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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陈孝征不清楚自己对姚拾遗是怎么个想法。这个年轻的姑娘总能在他最失意的时候给他慰藉,也会为他笑为他哭,她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是一种若即若离,欲就还推的牵绊。相比之下,他很多时候跟她处着是舒服的,比跟郝然在一起更自在些,毫无压力。
这天下午,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陈孝征便带着姚拾遗最爱的蛋糕去见她了。姚拾遗盘腿坐在床上,身上仅有一套薄薄的病号服,屋子里面没开暖气,有些凉。她手里举着手机,眼神紧锁在屏幕上,时而蹙眉,时而抿唇,不知在焦虑什么。
陈孝征敲敲门,姚拾遗欣然抬头。当他看到她憔悴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时,他突然发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
无时无刻,他都在拿姚拾遗和郝然对比,都在拿自己对姚拾遗的态度和对郝然的态度对比。
郝然跟了他这么多年,可这些年下来,他对她的花的心思,总共加起来还不如这几个月他花在姚拾遗身上的。
还能算得上是个丈夫吗?还能算人吗?
失神间,姚拾遗一连串清亮的笑声把陈孝征拉回了现实。
“孝征哥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给我买cherish的蛋糕!”
她气色不好,笑得却很灿烂,眼珠子圆溜溜的,一对兔牙雪白雪白,两个酒窝甚是俏皮可爱。
姚拾遗比郝然漂亮得多,偏娇俏些,要是打扮起来,就更加漂亮了。这也是姚拾遗在陈孝征面前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年轻,又有魅力啊。
陈孝征勉强露出笑意,提了提手里的六寸小蛋糕,从病房门口走进来,顺溜得抬起床位的升降桌,慰劳道:“你爱吃的我当然会买了。”
他这么理所应当地说着。
姚拾遗湿漉漉的眼神里含着迫不及待却又胆怯的情绪,把伸上前拆包装盒的手缩回去一半,怯生生问:“医生说要少吃甜食,我真的能吃吗?”
“吃吧,我问过了,难得吃一次没关系。”
陈孝征拉了个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目光和善中透着疏离。
姚拾遗察觉了这样陌生的目光,一瞬间她怀疑他是不是过发生了什么,但下一秒,她便劝慰自己:没事的,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应该是来自公司的压力吧。
“你要吃一块吗,很好吃的,cherish 的招牌!”
她切了一小块放在塑料盘里,端到陈孝征面前。陈孝征盯着她被扎得青青紫紫的手背,心里某处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不是剧痛,只是觉得刺痒。
他点点头,却没伸手去接,呼吸不太顺畅,便拉了拉领带,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断了挂水?”
姚拾遗把手缩回来,用衣袖遮了个严实,神情转为冷漠沮丧:“很丑吧?”
陈孝征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触及到姚拾遗的敏感之处了,便赶紧转她的注意力。他端起蛋糕盘子,舀了一大块奶油举到姚拾遗嘴边:“来,尝尝这回的巧克力味儿够不够浓!”
姚拾遗这才重新笑出来,甜甜地吃了一大口。
“好香哦!孝征哥哥你对我真好啊……”
“嗯,快吃吧。”
…………
按照以往的习惯,陈孝征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随后去跟医生打了个招呼。
医生说姚拾遗情况不太好,需要在医院长住,或者住在疗养院受专人看护,这一次因为情绪波动服药过量,经历了洗胃,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陈孝征拜托医生多担待,没给出下一步决定,姚拾遗还有父母家人在,他自视没有资格替她做任何决定。
驱车回家,到了家里头,姚拾遗来了通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到达,他说到了,让她早点休息。姚拾遗对陈孝征的贴心与关心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而陈孝征,除了她,暂时也没有其他施加关心的对象。
郝然要和他彻底断了姻缘,不是吗。
陈孝征接完电话,坐在沙发上抽了根烟,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猩红的烟头在忽明忽暗闪烁。装修豪华的四室二厅大套间,如今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记得,曾经的每一个晚上,郝然都会坐在他现在坐的位置等他回来,手里有的时候会持一本古文书,电视机开得大响,半眯着眼仰头就睡了过去,也不说盖个毯子,春夏秋冬都一个样。
这记忆有些遥远了。陈孝征没抽几口,掐了烟拧在烟灰缸里,以前总说戒烟戒烟,总得找个恰当的时机真的把烟戒了吧?
就算当做对郝然的讨好也行啊。
他一边想着自己再也没机会回到过去了,一边却又提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呢!
在郝然面前,陈孝征是个矛盾的男人。
———————————————
果真像高知衡说的那样,郝然在学校碰见他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上下班的时候经过施工地区,高知衡总像个不学好的二流小子一样夸张地朝她吹口哨,有时候还会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喊她的名字:“嘿!郝然!”
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这天下午,郝然执完送孩子们过马路的勤,回了一趟办公室拿包和钥匙之类,刚出教学楼就看见高知衡远远地朝她走过来。
皮衣牛仔裤,黄色安全帽在路灯下反着夜光。他高高向她挥手如乍见之惊,实则他在见到她进楼的时候就已经从工地出来跟着她了。
目的性很强,他想深入认识她。
“嗨,郝然!”
高知衡热情地露出一口白牙。
郝然本想装作没看见他从灌木丛里的小路溜出去,可他既然喊了她的名字,她便不得不应。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如果不应,这个热情的异国男人会喊她一百一千遍。
还是低调点好吧,免得闹出全校都会听见的大动静。
“嗨。”郝然走近高知衡,低着头拢了拢围巾,淡淡地回了一句。
“真巧啊,碰见你!”
郝然很想说,高知衡搭讪的手段实在太老套了,话到嘴边,一笑了之。
没有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又不是真的想跟他有什么。
高知衡本是面向她走过来的,而郝然是往校外走。两人碰了面,他便调头,跟着郝然往一个方向去。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侧这个男人是陌生的,跟陌生男人并肩一起走路的感觉也是陌生的。郝然刻意与他保留了半米距离,余光扫向四周,万一有熟悉的同事经过,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影响多不好,毕竟为人师表。
高知衡并不知道郝然是个处于半离婚状态的女人,他注意到她手上没有戒指,便以为她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无论怎么看,这个女人也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
也许有男朋友吧,可又有怎么所谓呢。
“你现在回家吗?”高知衡拍拍身上地灰尘问,一拍便是一个手印,路灯下腾起来的粉尘清晰可见。
他丝毫没有半点尴尬,只管露出最真实的“没礼貌”的一面。
“咳咳……”郝然咳了两声,有些不悦。
“抱歉?有灰吧?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郝然盯着他被蹭黑的白色运动鞋脚尖,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穿着这么讲究的鞋来工地,随便应了声“没事”。
“你跟郝校长住在一起吗?”他又问,像在问朋友最基本的问题似的。
郝然摇摇头:“我自己住。”
高知衡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人的第一个共同点,兴高采烈回复道:“啊!我也是一个人住,我住在北边三环,儿童医院旁边,你呢?”
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吧……
郝然在脑袋里搜寻了一会儿北三环儿童医院的位置,由于路痴的原因,她没有想起具体是哪儿。她东西南北不太分,从学校回家的路,也是走了很多遍才记得的。
“我在东二环,鑫隆生态公园那里。”她粗略地答道,若是再细致些的地址,她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
“我经常去鑫隆生态公园跑步!晚上的时候,空气很好!”
高知衡诚心实意地感叹,整个D市,一到冬天就被笼罩在雾霾里,只有少数几个生态公园维持着原始的生态平衡。他偶尔会去一次,大概一个月两三次的样子吧,频率没有他吹牛吹得那么高。
郝然心知肚明,从北三环到东二环可得很多路呢,再说北环也是有生态公园的,高知衡不必大老远跑到东二环来。
她抱着肩膀前进,出了校门右拐,径直往前走,高知衡在后面跟着。赶上晚高峰,机动车道的车流跟他们俩走得一样慢,像在金黄色传送带上缓慢移动的一只只甲壳虫。
“你不回自己家吗?”郝然抬头问他。
高知衡耸了耸肩膀:“没关系,如果你步行的话……介意不介意我送你回家?东二环很远。”
郝然萌生了打车的念头,扣着大衣:“不用了,天气冷,我打个车走。”
高知衡一时站在原地踌躇,像是被伤了心的样子。郝然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满脸失望。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吗?我肚子很饿,”高知衡摸摸肚子,委屈地问:“中午没有吃饱,想吃个热腾腾的东西。”
“嗯?”郝然也楞了,“热腾腾”三个字从眼前这棵洋松嘴里冒出来,产生了一种违和的喜感。
“嘿,别紧张,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高知衡又说了一遍。
眼里满是单纯。
郝然思忖了片刻,想想站在冰冷的大马路上不是个事儿,让他继续跟着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应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要是顺便能把他解决了也好。
“嗯。”郝然抱着膀子抖擞了一下,“天气冷,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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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号开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