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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
早晨,阳光浸润了小弄,天空中没有尘埃,好似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小巷口卖早点的声响越来越靠近我的住所。我牙没刷脸没洗就冲下楼去拦住卖早点的流动铺子。
昨天晚上熬了一宿,思索着那个东氏家族后面的剧情发展,同时心里一直挂念报社的回复,有点焦虑导致失眠。肚子自然在早上闻到香味的时候,便出卖了自己。
我乱糟的形象吓到了刚从屋外进来的房东,房东似乎想起了什么,正想要拦住我,她看我没有想回头的意思,冲着我的背影喊了一声:“报社有个姓苏的给你来过电话!”
我一听回答道:“真的呀!”突然折回屋子,激动得想赶快给报社回电话。此时,什么早餐,什么饥肠辘辘早已都抛到九霄云外。
“号外,号外,今日卯时,茸江上浮现女尸。”街头报童今日的报纸一定会卖的很好,这条消息炸响了整个茸城。我走进报社悬疑栏目编辑的办公室,这位接手碧云位置的编辑来头不小,原名不详,只听报社上上下下都喊她,苏苏或者苏哥。
苏哥,与其名字一样,穿着打扮男性化,喜欢叼着雪茄工作。用苏苏的话说就是,给神经一种兴奋,灵感就浮现的快。编辑部总是在传苏苏是茸城第二大帮苏南派的“少东家”,这个位置可以说就是编辑主任被苏南人对准了脑袋换来的。但是苏苏却又是一个特别有才情的人,当年鸳鸯蝴蝶派兴盛的时候,曾师从章派,后独树一帜,开辟了属于自己的鸳鸯蝴蝶派。只可惜,后来苏苏的老师,章先生被一日本学生捅死,警察却不再追究此事。苏苏颇受打击,至此之后就再未动笔写过文章。
“苏哥......”苏苏正端坐在办公室里,看著文稿。虽然我在门边上,距离她的位置大概五、六米远,但是我依然能够判断,她正在审阅我的文稿。我有一个习惯,给报社寄稿件都喜欢手写,然后是用蓝色墨汁书写,而稿纸是粉色系的,这款颜色也是表哥从法兰西给我带的。碧云总是说,我是一个难缠,难管的作家,我想我在寄稿件这件事情上也展露无余了。
苏苏抬头看着我,一脸迷茫的样子,也就是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脸色骤变,面露笑意,甚至我把这种笑容定义成皮笑肉不笑。像苏苏这样,海上报业养人的系统里住惯了,自然练就了一堆应付的假笑。“楼小姐,我社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将你的文章刊登,但这一次你还是没能够在阅读栏的首篇,他们的文章实在是太优秀。当然啦,我苏某人并没有质疑楼小姐的才能。”
这个苏苏,一个劲的在我耳边灌输,我没能够推到首刊,但我才华得到肯定的错觉。苏苏看我有点思虑的样子,她会心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钱,搁在了我面前。“楼小姐,我知道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自己文章能够被更多的读者所知是一件幸事。但我也知道,作家都是在期盼下一顿饭的生物。”我拿起那一沓子钱,如果被无恨知道,我如此不知耻将自己的文字廉价售出,不知他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那些被海上报业登上文学类首篇的文章总是大有来头,有些来头是源于文章本身,而有些来头就只是作者而已。碧云总是叮嘱我,有时候我的文章没法刊登在醒目的地方,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因为关系网络的存在,所以只要能拿到丰厚的稿酬,我就能在被窝里开心好几天。同茸城那些名媛级别的女作家不同的是,我一不花钱买昂贵的花露水,也不留恋百乐门里的情爱欢乐。可是我却有个听戏的癖好,并非票友,但喜血战沙场,才子佳人只在一桌一椅中承载。我的鸳鸯派虽然早已远去,可在这里自成一派。
民国五年的茸城,那些戏园子,茶摊子还是女人不方便出入的场所。于是,我便女扮男装,游走在我的喜好中。这个秘密,无人知,连我心系情郎表哥也不知。这回赚得可观,从报社出来,路过米园,便没多少犹豫,走了进去。
米园,茸城最大的一家戏园子。在民国成立初,原本它只是一家说大书的场子。那时候我母亲带我和姐姐来茸城边找父亲,边讨生活的时候,曾在它家边上摆过小吃摊。那时候的我总是趁母亲忙着顾不上的时候,偷偷遛进去,听一段大书。只是每次我所听的大书不是梁祝,就是凤求凰,至此之后,到洋人入侵米园名字从未更改过,但是用途却不断变化。之后,它作为戏园子的功能,一直延续至今。今日,米园外的黑板上写着:“牡丹亭,今日首场”。
前段时间,在北平教书的姐姐,寄过一封家书给我,本是一些琐碎之事,要我转告徽南乡下的母亲。信中就有提到《牡丹亭·游园惊梦》这一出折子,姐姐甚是喜欢,同时也在字眼中透露自己也想像戏中杜丽娘一样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早些年,姐姐被乡下那些宗族家长强迫许配给邻村的张家。出嫁当天,姐姐在半路偶遇劫匪,才辗转到了北平。也许,情感的选择注定要自由。
我取了票,窝在戏园子二楼一处角落坐定,尽管看似有点偏,但是看戏的时候,这个西北是看戏子表情最佳之处。戏演到一半,我感觉口渴,想要到一楼买点喝的。我一起身,撞到一女子。只瞧该女子眉目秀丽,新月眉,桃花眼,鹅蛋脸,穿着新式旗袍,带点蕾丝。这种款式的旗袍,全茸城只有于家定做。第一款问世的时候,我是在电影中一睹风采。茸城的电影明星,最喜这种保守中却不失浮华的款式。女子能着这样款式的旗袍,可不是一般家庭的人,或者说是谁家老爷外头的几太太。我心里自是一酸,带着动墨之人固有的自傲看着她。
我买了喝的,上楼后第二折子正要就绪开场。只听到不远处,特别熟悉的男子声:“云儿,戏后咱去天香楼吃茶,见见我姨。”我循声看到了刚才下楼撞上的旗袍女子,她身边坐着一位油头粉面的男子。世上有些人,相念便好,何必相见。表哥,堆积了我以为是情的男人。此时,他却柔情的喊着那位旗袍女子。后面的戏,我听懵了,甚至没有注意表哥和这个叫云儿的女子早已离开。我极力想告诉自己只是看到了一个和表哥相似的人,也许只是巧合,表哥不是现在正在从法兰西到茸城的轮船上,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回来。明明信中有写。我这么暗示自己,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家中。
灯未亮,可见无恨还未回来。回到屋中,突然有人从屋外塞进一封信件来。我冲屋外喊,却没有人搭理我。夜静中,皮鞋在老旧楼梯之间咯吱摩擦的声音显得特别大声。我一开门,人影却没了,只留下走廊那盏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忽明忽暗的灯。
屋外的猫估摸是要生了,叫的惨烈,我心头一紧,立马将门关紧。拆封信,想着可能是房东塞给我的,想必是无恨?
“楼小姐,我看到你杀人了。我就是姚玉清。”那天出事,我记得这个名字,却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我根本不认识此人。这封匿名信的字迹与上一封要挟我去参加葬礼的信件惊人一致。姚玉清到底是谁,而碧云那块怀表怎么会到姚氏手中,而那个当铺的票面怎么又是我的签名。因为这个自称姚玉清的人,彻底打乱我的生活。不管这一次无恨会不会出现帮我,我想我该是时候调查一下这个叫姚玉清的人。我不想自己成了警局锁定的嫌疑犯,更不想因夜闯东氏的事情败露,我决定他日去一趟当时在浦南局子里听到的那家当铺。
至于,米园表哥一隅,这段情,也权当搁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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