音乐，中途却被人推门而入。来的人身后还带着一拨人，领头的那个女人说道：“任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实在是家里小孩太顽皮，偷跑出来了。真是麻烦您照顾 。”
　　江若愚在何穆雨联系到任平生后，便跟着她去了包厢。可等她们随着任平生一进去时看到的便是——
　　包厢里有人拿着话筒在唱葫芦娃，江诺坐在岑叙腿上，乐得一直在拍掌。
　　江若愚：“……”
　　这熊孩子，一个人跑到这儿来，急得她和何穆雨到处找人。
　　就在她们敲门进来的时候，陆屿慢了半拍又唱了一句之后才刹住了嘴，不过葫芦娃的伴奏还是继续欢快的响着，倒是正在点歌的那个姑娘有眼色，立马暂停了音乐。
　　当他看清来人之后，心里头顿时已经有一亿头羊驼在奔腾。
　　不过他心里在乎的要死，但是人家正主，似乎还没发现唱歌的人是他。或者说，江若愚进门后，视线就一直落在田田身上，别的地方，一个眼神都吝啬飘过去。
　　江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江若愚。他扑腾着从岑叙的腿上跳下来，岑叙也随之起身。
　　在看到江若愚的那一刹那，他却差点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阑珊灯火下，她的面目朦胧，像极了当年那个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女孩。
　　江诺蹬着小短腿儿一下子就跑到了江若愚面前，然后张开双手求抱抱。
　　“……妈妈。”
　　什……么？！
　　那一声“妈妈”喊出口，陆屿和岑叙都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学校里有很多人猜测过江若愚休学这两年去干什么了，有人猜测生病，有人猜测家里有重大事故，也有人恶意猜测，她是去生孩子了。现在看来这个猜测的可能性真的有，不过看孩子的大小，也不太像。
　　不过不管这两年她去做什么了，她有一个孩子，这个是不争的事实。陆屿远远看着江若愚，心中百转千回。
　　而岑叙，却不太相信这个孩子是江若愚的。孩子看个头有三四岁，那时候江若愚应该没时间怀孩子。而就算真的有了，那位谢家的少爷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可如果不是江若愚的孩子，那她会帮谁养孩子？
　　岑叙看着江若愚，眼神讳莫如深。
　　江若愚听到田田和她撒娇，就几乎原谅了他。可是她还是打算严肃处理这件事。
　　她蹲下了身，却不抱他：“田田今天很不乖，妈妈不想抱你。”
　　小孩儿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哭出来了，江若愚却仍是狠下了心。
　　“田田，知道自己错了吗？”
　　肉团子的眼泪顿时大颗大颗往外蹦：“妈妈，田田再也不乱跑了……妈妈……”
　　江若愚叹了口气，伸出双手，还是抱住了他。
　　“若愚，好久不见了。”清朗的男声打破了此时的和谐。
　　江若愚听到岑叙的声音时愣了片刻，一抬头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下意识把江诺护在了身后。
　　“岑先生，您好。”
　　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冷，何穆雨正和包厢里其他人寒暄着，注意到这里不对劲后，连忙来打圆场：“哎呀若愚你和岑先生竟然认识，那真是巧啦。岑先生，我们家江诺真是谢谢您照顾了。”
　　岑叙点点头：“孩子很可爱。”
　　江若愚站了起来，牵着江诺的手，一副准备离开的姿态。
　　“谢谢您。”她掩饰着心里的不自在，“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向您道谢。”
　　这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岑叙想了想：“好，号码留给我。正好我还有点问题想问你，改天我会联系你。”
　　江若愚随便报了一个号码，岑叙却拨了过去，江若愚的手机却没有响。
　　“若愚，你在心虚。”
　　江若愚也不再虚与委蛇：“岑先生，我确实不想再见您。”
　　“当年你姐姐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所以最后她很明智地离开你了！”
　　她说到这里，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在打转。她的姐姐，怎么这么傻，这个男人对她并不是很好，他的家人还一直不满意她，她忍了那么久，终于狠下心离开他了，却还是偷偷生了他的孩子。
　　她狠狠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得不承认，江诺的眉眼，确实和他相似。
　　岑叙看着她的样子。又想起了江若何最后离开她时的模样，那时候她也是二十三岁的年纪，明明是一脸温柔地微笑着，却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岑叙，我放弃了。我们就这样，彻彻底底结束，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一语成谶。
　　江若何……成了他一生都无法释然的心结。
　　陆屿坐回到了角落的位置，远远看着江若愚同岑叙在交谈。包厢里的音乐已经重新打开，他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姿态，就知道是认识许久了。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终于对一个女生有了好感，可惜这个女生竟然和他哥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一看就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吧台边，静静站在暗处，看着岑叙和江若愚对峙。
　　他这是……还没有入局，就被淘汰了吗？
　　真是，有点遗憾啊。
　　他看着江若愚的脸庞，问自己，为什么遇见过这么多人，怎么就单单记住了这张脸了呢？长得漂亮？他应该见过更漂亮的，可是就是记不住脸。其实想想，大概也是命中注定。
　　可是，似乎他和这命中注定，遇见得太迟了。
　　他走到已经继续开始玩桥牌的任平生身边，打了个招呼，从另一侧的小门走了出去。
　　走出绿岛，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路对面有一家冰淇淋店，他过去买了一杯草莓味的，接过后觉得不够，又买了一杯。然后转身，看见江若愚牵着江诺出了绿岛。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江诺也隔了老远就看见了他。
　　“陆叔叔——”
　　陆屿走过去，递了一杯冰淇淋给他：“田田，要不要吃？”
　　田田没有去接，抬头看着江若愚，一脸馋样。江若愚真拿他没办法：“拿着吧，记得谢谢叔叔。”
　　小馋虫乐颠颠地接过：“谢谢陆叔叔。”江若愚低头看他那小模样，一脸的宠溺。
　　陆屿却失神地看着她，抿唇道：“学姐。”
　　“嗯？”江若愚抬头。
　　“我叫陆屿。”
　　“我知道，早就听说过了。”她笑了笑，“嗯……我叫江若愚。”
　　“我也知道。”可是你不知道，为了知道你的名字，我辗转问了多少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学校吧。”
　　“那我送你们吧，我的车就在那边”
　　江若愚委婉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回去，也不远。”和岑叙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不愿意有太多接触。
　　他的眼神暗了暗：“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好的。”她低下头对田田说，“来。和陆叔叔说再见。”
　　小肉团子舔了舔冰淇淋：“陆叔叔，田田以后还可以找你玩吗？”
　　陆屿蹲下了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有机会，陆叔叔一定还和你一起玩。”可是，看今天她和岑叙剑拔弩张的对峙情形，应该是不可能了。
　　小孩子却不明这其中的纠葛，使劲点头：“好呀！”
　　江若愚拉拉他的手：“田田，走吧。”
　　肉团子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陆叔叔，再见。”
　　“嗯，田田，再见。”
　　陆屿若有所思地立在街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拨通了岑叙的电话。
　　“哥，我走了。”
　　岑叙挂断电话，想了想，拨通了另一个人的号码。
　　“帮我查查江若愚，这四年的发生的事，都要查，尤其是那个孩子。”
　　他想了想又说：“再查一查，若何……在法国那两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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